顾一铭的确喝醉了。

    宴会肯定要喝两杯的,  他提前跟乔宁昀报备过，也得到了理解。他不希望自己以醉醺醺的状态回家，尽量少喝,  自己酒量不好，卓易琨考虑到有个乔宁昀在等他,  不勉强,  甚至会帮忙挡一挡。

    可是,  他看到了热搜。

    #乔宁昀清醒点#，像是粉丝们对乔宁昀喊出来的话。微博那么多人在嫌弃他拖乔宁昀的后腿,  他懦弱畏缩。他看得来气，想着发声反击。

    他停下了回去的步伐,  算发个微博再走。

    陈秘书看出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了,  叹气,  “我去洗手间。”

    “嗯。”顾一铭专心字，敷衍应声。

    他很专心,  却是个谨慎的性子。他的言行会影响乔宁昀也会影响集团，必须慎重。于是，他了两行字就会检查几遍,  去看看风向，脑子里不断在权衡利弊,  渐渐把那一股子冲劲压下去了。

    顾一铭冷静下来，意识到热搜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下午网友们的反应还是“啊啊啊乔乔好棒”,  晚上怎么变成“乔乔快离婚”了。

    他觉得不对,  点开了热评骂得最欢的几个人，发现有刚注册的号也有粉丝群里的人。他转去粉丝群，想查明内情，冷不丁看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乔乔真的觉得结婚不值得啊？】

    【都给我点赞了。（图片）】

    【可能是手滑？】

    【唉,  我撤回了，这个就是我们私下，不要发到微博去。】

    图片从发出到撤回，只有半分钟的时间。顾一铭好巧不巧看到了，皱皱眉头，再看乔宁昀发的声明有些不是滋味了——其他人发声明，都我很爱老公。乔宁昀没有。

    顾一铭纠结了，想想乔宁昀现实中也不曾过喜欢他。

    得最多的，好像是……

    “走开啦。”

    他确实挺烦的，得了空就缠着乔宁昀不放，能挨多近就多近争取负距离接触。

    乔宁昀最忙的时候也会逐条看评论，而且是一字一句认真看那种。会点赞，肯定是仔细看过并表示赞同，不可能是他们所的手滑。

    给评论点赞只会让评论当事人看到，而这个当事人是靠着实实的花费进入资深粉丝群的死忠，不会利用截图去发微博掀起波澜。可是，顾一铭心里还是堵得慌，将那条评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对“乔乔注重事业”的劝告视若无睹，只对【结婚不值得】五个字印象深刻。

    乔宁昀真认为不值得吗？

    顾一铭皱皱眉，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涌上来了。这股火还不是觉得网友多管闲事、越想越气的暴躁怒火，而是考虑到乔宁昀也这么想的无奈虚火。

    他能气什么？乔宁昀后悔，不就是因为他不好吗？

    顾一铭还是记得乔宁昀骂过的那些话。他不戴套，才让乔宁昀有了希希，在事业上如此不顺。

    顾一铭叹叹气，看向旁边的侍应生。

    侍应生注意到他坐下，端了一盘饮品侯在那里。这会儿他忙完了，看过去了，侍应生就明白了意思，呈上端盘方便他拿取饮品。

    顾一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感觉出几分滋味但还是不够爽快。他拿了第二杯，第三杯……每次都是猛灌下去，把大几万一瓶的昂贵酒液当水喝，没多久就把端盘喝空了。

    侍应生懵了，但还是主动，“我再给您准备。”

    “直接拿一瓶过来。”

    “……好的。”

    侍应生拿了酒瓶和杯子，正好和陈秘书是同一时间回来的。

    陈秘书不知道酒就是顾一铭要的，还体贴，“不用倒了，我们要走……”

    “不走。”顾一铭直接拿了酒杯，自己倒，“你喝吗？”

    陈秘书傻眼了，“你怎么喝上了？”

    顾一铭懒得回答，把酒瓶往桌上一放。他自己先喝起了刚刚倒出来的那杯，还是往下灌的喝法。这一杯猛然下去，正好和上一杯的后劲冲到一块，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两声。

    侍应生适时，“我去拿毛巾。”

    “行了，悠着点。”陈秘书看不下去了，抢过酒杯护住酒瓶，“都要回去了，喝什么啊。”

    “不回。”

    “为什么？你不会是因为……”

    陈秘书到这儿就停下了。因为侍应生拿了毛巾回来，还体贴拿了第二个酒杯和舒爽的柠檬苏水。酒杯是为了方便陈秘书一块喝，苏水是为了叫顾一铭缓口气，不要再这么猛喝了。

    “谢谢啊。来，喝点水。”陈秘书递给顾一铭。

    顾一铭没接，目光还定在酒瓶子上。

    陈秘书叹气，对侍应生，“我们自己来，不麻烦你了。”

    “好的。”侍应生离开。

    陈秘书等侍应生走远了，再确定附近无人才问问顾一铭，“你不会是因为热搜才这样的吧？那些都是键盘侠，你看不顺眼就把他们全封了，没必要虐自己啊。”

