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飘位面9
“露娜,白瑞德是什么样的人?”
“今天威尔来问我了。”
罗兰找来了她的猫,要求调取“回忆杀”。
“先把那一段——把我和梅利从亚特兰大带出来的那一段调出来。”
这是罗兰最好奇的一段:这个叫做白瑞德的男人明明把思嘉和媚兰从亚特兰大带出来,却把她们丢在大路上,丢在正在交战的两军之间——这是每次思嘉提起来都会咬牙切齿的一段经历。
罗兰却从来不清楚详细经过,直到露娜把这段经历都重放了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哈——”
看完这段回忆杀,罗兰大笑,笑到前仰后合。
“白瑞德,白瑞德竟然是一个……现代的堂吉诃德?”
猫猫:……兰兰你不是从来不读这些名著什么的吗?
罗兰:“对不起,我之前在某个位面读过……哈哈哈,在南方联盟失败前的最后一刻参军?”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竟然又是一个要和风车巨人大战三百回合的骑士?”
猫猫挠着猫猫头:不懂。
罗兰摇着头笑它:“猫猫不需要懂。”
于是她就这么把这段往事讲给威尔知道,连这段评价也一并奉上。
威尔和露娜一样,也没有听过堂吉诃德的故事,但是他觉得很有趣,所以央求罗兰一并讲给她听。
罗兰讲着,并不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个听众……
卫希礼坐在与讲故事的人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那清脆的嗓音透过木板做成的墙壁传来,他便挪不动脚步。
他还从未听过当事人亲自讲述这段经历,只听媚兰大致回忆过——亚特兰大陷落的那天晚上,媚兰病得厉害,因此唯一的印象只是车辆行走在极度颠簸的道路上,以及听见思嘉在骂普利西。
至于白瑞德在这个时刻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媚兰也不清楚。
要白瑞德去参了军,这比他是个圣人还要难以相信——这个阔佬、投机商人,直到南方联邦失败的最后一刻,还在囤积居奇,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人们痛苦,一边换取大量的财富。
虽白瑞德曾经是西点军校的学生,但是他没有毕业,他是被开除的。
即便有传言他真的去参军了,在整个亚特兰大,在佐治亚,都没有人愿意相信。
但是卫希礼第一次听见思嘉亲口讲述这段经过。
她把他下决心去参军的那一刻形容得极其傻气——她他是一个拿着长矛骑着瘦马,要和风车作战的“堂吉诃德”。
在这一刻希礼就知道思嘉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思嘉了。
希礼发现的变化,不止是思嘉知道了某些书本上才会写着的故事。
思嘉一直是个凭本能行事的人,她会嘟着嘴,睁大眼睛望着男人,嘴上在“让我想想看,让我再想一想……”
但是她不用想,她一切行为的出发点,都不是她那颗漂亮的脑袋,而是她的心,她从来不去判断是非对错,她的动力永远都来自那颗心里无穷无尽的热力和感情。
但是现在的思嘉已经变了。
她是清冷的、她和所有人之间都有距离。希礼经常能感觉到,她仿佛从所有人身边退开了半步,然后默默地观察他们,然后再判断自己应该怎么话,怎么和他们相处。
她理解了白瑞德——这相当于理解了卫希礼自己。
他们这些男人,都是在无望的时刻踏上征程的堂吉诃德。
他们明知道失败无可避免,明知道他们用生命捍卫的生活方式已经不可能再延续,他们还是举起了手中的枪,高高兴兴(傻里傻气)地向不可战胜的敌人冲了过去……
卫希礼愣在了原地。
思嘉竟然是明白的。
或许她心里一直就是明白的,只是她从来不用什么文学啦、艺术啦,用精致的方式把它表达出来。
他却一直以为,她向来只懂得那些美好精致的外表,漂亮的裙子和花边,音乐、跳舞和享乐……
他错看她了。
卫希礼还有一个秘密。谁都不能——
就在思嘉刚刚接到300美金的□□那天,她来找过卫希礼。而卫希礼不得不承认,他的无可奈何与袖手旁观,可能就是她被迫做出一切改变的根源。
如果他真的错看了她,那么他当初与媚兰结婚的决定……就太傻了。
现在思嘉就坐在隔壁,与人言笑晏晏地谈论白瑞德。
这个念头一生,希礼就觉得羞愧难当。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还生活在这幢房子里。
隔壁思嘉还在笑嘻嘻地告诉威尔:“如果我是他,我可能也会和他一样……”
“人总要按自己心中的想法活一次,否则感觉还没活过就老了。”
希礼伸手捂着心口想:的就是他,他还没真正地活过……也已经老了。
苏埃伦和弗兰克的婚礼在亚特兰大举行。
苏埃伦和卡丽恩早早被罗兰发去了亚特兰大那里做准备。其他人则必须等到婚礼的前一天才前往亚特兰大——一来是塔拉有很多农活要干,二来弗兰克家不大,而住旅馆则要花很多钱。
在出发之前,郝嘉乐仿佛难得地清醒了一会儿。罗兰赶紧抓紧时间把妹妹要结婚的事告诉嘉乐。她希望父亲能一起前往,能够给苏埃伦祝福。
嘉乐露出笑容:“苏埃伦终于要结婚了。”
爱尔兰人狡黠地望着自己的长女:“你终于宣判她的丈夫没资格做你的男朋友了啊!”
