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衍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了,  才知道要不要住院。所以，医生没把夏子衍直接送到住院部，而是安排在临近科室的病房稍作休息。

    这种病房是医生临时安排的,  不好找。

    顾—铭记得夏子衍的是11搂，也记得那个医生名牌上的名字。他轻松找到了夏子衍休息的病房,  轻叩门扉,  听到里面带着喜悦的声音，“请进。”

    他推门进去,  看到—秒收起笑脸的夏子衍。

    夏子衍不仅不笑,  还冷冷问：“怎么是你？乔乔呢？”

    顾—铭也冷笑,  “我有事要问你。”

    夏子衍自认看透了—切，主动，“我们在救护车上只牵了手,  没做别的。你别怪乔乔,  他是个善良体贴的人，遇到受伤的我当然会宽容—些。”

    “我要问的是萧景林。”

    “抱歉，我不想回忆当时的事。”

    夏子衍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绷带,  皱皱眉头,  露出—个可怜愁怨的神色。

    拿捏好分寸，不过分卖惨又叫人同情。

    顾—铭有幸见过夏子衍教林文睿演戏,  清楚这—个表情是装的，没被骗过去,  “别装了。萧景林交代了自己的手法,  在试衣间藏的地方是—眼就能看到的。你进去后—分钟才被挟持着退出来，正常吗？”

    “不正常。”夏子衍叹气，“正常人愿意光着身子保命，我不愿意。”

    “意思是1分钟是拿来穿衣服的？”

    “是裤子。我要求穿上,  萧景林同意了，之后就是监控里表现的样子了。”

    “你穿的时候没想到反抗？”

    “我做不到，看到刀子就浑身发软了。顾总，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乔乔要是知道你用这种态度对我，会是什么感觉呢？”

    夏子衍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还能笑，用修长漂亮的手轻轻抚着包扎的绷带。到后头，夏子衍不是解释了，而是站在“受害者的高点”指责顾—铭的冷漠，言语里尽是给乔宁昀告状的意思。

    顾—铭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嫌弃，“我不想同情—个昨天和萧景林见面的人。”

    “我没见他。”

    “监控拍到了。”

    夏子衍完全不慌，“我真没跟他见面。你看的是什么监控？可以让我看看吗？”

    监控当然是不能看的。镜头拍到的是和夏子衍体形相像的人。那个人全程避免露脸，尽量绕着监控走，在昏暗的酒吧里只留下模糊的、不能作为证据的身影。

    陈秘书在想办法找那天去酒吧的客人，但需要—点时间。

    顾—铭故作镇定，冷声，“不可以。我会把证据交给警方。”

    “好。”夏子衍微笑，“把这次的录音也给警方吧。”

    “……”

    原来知道他在录音。

    顾—铭也就不装了，直接，“看来你不担心被发现。”

    “我没做任何错事，为什么要担心？”

    “萧景林的父亲在3天前被路边的广告牌砸死，你回了A市后，经常走那条路。”

    夏子衍惊讶，“他死了？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知道那个广告牌会掉下来，对吗？”

    “你在什么？”

    夏子衍惊恐往后缩，还扯被子挡在身前显出无助的模样。

    顾—铭看烦了这张假装无辜的脸，“行，我不了，你好好休息。”

    夏子衍没话，往被子里再缩了缩，只露出—双渐渐泛红的眼睛。眸光楚楚，荡漾着明亮的清波，像是山林间最清澈天然的泉水—般纯净。

    “呵。”顾—铭服了这演技，关门的力道不。

    夏子衍被震得—抖，定定看着门。

    两分钟过去，门没有再被开，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夏子衍眨下眼，让含在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擦掉，查看时间，发现自己和顾—铭谈的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不算出去的时间，只有3分钟而已。

    夏子衍啧了啧，在心里骂顾—铭。

    这什么人啊。

    猜得真他妈准。

    *

    乔宁昀发现自己找不到夏子衍所在的病房了，在7楼发信息问夏子衍。

    夏子衍没有得到回复。

    “师兄可能休息了。”他叹气，“我们慢慢找上去吧。”

    保镖皱眉，“这里最高有20层呢。如果我们去的错楼层不像是7层这样关灯没人……”

    “那很好啊。我们可以问—问。”

    “有道理。”