    “为什么要封号？乔乔觉得他们得对。”

    “啊？我们看的是同一个微博吗？”

    陈秘书愣了愣，找手机查看。

    顾一铭趁机拿了酒瓶酒杯，自斟自饮。

    “行了别喝了。”陈秘书没想到自己低头一会儿的功夫，能让他灌下去三杯，“你再这么喝下去不只是喝醉，可能酒精中毒的。”

    “我没醉，挺好的。”顾一铭自认为脑袋清醒，起来走两步。

    陈秘书叹气，“老板，你走的是斜线。”

    顾一铭瞪过去，“要你管！哼！”

    “……”

    陈秘书确定自家老板喝醉了。

    顾一铭喝醉的时候就会忘记装逼，像个傻子，这会儿都哼哼上了。

    陈秘书赶紧去扶着，“你先坐下，喝点水。”

    “我要喝酒。”

    “好。”陈秘书用另一个杯子倒了苏水，“这是白酒，喝吧。”

    顾一铭脑子乱糟糟的，就这么听了劝。

    陈秘书确定顾一铭醉成傻子了，叫人帮忙，扶到休息室里缓一缓。顾一铭在觥筹交错、不乏喝醉人士的宴会里算是清醒爽快的，到了休息室就是行走的“酒瓶子”，一身酒味，叫陈秘书都有点受不了。

    陈秘书觉得，他都受不了，乔宁昀那样只喝奶昔的乖宝宝更是不能接受了。

    “顾总，你坐会儿再回去。”陈秘书帮着下决定。

    顾一铭面色凝重，“回哪里？”

    “酒店。”

    “不能回家吗？”

    “那是你暂时的家。夫人在等你呢。”

    “不会的。他睡了。”

    顾一铭醉是醉了，倒还记得乔宁昀的风格。现在希希晚上八点多睡觉，乔宁昀会去忙剧组的事，他也会做一做工作。乔宁昀被分配的任务不多，他确实忙起来没个头。他不忍心乔宁昀等自己，主动“你忙完先睡”，好几次都是摸黑进房间，再心翼翼上床抱老婆。

    然后他会被睡迷糊的乔宁昀骂一句，踹两脚。

    顾一铭觉得今天的乔宁昀也不会等他的。

    陈秘书听出了话里的丧气，无奈，“你给他发信息了，他会等的。”

    “哦……”

    顾一铭终于想起来了。他在喝酒之前，在看热搜想跟网友吵架之前，跟乔宁昀过要回去了。

    陈秘书递上手机，“个电话？”

    顾一铭了，听到的是忙音。他听着“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忽而想起今天中午给乔宁昀电话的时候。

    乔宁昀一大早就去排练了，连续几时没消息。他想问问乔宁昀吃饭了吗，尝试了7次才通，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埋怨了一句：“你怎么了这么多次，手机要没电啦。”

    那叫一个嫌弃。

    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被点赞给刺激了，顾一铭莫名对不通的电话纠结起来了，捏紧手机听了好几次“无法接通”的机械提示音。

    陈秘书发觉不对，凑过去听一听，“没通，你在听什么？放下吧。”

    “不通的。”顾一铭叹气。

    不就是不通电话嘛，怎么整得跟被抛弃似的？陈秘书被顾一铭的哭丧脸给整糊涂了，压下困惑，耐着性子解释着，“可能在忙微博的事。你要不要去味喷雾？”

    顾一铭揉着眉心，“什么？”

    “去酒味，好回家。”

    “哦。”

    顾一铭应是应了，没动。

    陈秘书只能帮忙操心，像是灭火一样狂喷去味喷雾。一阵忙活以后，酒味淡了，顾一铭脸上的迷惑却是更浓了，陈秘书看得没好气，大力拍肩，“醒醒！你1时前要回去了，现在还在酒店没动，夫人会生气的！”

    顾一铭反应过来，“什么？已经1个时了？”

    他不至于醉倒，但是喝酒喝迷糊了，以为时间刚刚过去20分钟，晚回去也可以用堵车解释。

    陈秘书翻个白眼，“你才知道啊！走吧！”

    他们上了车，乔宁昀询问的电话就过来了。

    顾一铭清清嗓子才接，“乔乔。”

    “怎么还没到啊。”乔宁昀声音温柔软甜，叫人想到房间里那一盏圆乎乎的、散着暖黄色光线的太阳灯。

    顾一铭觉得心里也跟被照亮似的，柔声答，“在回去了，堵车。”

    “好，注意安全哦。”

    “你在等我吗？”

    “嗯。”乔宁昀乖巧应着，“快回来哦。”

    顾一铭顿觉温暖，深情唤，“老婆……”

    他还没深情完，乔宁昀那边就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掌声。掌声中还有几个不同的声音在“谢谢”，闹腾欢乐，跟乔宁昀慌乱的惊呼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一阵窸窣声后，掌声和欢呼没了，只剩下乔宁昀尴尬的解释。

