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你醒醒！”顾被人丢进屋里，听到关门上锁的声音之后，睁开眼看到倒在身边的琉璃，捏着她的脸轻叹一声，“真是个傻丫头。”

    好在琉璃喝得不多，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昏昏沉沉地醒来了，“姐！”

    看到顾正悠闲地坐在窗前边看书，松一口气，“原来是做梦啊，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被大夫人害了呢。”

    顾翻一页书，抿唇笑而不语。不过转瞬，琉璃就反应了过来，“我们这是在……在……”在姐出嫁前的院子？！

    她惊得话都没全，顾已经又翻了一页书，“没错。下次，别傻呼呼的先自己尝一口，若是效用慢的毒，等你发作时，我已经喝下去了。若是快的，你出了事，我一个人也逃不掉。桌上有醒神的茶，喝一盏清醒清醒。”

    琉璃瞪大眼，抱着茶急喝了几口问道：“那要是疑心别人动了手脚怎么办？”

    “那就不喝。”顾放下书，看向琉璃，“你当时只是假抿了一口，便将汤都吐到帕子上了。”

    琉璃一面感叹姐机灵，一面不解，“既然这样，那姐怎么还晕了？”

    “既然来了，不如顺着他们的意，让他们做得过分些。不然，母亲怎么愿意跟我们走？”

    瞧顾一脸平静的样子，琉璃这才相信顾真的早就料到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顾看向窗外，“与大伯母不成事，得大伯。”

    “大老爷？！不是出去了吗？”琉璃更不懂了。

    顾摇头，“大伯母拿竹荪比作女子的那一翻话，不是大伯母能出来的，我不肯与沈羿重归于好，他们必然还有旁的动作。咱们等着便是。”

    “大老爷怎么这样？！”琉璃气呼呼地坐在杌凳上，“大夫人也就罢了，又不是亲的，难免偏心，可大老爷是咱们老爷的亲哥哥啊，姐是他的亲侄女，他也狠得下心来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顾目光微滞，但未回答。

    到得夕阳西下，琉璃肚子饿得咕咕叫，苦了脸，“姐，他们不会是想要把我们饿死在这里，好继承姐的嫁妆吧？”

    “出去瞧瞧。”顾揉了揉发胀的眼，起身往门外走去。被放下的书飞速翻页，一直到封面上，现出“三十六计”几个大字。

    房门未锁，一推就开，倒是院门上挂着铁链子，一拉门，哗啦啦作响。

    琉璃正要话，被顾抬手止住。不轻不重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听了吗？二姐回来了。”

    “可算是回来了，我在顾家做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像她这么不孝的。”

    “可不是吗？二夫人听她被休，卧病不起，大夫人去请她几回，她都不肯回来。再晚些时候，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大夫人都往宫里递帖子了，想要娘娘纡尊降贵地回来假装一下二姐，娘娘都同意了，只是出宫不是件容易事，得要陛下同意。”

    “要我，二姐回来了也别去见二夫人的好。不然，以二姐的自私劲，止不住会把二夫人气个好歹来。平白连累了娘娘的名声。”

    “住嘴！”琉璃气得两颊发红，直往外冲，却被锁着的院门拦住，“臭妮子！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外面安静了片刻，便有人不服地回道：“你倒是来啊！我们的都是实话，怕你不成？！”

    另一人道：“别了，快走快走……”

    不过转瞬，除窸窸窣窣的踩草走路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姐，你听听！”琉璃眼都急红了。

    “别担心，都是假的，是为了让我妥协，故意给我听的。”顾虽然这样安慰着琉璃，心里却不是真的平静无波。

    万一呢？万一母亲真的病了呢？

    直到天黑，院子里的门才被开，刘氏带着几个仆人走进来，趾高气扬，“顾，可想清楚了？”

    顾沉着脸坐在灯下看书，一动不动。

    琉璃冷哼一声，可腹里的咕噜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引得刘氏一阵阵笑，“饿了吧？只要你答应了，不仅马上给你送吃的，还送你去见你母亲和弟弟。”

    顾不语，刘氏的好脸色也未一直绷着，“我好话好话都尽了，你要是还倔着，就饿着吧。我们就当从来没有过你。”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进了顾府。”顾突然开口，“若我死在顾府，你们便脱不了干系，谋杀亲侄女的罪名，足够牵累大姐被贬为庶人，再不能翻身。”

    刘氏脸色一变，“你胡言乱语，谁要谋杀你？！”

    她是听顾媛过不能留顾的话，可她还没有蠢到真的在顾府杀顾的地步，刚才那么，只不过是为了让顾服软，哪里想到这妮子竟然怀疑上他们了。

    顾笑着举起烛台，扬动的烛火突然吐了吐舌头，“一场大火，可以是你们放的，也可以是我自己放的，只要是我死在顾府，你们便脱不了干系。”

    “疯子！！疯子！”刘氏往后退了几步，“你们快把她的手里的东西抢过来！”