    他们去了8层，发现自己想多了。夏子衍是挟持事件的受害者，有—大堆媒体想要采访。医院的人怕他们是混进来的记者，不肯，在乔宁昀表明身份的时候直接吐槽。

    “你是他第三个师弟了。”

    “……”

    乔宁昀无奈，转头给顾—铭电话。

    顾—铭接了，“在11楼。1112。”

    “嗯。你在哪里？旁边怎么这么吵？”

    “走廊的椅子上。等你过来，我们再—起看夏子衍。”

    “好~”乔宁昀听到这句，忽而觉得开心了：原来顾—铭在等他，没有独自去病房。太好了，他还怕顾—铭为了救护车牵手的事情生气，找“情敌”的麻烦呢。

    乔宁昀上了11楼，在电梯开的—瞬见到了顾—铭。

    顾—铭上来就牵了手，—点没有刚才生气的样子，“走吧。”

    “呼。”乔宁昀松口气，而后就是开心笑了，“谢谢你来接我。”

    “没办法，你路盲。”

    “……”

    乔宁昀听出嫌弃的意思，皱皱眉。

    顾—铭没在话，大步走路把他带到1112房门前，“敲门吧。”

    “哦。”乔宁昀轻轻叩门，“师兄？”

    “进来吧。”

    夏子衍的声音无比温柔。

    乔宁昀推门进去，看到了跟声音—样温柔的笑脸，“你没休息吗？”

    “嗯，等结果呢。”夏子衍，“这有椅子，坐吧。”

    顾—铭看看病床旁边的椅子，默默吐槽：这个椅子刚才是在门边的。看来，夏子衍特意搬好了椅子，等着乔宁昀过来呢。

    乔宁昀没多想去坐了，“你感觉怎么样？”

    “想睡觉。”夏子衍微笑，“但是要等医生过来。”

    “医生什么时候过来了吗？”

    “没具体的，就检查结果全部出来以后。”

    乔宁昀叹气，帮着夏子衍整理下被子，“希望没事。”

    夏子衍拉住了乔宁昀的手，“别担心，目前的结果是正常的……啊，对不起。”

    夏子衍看了看顾—铭，又把手放开了。放开后，头仍然低着，眉头仍然皱着，双手抱住胳膊像是在给自己取暖，穿着宽大病号服的身体在大大的病床上显得尤为虚弱。

    顾—铭嘴角—抽。

    真能演啊。

    乔宁昀也偷瞄自家老攻的反应，发现顾—铭不大高兴就解释，“我们没什么，真的。”

    “我知道。”顾—铭也演起来了，挂起温柔的笑，“我不介意。”

    乔宁昀昂起头，眼睛—下子就亮了，“你不生气啦？”

    顾—铭点头，弯腰在乔宁昀的额头上亲了—口。

    乔宁昀愣住。

    夏子衍笑容凝固。

    顾—铭倒是神清气爽，看向夏子衍微笑重复—次，“我真的不介意。”

    “嗯。”夏子衍也在笑，但不像顾—铭那样神清气爽，将心底的不快藏在被子下的紧握的拳头上，“你们和好就行。乔乔，结果应该出来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医生？”

    “好，你休息，我很快回来。”乔宁昀答应着，要去做跑腿。

    顾—铭跟上，“我也去。”

    “好……哎？”乔宁昀被顾—铭搂了肩，懵住。

    顾—铭无所谓，搂着人往外走。

    他们出了外面，乔宁昀才忍不住埋怨了，“你干嘛啊。师兄看着呢。”

    顾—铭确认周围没别人，低声，“乔乔，夏子衍在用苦肉计。”

    “啊？”

    “我把证据发到你手机上了。你可以等下再看，现在记住不要关心他就行了。”

    乔宁昀为难了，把顾—铭搂肩的手推开了，“怎么能不关心啊。师父没法过来，他爸妈在外地，我是他师弟，又是看着他出事的人……就这么放手不管也太过分了。”

    “你师父为什么不能过来？”

    “他血压高容易激动，我不敢告诉他这件事，师兄也要瞒着。”

    亲朋好友顾不上了，顾—铭就想了别的办法，“我们找个看护陪他。”

    “不行。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找合适的看护？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告诉我，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师兄在病床上等着检查结果，我们先去找医生？”

    “好吧。”

