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澈本来想劝他哥病了就安心在家当个废人，但是转念一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废，蒋煜也不需要这么辛苦。

    “哥，对不起。”

    蒋澈耷拉着脑袋，愧疚又沉重地低声道歉。

    蒋煜捂着嘴巴低低咳了两下，喝了口水，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好的道什么歉？是不是犯懒不想去？那我个电话让林送过来吧。”

    林就是蒋煜的秘书。

    蒋澈制止了蒋煜拿手机的动作，抓了抓头发，站起来：“不用了，我可以去。”

    不等蒋煜回答，他又：“马上去，很快就回来。”

    蒋父看完了报纸看股市，见蒋澈风风火火地下楼，就拧着眉问了一句：“哪儿去？”

    “回公司，”蒋澈在鞋柜上的抽屉里选了一串车钥匙，然后朝蒋父扬了一下，“帮我哥拿几份文件，不是逃跑。”

    蒋父收回了视线，“去吧，早点回来。”

    蒋煜大概是提前发了信息给林，蒋澈开车去到蒋氏大楼的时候，林已经拿着文件站在感应门外等着了。

    “蒋少爷，这些都是蒋总需要的文件。”

    蒋澈接过检查了一下，数了数，发现还缺了一份，“是不是还有和方氏合作的房地产项目资料没拿？”

    林顿时一拍脑袋，“噢，对，那份在汪特助手里，我现在就上去问他要。”

    “不用了，”蒋澈正好也有事情想找汪邵，“我自己去吧，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拿了就下来。”

    “好。”

    蒋澈拍卡乘坐电梯上了二十七楼，一路走进去都没看见汪邵。

    刚刚走到办公桌前准备翻找文件的时候，就看见一封辞职信安安静地静躺在桌子中央。

    与此同时，身后的实木大门传来了细微的拉动声。

    蒋澈拿起辞职信，闻声回头，就跟穿着便装走进来的汪邵对上了眼。

    彼此视线都顿了一下，汪邵率先缓过神，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蒋二少爷。”

    蒋澈低头去看桌上的文件，：“你来得正好，那份和方氏合作的文件，林在你手里，你给我吧，我哥病了，我给他拿回去。”

    话音落下许久也没人回应，蒋澈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见汪邵发愣似的站着，他举手晃了晃，“汪？汪邵？”

    汪邵垂了垂眸，敛去了眼里所有的情绪，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问：“蒋总他，没事吧？”

    “没事啊，就是普通的低烧，”蒋澈着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方氏那个文件是在你那儿吗？”

    汪邵摇了摇头，熟门熟路地从蒋煜桌上那一堆井然有序的文件里找了出来，递给蒋澈。

    蒋澈接了，见汪邵杵着不动，再低头看看手里的辞职信，顿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汪，这封辞职信不会是你的吧？”

    汪邵没有否认。

    蒋澈又惊又疑，“你没事辞什么职？不满意工作量还是不满意工资？”

    “我哥对你不好？”

    “还是谁欺负你了？”

    ......

    蒋澈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汪邵都沉默地听着，没话。

    漂亮细致的面容在光影里显得线条分明而单薄，薄唇逐渐抿成了一道平直的线，看上去像是很难过。

    最后蒋澈问累了，仰着脖子看了一会儿汪邵沉默悲伤的面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老藏秘密......我哥有对象了不告诉我，你突然辞职又不告诉我？”

    “算了，你爱辞辞吧，我......”

    蒋澈还没完，汪邵忽然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辞职信，抿了抿唇，低声：“辞职信，我等蒋总回来了再亲自交给他。”

    “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待在公司。”

    辞又不辞，想法还一会儿一个样？

    蒋澈估摸着汪邵应该是在做什么很纠结的选择，想了想，换了种更缓和的语气问他：“汪，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汪邵斩钉截铁地：“没有。”

    看来是撬不开这家伙的嘴巴了。

    蒋澈暂时放下了对他的关爱，换了个问题，“对了汪，你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哥，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有没有什么亲密的约会对象？”

    怕汪邵听不明白，蒋澈索性把话挑明了，“就那种可以上床的，炮－友，或者女朋友都行，因为我发现我哥身上有吻痕，我觉得他肯定是有对象了。”

    汪邵又不话了，下颌紧绷着，连带着眼神也有些晦暗不明。

    蒋澈是个一有想不明白事情就喜欢开启话唠模式的人，有时候问了问题不需要人回答，喜欢边嘀咕边琢磨。

    “真的，我一直觉得我哥应该是个投错了人胎的机器人。”

    “不不不......这么也不对，他三十岁之前，谈恋爱都挺正常的。”

    “好像三十岁之后，就变成工作狂了......”