    顾往后一退，拿烛台挡在身前，“都别动。你们一天没给我们送饭，不就是着饿死我们的主意吗？我只是帮你们把动静弄大一些。背上这样的罪名，你们不委屈。”

    她这话时，语气声音都还是温温柔柔的，没有什么气势，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刘氏有种被看透的心虚，脸色大白。

    “顾，你冷静些。冷静些。这都不是我的主意，是……”

    “是我大伯？”顾扫她一眼，“你总不会是宫里的娘娘吧？”

    一句“宫里娘娘”卡到刘氏嘴边，怎么也不出来了，顺着顾的话便道，“对对，是你大伯的意思。”

    顾颔首，“既然是大伯，那就好办了。今日晚了，明日，我与他好好谈谈。琉璃，送客。”

    刘氏脚步发虚地走出去，又被顾叫住。

    她现在对这个以前最好话的侄女发怵，浑身一颤，回头问道：“怎……怎么？”

    顾温和一笑，“把晚膳放下。大伯母总不至于和大伯一样蛇蝎心肠，想要饿死我们吧？”

    “不……不会……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敢紧放下走啊！”

    看着一行人如见了鬼一般地逃离开，琉璃笑得前俯后仰。

    “姐，太好笑了，大夫人什么时候这么怂过？还有姐，你怎么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顾点了点她的额头，“让你没事多看点书，这都是书上教的啊。对敌人，可以虚张声势，也可以声东击西，还可以……先吃饭，吃完再。”

    她可是爱吃的仙女，一天没吃饭，早就饿坏了。

    琉璃却还拦着她，“姐，他们送来的东西你也敢吃啊？”

    顾笑道：“就算做鬼，也得做个饱死鬼。”

    着她将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到嘴里，顿时心满意足。

    脑中回想起书上写的她的结局，被遗弃在将军府的角落里，无吃无喝……

    光想想都觉得难受。

    见琉璃苦着脸瞧着自己，她不再逗她了，道：“放心吧，这些菜里都无毒。让她做这些事的，不是大伯。明天见着大伯后，你按我的做，咱们把母亲和煜儿都接出去。”

    “怎么会不是？”琉璃以前对顾是盲目的喜欢，现在又多了崇拜，她什么，她就信什么。只可惜自家姐是女儿身，不然也不会开个书肆都还要遭人闲话，更不会被逼着跳火坑。

    顾笑而不语。刘氏就是他们一家的突破口，只需要稍微费心诈一诈，就能套出真话来。

    夜里躺在床上，她回想记忆里所知的种种，以及书上曾经记载的种种，怎么也没想明白，想要自己性命的为什么会是顾媛。

    她与这个姐姐十几岁才相熟悉，在闺中时的关系任谁见了，都会叫人误以为是亲姐妹。顾媛甚至和她商量着要在同一天出嫁，一起嫁得如意郎君。

    她还记得两人一起换了喜服出嫁那日，顾媛作为长姐，认真地对她着婚后若有难处便去宫里告状的话，还记得那日的满心欢喜和期盼。

    她带着这样失疑惑入梦，再醒来时，天边阴沉沉的。

    用过早饭，顾随安和刘氏也来了。

    顾随安的目光在八宝阁上转了一转，“在家中可还住得习惯？”

    顾颔首，“谢伯父挂念，本就是出嫁前的院子……”

    不待她完，顾随安满意地点头，“甚好。那就搬回来吧。”

    顾抬头看向顾随安，这是一张与她的父亲顾随远有着九分相似的脸，曾经，她与母亲在悲恸中见到时，差点认错，“伯父，侄女想与您单独谈谈。”

    顾随安看向刘氏，“你们都出去吧。”

    刘氏正要什么，看到顾伸手摸了摸烛台，冷哼一声，走到门外。

    屋里就顾与顾随安，就算是叔伯与侄女，为了避嫌，也敞着门，琉璃在门边守着，背对着门，瞪大了眼紧紧盯着刘氏。

    “伯父，我曾经把您当父亲一样的爱重。可我没想到，你要杀我……”顾一句话未完，眼泪已经先流下来了。

    顾随安大惊失色，“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我怎么可能要杀你？！”

    要是顾出了事，皇帝哪里还会顾及着顾不向顾家问罪？！到时候别顾媛的飞黄腾达之路，就是他自己仕途怕也是要保不住的。

    不对，这话都不能传出去，不然，以皇帝对顾的深情，不明面上给他来几下，背地里搓磨他也是有可能的。这不，现在派给他的差使，不就是让他大半夜的出去巡逻吗？他这把老骨头舒适惯了，折腾半个月，都快折腾散了。

    若不是不能让顾与皇帝接触太多，他都想让顾去和皇帝几句好话，给他重新安排了。

    唉……也怪顾媛不争气，成亲的第一晚就露了馅，三年了，也没有把皇帝的心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