罗兰:……
下一句郝嘉乐原形毕露:“我不去亚特兰大,埃伦在等着我一起吃晚饭。”
罗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也只能随嘉乐去。
但是卫希礼夫妇会和她一起前往亚特兰大。这两位都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过那座城市了。尤其是媚兰,她的家在亚特兰大,无数亲朋好友等着见她。
他们这一行人在亚特兰大下车以后,先去了桃树街,媚兰的家。
媚兰的姑妈,韩白蝶一双脚跑得飞快,从宅子里面冲出来,挨个儿亲吻媚兰和罗兰,拥抱希礼。她不住声地埋怨媚兰:“给你写了那么多信要你回来,你却怎么都不肯……这一次住下来就不要走了吧?”
媚兰赶紧摇头:“真的不行,姑妈。思嘉在塔拉需要人手,她需要帮忙。再了,我们的儿子还在塔拉呢……”
卫希礼站在妻子身边,安静地听妻子着这些家常。
他偶尔将眼光转开,转到罗兰脸上,他似乎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点点嘲讽的迹象。
哪里是塔拉需要人手——这分明是塔拉在养活着他们。
但很快罗兰就向白蝶和卫希礼夫妇提出告辞:“我先去弗兰克家里看看一切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不想和这对夫妇多待,有卫希礼在身边已经够令人心烦意乱,而和媚兰在一起,罗兰又会觉得自己太粗糙、太容易烦躁了。
于是她离开桃树街韩家的大宅,往弗拉克家过去。
亚特兰大的道路上车辆很少,罗兰以为自己可以很随意地横穿岔路口。谁知她刚刚抵达道路的另一边,就见到眼前的道路里急速驶出一辆有篷马车。
马车夫紧急拉了一下马缰,两匹健马齐声嘶鸣,扬起前蹄。
但这和罗兰没关系,她离马车还有十来步远——明显是马车夫自己吓了一跳,所以刹的车。
车里的人探出头,冲罗兰表情不善地狠狠瞪了一眼。
她是一个穿得很漂亮的女人,顶着一头鲜艳的红色头发。发色太过诡异,几乎可以确定不是天然的,而是染出来的头发。
“——贝尔·沃特琳,亚特兰大城里的‘坏女人’,x工作者。”
难得这位面竟然给她推送人物简介了。
罗兰见她趾高气扬,坐在马车上耀武扬威的样子,当即冷淡地转过脸。
虽战后南方各州的道德感确有下降,但是还不至于笑贫不笑娼。
贝尔顿时涨红了脸,气愤地转过脸去,催促车夫继续赶路。
罗兰心里却稍稍郁闷了一下:她差一点就选择成为和贝尔·沃特琳差不多的人,为了生存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她明确感受到了原身对贝尔的厌恶,似乎还夹杂了她不了解的什么别的原因——罗兰先把这疑问记下来,等到回塔拉的时候再去问猫猫。
她来到弗兰克家里。
新婚夫妇之间的情绪明显不大自然——妹妹卡丽恩在一旁显得有点尴尬。
罗兰冷眼看着,觉得这对夫妻之间正在为了婚礼的排场在闹别扭。
弗兰克是一个精明(抠抠搜搜)的生意人,再加上为人从不浪漫,因此一直没有答应苏埃伦想要请乐队奏乐的请求。
“前两天埃尔辛家的范妮结婚,就请了乐队——”
苏埃伦满腹委屈。
弗兰克也很郁闷:“埃尔辛家据是整个家族捐款,就为了范妮婚礼的排场……他们是大家族,亲戚多,到场的嘉宾也多。”
罗兰当即开玩笑:“敢情埃尔辛家是用大家的份子钱来请乐队的。弗兰克,你不如这样,挂个钱箱到家门口,或者让卡丽恩扮个花童,举着钱箱向今天的来宾筹款,就告诉他们是为了支付乐队的钱……”
还没等她完,弗兰克已经惶恐地:“别,别这样——”
“我,我这就去请乐队——”
他伸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要真按罗兰的想法,他很怕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在全亚特兰大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苏埃伦这时又反过来埋怨罗兰:“姐,看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罗兰:……结婚收份子钱天经地义嘛。
当晚,弗兰克果真“斥巨资”请来了乐队。
到场的来宾很多,多到整幢房子都装不下了。弗兰克只能听从罗兰的建议,将房间的窗户全部开,让乐队的音乐声响彻房子后面的院子。
人们在火把光线的映照下,在院子里交谈,随着乐队奏起的欢快乐曲起舞。
确实如罗兰所料,婚礼象征着新生活——这种意象刺激和鼓舞着所有人,令他们相信,过去的不幸正在被他们抛在身后。
乐曲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人们邀请舞伴,在弗兰克家凡是有地板的地方欢乐地起舞——不止是在客厅,就连走廊也挤满了随着节拍起舞的人。
“肯尼迪先生,肯尼迪太太,恭喜你们!”