    蒋澈还没嘀咕明白，汪邵就轻轻断了他，“蒋二少爷，你是不是要回家？”

    “是啊。”

    “那麻烦你帮我跟蒋总问声好吧。”

    蒋澈把手里的文件拿好，“行吧。”

    想了想，他劝了一句：“辞职的事儿你还是想想，你可以出去逛一圈，去哪儿都找不到我哥这么好的老板。”

    汪邵像是“嗯”了一声，又像是叹了口气，无意识地赞同了蒋澈的话。

    回去的路况要比来的时候麻烦一些。

    正好赶上吃饭时间，蒋澈在半道上堵了一段，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开饭。

    蒋煜不舒服没下来吃，蒋澈绕过饭厅的时候，就看见蒋父一个人拿着碗，严肃又寂寞地对着满桌子的菜吃饭。

    估计是被他气了一回大的，头发看上去都白了一点，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蒋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了一句：“爸爸，我把文件拿上去给哥哥就下来吃饭。”

    蒋父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爱吃不吃。”

    蒋澈气性也大，“吃，待会儿下来我就把家里的大米全吃光。”

    上了楼蒋澈还没消火，气鼓鼓地把文件捧给蒋煜。

    蒋煜刚刚吃了点粥，在喝水。

    放下杯子接过文件搁到一边，他拉了拉蒋澈的手腕，微扬眼眸轻笑着问：“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你爸欺负我了，”

    蒋澈坐在地毯上，下巴挨着他的膝盖委屈巴巴地告状，“他现在一点儿都不爱我了，动不动就呲我，”

    “好像我喜欢男人就不是他亲儿子了似的，父爱断就断......”

    “哥，我到底是不是捡来的？”

    蒋澈从就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幼儿园还没念完就被蒋父送去国外读书的时候，他会偷偷拉着蒋煜的手问爸爸为什么不要他。

    后来毕业了不找工作在家混吃等死，蒋父不仅不生气还好吃好喝地供着的时候，又偷偷问蒋煜爸爸是不是准备把他养成废物好控制他。

    现在挨呲了又偷偷问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要是换作以前，蒋煜肯定会很耐心地摸着他的脑袋安抚他的情绪。

    但是现在，蒋煜却有些心不在焉。

    反复想了想蒋澈的话，尤其那句“好像我喜欢男人就不是他亲儿子了似的”，他的喉咙就跟被什么堵了似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蒋澈告完状心情就好多了，抬起头见蒋煜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掌心下的皮肤温度略高，像是有团火在烧着。

    “哥，要不要喊医生来看看？”蒋澈的语气有点儿着急，“你好像比刚才更烫了。”

    蒋煜自己伸手摸了摸，然后拽住了要往外跑的蒋澈，“不用担心，我吃了药，发发汗，一会儿就好了。”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蒋澈还是不放心，去抽屉里翻出体温枪，每隔一分钟就给他测一次。

    恢复了点儿精神的蒋煜就开始工作了。

    他坐在床上，把蒋澈带回来的文件放在左手边的枕头上，处理完一份，就放到右手边的方桌上。

    蒋澈乖乖地坐在一旁守着，到时间了就拿体温枪帮他测体温。

    第五次测完的时候，蒋澈没有立刻坐回去，而是垂着眸，扶着床沿趴了下来，“对了哥，有件事我忘了和你。”

    “你。”

    “我去拿文件的时候碰到汪邵了，他托我跟你问好。”

    钢笔重重在纸上戳出一个刺眼的黑点，蒋煜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就抽了张纸，慢慢擦干净了笔尖上渗出来的墨水。

    “我知道了，还有事儿吗？”

    “有的，”蒋澈着又拿体温枪滴了一下蒋煜的手腕，看着上边显示的37.2℃，低声：“我谈对象了，改天带给你看看，好不好？”

    怕蒋煜不明白，蒋澈补充了一句：“是个男的。”

    蒋煜将手里签了名的文件合上放到一旁，抬手摸了摸蒋澈的脑袋，浅浅地笑道：“男的女的都无所谓，我的宝贝弟弟喜欢就行。”

    “喜欢的，”蒋澈下巴枕在蒋煜的腿上，歪着头，目光狡黠地声：“现在我可喜欢他了。”

    喜欢的心情是藏不住的，尽管蒋澈没笑，但是蒋煜还是从他那双亮汪汪的眼眸里看出了雀跃的情绪。

    “喜欢就好，”

    蒋煜的手往下挪了挪，掌心贴着蒋澈的侧脸，像是在感慨，“喜欢了就能在一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