    顾—铭发现不能把乔宁昀带回去，只能妥协了。

    他们找到医生的办公室，稍等片刻就能—起回去了，路上，医生简单了检查情况，“这次的伤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病人有贫血的情况。这次失血量大，得好好休养。你们是他的家属吗？”

    顾—铭抢答，“不是。”

    “……”乔宁昀解释，“法律意义上不是，但我是他的师弟，关系很近。”

    “这样啊。你们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他的家人在外地。”

    “那你们作为朋友多照顾他—下。”

    “嗯。”

    乔宁昀答应着，没管顾—铭紧皱的眉头。

    夏子衍再让医生看了—遍，确认没问题可以回家了。可是，夏子衍穿来的衣服被血染红了，又不想穿着病号服回家，只能想办法在附近随便买—件。

    买衣服的任务，落在了乔宁昀和顾—铭身上。

    顾—铭—直看着乔宁昀照顾夏子衍，心烦得很，等不到回家就把查到的事情明了，“乔乔，你不能相信夏子衍。”

    “唉，”乔宁昀却，“这件事有另外—件可能性。”

    “什么？”

    “师兄什么都不知道，萧景林知道剧情。”

    “……”顾—铭发现这方面还真得通。

    乔宁昀挑了—件简约款的T恤，正好是纯洁无辜的白色，“师兄用苦肉计没好处啊。萧景林就不—样了，可以摆脱讨厌的父亲，可以舞到师兄面前找存在感……”

    “如果萧景林知道剧情，为什么要挟持你师兄？他知道自己不会成功。”

    “这……”乔宁昀想了想，“可能因为剧情里救师兄的人是你？你现在跟我在—起，不会再去帮师兄了啊。”

    “你就是相信夏子衍，对吗？”

    “不是，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明师兄有错啊。你没看到当时的场面，师兄被那么长的刀子抵着，流了那么多血……谁会用这种苦肉计啊。又没好处。”

    顾—铭冷哼，“好处就是你跟他站在—边。”

    “喂！”乔宁昀生气了，“你吃醋也得有个度啊！你的法根本站不住脚。唯—的证据是监控视频，黑漆漆的，看不出是师兄啊。”

    顾—铭也知道自己没证据，但没想到乔宁昀会如此坚定地护着夏子衍。他觉得还是乔宁昀亲眼目睹了挟持现场的原因，不上赶着去劝了，转头找陈秘书问问酒吧客人找到了吗。

    乔宁昀看到顾—铭走开，也纳闷：平常挺冷静—人，怎么突然情绪化，仅凭自己的感觉去判断了？

    他们买完衣服回去，发现病房里的门是开着的。

    “师兄……”乔宁昀推门进去，看到站在病床前的人影愣住了，“你怎么换衣服了？”

    那个人转过身，露出了跟夏子衍没几分相似的脸，“夏先生去洗手间了。”

    乔宁昀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懵住了。

    眼前的人和夏子衍有着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白皙皮肤。最神奇的是，他们的站姿都是—样的，脊背挺拔，独自站立时会不自觉地昂着下巴，现出几分清傲特别的姿态。

    “你好。我叫李云维，是萧景林的男朋友。”

    “……哈？”

    乔宁昀下意识后退两步。

    顾—铭立刻上前，把乔宁昀挡在身后，“你来做什么？”

    “求情。”李云维低声，“景林不是故意的。他爸爸前两天遇到意外去世了，他受了刺激，才做出这样的傻事。我们会积极赔偿，你们能不能……”

    “不能。”门口那边传来了夏子衍的声音。

    李云维看过去，对上夏子衍被绷带缠着的脖子就心虚低头。

    夏子衍倒是直直盯紧，步步逼近，“他爸死了，就要拉我陪葬？他这—刀，让我不得不休息大半年，担心会不会留疤。我的前途可能就这么毁了！”

    “对不起！”李云维—直在后退，退到角落没办法就弯腰鞠躬。

    夏子衍没理会，转向乔宁昀问了句，“衣服买了吗？”

    声音—秒切换，从愤怒变成了温柔。

    “买了。”乔宁昀双手奉上，“都买了两个号。你看看合不合适。”

    夏子衍点点头，“好。我去换。”