    “对不起，我在看《向阳》结束后的采访视频，刚才不心按到了播放键。你想什么？”

    “……没什么。”

    顾一铭意识到乔宁昀不全是为了等他。

    可能只是想看《向阳》的采访视频，顺便等等而已。

    乔宁昀也没在意，“好，你回来再。白白。”

    回去最快也要五十分钟，太久了。顾一铭不想等这么久，提议，“现在……”

    话没完，通话结束了。

    乔宁昀压根没听见他后来的话，白白就挂电话了。

    顾一铭瞪着戛然而止的通话计时，苦笑，收起手机。

    陈秘书看在眼里，暗搓搓给乔宁昀发了一条信息：【顾总心情不好，你一定要哄他啊！】

    *

    乔宁昀赶着洗澡，才着急挂断的。

    夏子衍发来了现场录制的采访视频，他看了好一会儿，忘记时间了。回过神来，他发现顾一铭快回来了，自己还穿着希希抓出几个手印的脏衣服，就抓紧时间去洗漱了。

    他洗完了，才看到陈秘书发来的信息

    乔宁昀顾不得头发半干，随便擦擦就开始思考怎么哄顾一铭了。

    首先要照顾吧。

    乔宁昀觉得顾一铭肯定喝酒了，泡了杯蜂蜜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再想想顾一铭回来可能想洗澡直奔卧室，再到了一杯，放在主卧的桌上。

    要是洗澡的话……

    乔宁昀又去拿了换洗衣物，放在浴室内方便顾一铭去用。原来是随手丢到架子上，发现不大好看，又讲究地叠了叠，发现怎么叠都乱就找地方挂起来，整理下摆企图搞成让顾一铭那种严肃性子喜欢的整齐模样。

    他布置好了，回客厅坐着等。

    顾一铭没多久就回来了，开门的动作慢吞吞的。

    乔宁昀跑过去开门，“回来啦！”

    “嗯。”顾一铭镇定问，“看完采访了？”

    “没看完，有空再看。你想洗澡，还是坐着休息一下？”

    “洗澡。”

    “嗯。”乔宁昀主动帮忙脱外套。

    顾一铭吓到僵住，“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不应该对你好吗？”乔宁昀眨眨眼，“你辛苦一天了。”

    顾一铭还是觉得不对劲。他好几次加班到晚上才回来，更是辛苦，乔宁昀该睡睡，不会给这么好的待遇，顶多在他抱的时候挣扎得少一点。

    乔宁昀已经在帮忙摘手表了，看到戒指的时候也相当顺手地取下来。

    希希出生，他们为了方便带孩子都不戴戒指。可宴会是特殊情况，顾一铭怕那些人不知道他结婚了，整出不必要的误会，找了新婚戒来戴。

    找不是随便找的，顾一铭正儿八经拉上乔宁昀一块挑，还，“这是临时的，下次找人定制。”

    “临时的啊……”乔宁昀听完，就随意指了一款顺眼的，“就这对吧。”

    “试戴一下？”

    乔宁昀试戴了，没到10秒就摘下来了，“希希在叫我，我过去啦。”

    到头来，就顾一铭独自戴着了。

    顾一铭先前不在意，经过热搜和点赞的事情，再看乔宁昀摘掉戒指扔旁边的动作就觉得心情复杂了，“你这么讨厌和我一起戴戒指吗？”

    “啊？”乔宁昀懵了，“不是啊。”

    “像是扔垃圾一样。”

    乔宁昀看了看扔到旁边的婚戒，尴尬，“对不起，我……”

    乔宁昀觉得只“对不起”干巴巴没诚意，思忖片刻，想去主卧拿回戒指盒把那一枚摘下来的婚戒好生供着。如有必要，他还会跟顾一铭一起戴。

    他才转身，就被顾一铭搂回去了。

    “我错了。别走。”

    “……啊？”

    乔宁昀懵圈了。

    错的不是他吗？顾一铭怎么好像有哭腔啊？

    乔宁昀慌了，转回身捧着顾一铭的脸细细看，“你怎么了？”

    “我知道你后悔结婚。”

    “哈？”乔宁昀更懵了，“为什么这么。”

    “有人结婚不值得，你点赞了。”

    “那是没看清。后来我取消了。真的，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看看……”

    乔宁昀想不到自己点赞又取消的两秒能搞出这种误会，急了，想拿手机自证清白。他一着急，动作比平日灵活，轻松从顾一铭的怀里溜出去了。

    顾一铭还醉着，动作慢半拍，想挽留他却结实地撞上了沙发边的茶几。

    茶几上有一盏台灯，顿时被撞得乒呤乓啷。

    乔宁昀回过头，看到的是顾一铭瘸着也要奔过来的执拗脸。他惊了惊，赶过去按住顾一铭，“坐下来……哎？”

    顾一铭坐下了，抱住了还站着的他，像个终于找到主人的大狗狗一样低声呜咽。“别走。”

    乔宁昀难得可以俯视顾一铭，忽而被萌到，伸手摸摸怀里的脑袋。

    “不走哦。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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