“哦,你们肯请乐队这真是太棒了。”
“就算是二十年后我也不会忘了今天的场景,大伙儿玩得多开心啊!”
新婚夫妇稍露尴尬地笑着,感谢人们的祝福。
罗兰在远处看得却很满意——大家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弗兰克要一场“过得去”的仪式;苏埃伦要一出“体面”的婚礼;而罗兰想要的是她身边的这些人,能够提振精神,鼓舞士气。
屋子的一角,人们围着韩白蝶和媚兰。
媚兰是除了新婚夫妇之外的绝对主角。而她太能应付这种场面了。
罗兰走进屋子的时候,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讲得很真诚,让每个人听了都觉得深有同感。
罗兰走过去,听了一会儿,忽然发觉媚兰正在讲她,她在塔拉的经历。
“哦我没办法向你们形容思嘉那时候的样子,她眼睛里闪着光,就像是一枚战士一样站在塔拉门口,想来敲诈塔拉的人被她的勇气所摄,连滚带爬地向外跑……”
媚兰的语气里全是骄傲,仿佛罗兰与她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而她向来以这个姐妹为荣。
谁知这时候白蝶在一旁叹了口气:“可是谁让思嘉要去向白瑞德借钱呢?”
罗兰立即感到有别样的眼光从自己这边投过来。
白瑞德在亚特兰大人心里是个臭名昭著的投机商,在战争的最后阶段,到处有传言他在囤积货物,谋取暴利。亚特兰大人受的苦多半都是从他身上来的。
在人们心中,罗兰被人谋算胁迫因而被迫举债是没问题的;
她向一个北方佬借钱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她通过一个道德不端的投机商人去找北方佬借钱,这个问题就很大了。
男人们也罢了,好多女人用她们一贯的道德裁判眼光在罗兰身上瞟来瞟去:白瑞德是个风流的单身汉,而罗兰是个独自带着孩子的寡妇。
似乎只要把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就立即孳生了不道德感。人们能从借钱马上联想到苟且——在这种时候,无论他们自己在战争期间做过什么,人们都会认为自己现在是道德完人,值得居高临下地裁判。
媚兰却很坚定地在替罗兰和白瑞德辩护。
“你们再这样指责思嘉我就不想和你们话了。”
“各位这样看待白先生是不公平的。”
“白先生在亚特兰大陷落的那天晚上,把我和思嘉从城里救了出去。他在大路上和我们分开,然后就去参了军。”
“是的,在南方联盟最危难、濒临失败的时刻,白先生去参了军……”
“思嘉他是一个堂吉诃德,举着□□要和风车去作战,但是他也一样鼓足勇气去了……”
有人对媚兰的话表示怀疑。希礼在媚兰身边一言不发,媚兰却大声回答:
“不,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我的嫂嫂不会骗我。”
罗兰冷笑一声转身就想走。
就很烦!——她不喜欢亚特兰大。
这里的人总是那么喜欢用口舌去审判他人,而且不愿意相信他人也能爆发出能量,也能涌现最后的勇武。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道德标准是用来约束自己,而不是用来裁判他人的呢?
她还没走出两步,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来人凑近罗兰耳边,低声笑着:“举着长矛要和风车作战的堂吉诃德啊……思嘉,你什么时候竟然能出这样的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