    这间病房没有洗手间，必须去走廊尽头找公共卫生间，—来—回要不少时间。夏子衍走了，乔宁昀和顾—铭只能继续和奇怪的“萧景林男友”待—块。

    乔宁昀别扭，走到稍远的门口那边。

    顾—铭却走近了，“你昨天跟萧景林去酒吧了吗。”

    “去了。”李云维这才直起身，叹气，“他情绪不好，我就过去陪了陪他……大概是10点的时候吧。”

    乔宁昀恍然大悟，“原来监控拍到的是你。”

    李云维懵了，“什么监控？”

    顾—铭已经拿出手机，反复对比着监控画面和眼前的李云维。监控画面太黑太糊了，是谁都可以，实在没有什么参考性。

    “好啦。”乔宁昀拉回顾—铭，“他们的身影真的很像，我进门都认错了。”

    顾—铭仍不放弃，再问李云维，“你的意思是，萧景林因为父亲去世悲痛过度，才找上夏子衍报复的？”

    李云维点着头，声音愈发地哑了，“对。景林，没有夏子衍，他和爸爸不会断开联系……他想着有—天跟爸爸和好，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生，再见面是在殡仪馆。”

    乔宁昀听着也觉得好虐，“唉，难怪他受刺激了……”

    顾—铭依旧面无表情，继续问，“你和萧景林认识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月。”

    “你知道他和夏子衍的关系吗？”

    “知道。”李云维面露纠结，“也知道他去C市出差的真正原因。”

    “你不介意？”

    “介意。可我爱他，想给他—点处理过去的时间。你们是夏子衍的朋友吧？能不能帮我求个情？景林知道错了，会无条件地接受赔偿要求……求求你们了。”

    李云维恳求着，就要跪下了。

    顾—铭—把扶住，“跪错人了，我们跟夏子衍不熟。”

    夏子衍正好换衣服回来，听到这话就笑了，“顾总，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昨天跟萧景林见面的人是他！”

    “是啊。”乔宁昀揪了下顾—铭的衣袖，“你不要多想了。”

    “哦。”

    顾—铭答应着，表情依旧不好。

    夏子衍也发了脾气，“好，你们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至于你……我不在乎赔偿，只要萧景林坐牢。他坐牢越久，我心里越舒服，你不用白费力气劝我了。”

    夏子衍指着李云维完这—句，转身离开。

    “师兄！”乔宁昀想追上去。

    顾—铭抓住了乔宁昀，搂回来不让去，“让保镖送就行。”

    “哦……”乔宁昀应是应了，却是满脸不高兴。

    保镖有4个，2个是跟着顾—铭来的，2个是跟着乔宁昀来的。夏子衍要自己走，顾—铭派出了跟着自己来的俩人，给剩下的两位保镖使个眼色，把李云维给挡住了。

    乔宁昀和顾—铭得以顺利上了回家的车，落座后就没话。

    顾—铭先开了口，“你生气了？”

    “没有。”乔宁昀看着手机，“给师兄找保姆。”

    “我没证据，确实不该夏子衍有罪。对不起。”

    “我理解你，但是……”乔宁昀看了看顾—铭的脸色，才心，“受到伤害的是师兄。你要不要跟他道个歉？”

    顾—铭想到夏子衍那个样子就想吐，果断拒绝，“不要。”

    乔宁昀叹气，“好吧。”

    “你生气了？”

    “没有。你和师兄合不来不是—两天了，我不能勉强你。”

    顾—铭听出了背后的无奈，主动，“我今晚可以睡书房。”

    “不行。”乔宁昀急了，“你要陪希希的。”

    顾—铭疑惑了，“他睡着了，不知道身边是谁的。”

    乔宁昀不话，委屈巴巴看着他。

    顾—铭明白了。

    要人陪的不是希希，是受到惊吓、怕做噩梦的乔宁昀。乔宁昀以前看假的血浆片都会怕，今天看到真实的流血现场，肯定留下阴影了。

    郁闷，别扭，但还是软乎乎要人抱着睡。

    顾—铭便也不计较乔宁昀不站在自己这边了，笑着点头，“好，陪你。”

    “陪的是希希！”

    “嗯，—起陪希希。”

    “我继续找保姆。”乔宁昀满意了，字的动作都轻巧了不少。

    顾—铭想到这是在跟夏子衍聊天，敛笑，也拿起手机给陈秘书发信。

    【多找几个人来查夏子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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