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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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顾飞舟就搬进了定国侯府,还跟卫星湖住一间房。

    卫星湖的“闺房”,顾飞舟上辈子不知道来过多少次,直接铺盖过夜也不是没有,但每次走进房间,还是会感慨房间内布置的奢华,这种感慨化成语言,成了一句“你爹娘真是疼爱你”的夸奖。

    主卧内,两人的摇篮床并排放着,对面横放一张床,是奶妈睡的。顾飞舟对此颇感惊讶,他不知道卫星湖对王夫人了什么,以至于能让她同意,让一个平民孩子和自己的儿子同吃同住。

    卫星湖站在桌边,脸上写满“快惊讶!快夸我!快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顾飞舟眼珠一移,顶着死鱼眼,用指掏耳朵,心想:“就你这大嘴巴,不出三天自己就全抖出来了,我才不问。”

    他们认识太久,以至于对方挪个屁股,就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

    顾飞舟什么也没掏出来,故意当着卫星湖的面,吹了一下指,卫星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骂道:“你也太气了!”

    这气指的是顾飞舟不肯夸他。

    一边的奶妈正在铺床,凭空听到这句话,以为卫星湖在她,立刻欠了身子,将顾飞舟床上的普通铺盖拿走,换成同卫星湖一样的。

    吃过饭,两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婢女端来切好的西瓜放在茶几上。

    顾飞舟看到西瓜,心里暖洋洋的。他爱吃西瓜,从前下人们总是给他备着,大年夜饭桌上的西瓜,在他心里也不过尔尔。他那时位极人臣,哪怕是冬天想吃西瓜,也不是很过分的事情。

    可今天这个初春的西瓜,吃在嘴里却特别甜。

    卫星湖把果盘子往顾飞舟的位子推,“快吃,你爱吃。”

    从前两人吃西瓜,都是一口吃完一整片,然后把籽一起吐出来,现在的身体太了,只能一口一口吃,两个人因此吃得极慢。顾飞舟吃了三片,已经吃不下,不由抱怨现在这个身体吃得少、饿得快、老是要睡觉。

    卫星湖吃了五片,还在往嘴里塞西瓜,“孩子是这样的,多吃多睡长身体。”

    顾飞舟吃完西瓜,用手帕擦擦手,房间里没别人,所以他们可以随性地话,可这么久了却不见王夫人,不由心下疑惑,对于一个爱子心切的女人来,会放着一上午不来看孩子么?

    于是问道:“怎么不见你娘?”

    卫星湖把嘴边的西瓜放下,爬到顾飞舟身边,顾飞舟下意识让了个位子,伸手拍了拍。

    “我记得以前跟你过。时候,我娘流产过一次,那个时候我太,到处跑。有一次不心滑进池塘,我娘跳下水救我。产后落下病根,再也不能怀孕啦。”

    顾飞舟听后,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后来卫星湖要上前线,卫英还以家中只一个儿子拒绝,甚至以死相逼。他看见面前的肉墩兴奋的眼神,恍惚道:“所以……是现在?你娘要怀孕了?”

    得到的回应是肉墩捣蒜一样的点头。

    “你是想,你现在不会掉水里,所以你娘不会产?”所有的盘算都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顾飞舟稍加思索,“星儿,可这样你就不是独子了。你爹娘对你的疼爱会少一半,以后你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分走一半。”

    卫星湖皱眉,“我就最不乐意见你这一副算计模样。要我,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拿来有什么用?更何况,也有分不走的东西。”

    “不可能。”顾飞舟斩钉截铁,指着西瓜:“哪怕是西瓜鸡蛋都能切一半,这世上没有东西分不走。”

    “有的!”

    “那你是什么。”

    卫星湖嘻嘻笑着,白里透红的脸蛋粉扑扑的,眼睛里是繁星万点,“你呀!你分不走。”

    这个回答过分完美,以至于善辩如顾飞舟,也无法反驳,只能踹一脚在卫星湖屁股上,顾左右而言他道:“又吃完东西就摸脚,脏不脏?”卫星湖听后,故意把摸脚丫子的手放鼻尖闻闻,然后发出招牌笑声,爬回去了。

    顾飞舟把头埋低不话,他有洁癖,而卫星湖恰恰相反。家中的过分宠溺,让卫星湖骨子里就是一副少爷病,不能没人照顾,否则邋遢就写在脸上。

    但他这个时候故意装作嫌弃卫星湖的邋遢,其实是因为害羞。

    他毕竟没有那么没心没肺,只能用嫌弃来掩盖自己的羞涩。

    卫星湖把果盘子舔干净,了个饱嗝,突然意识到顾飞舟许久没有话,张望过去,看到顾飞舟拿着一本古诗词在看。

    他爬到顾飞舟身边,看着那面无表情的脸,声问:“你生气啦?”顾飞舟转了个身,用背对着他,卫星湖爬到另一边,“你怎么又生气啦?”

    顾飞舟把书合上,“我没生气。我要跟你生气我早就气死了。”

    这话不假。

    上辈子,他们二十郎当岁那会,一起从过军,军营里什么物资都短缺,最短缺的就是干净的水。顾飞舟有洁癖,忍了三四天实在受不了,冒着军法偷偷溜出营地,去河里洗澡。

    河水很清澈,月光洒满河面,波光粼粼。

    等洗得差不多了,顾飞舟靠近河岸,发现衣服不见了,四处张望,听到熟悉的傻缺笑声,卫星湖抱着他的衣服就往上游跑。

    顾飞舟不能上岸,就在河水里淌水,因为是偷溜出营地的,也不敢大声话。

    谁知这傻子冲着河面大喊,“喊相公!不喊相公不还你!”

    顾飞舟飞了一泼水过去,“滚蛋!”

    卫星湖对着他做鬼脸、吐舌头,拿着衣服就跑。

    到了桥边,顾飞舟看见自己衣服被悬空着。

    “喊相公,不然扔水里!”

    顾飞舟十分无奈,声音软下来,“你别玩了。你把衣服还我,衣服湿了我穿什么,要生病的。”

    月光下,卫星湖眉毛变成八字,“那行吧。”完委屈巴巴的把衣服扔桥面上。

    顾飞舟见状划水过去,准备拿衣服,谁知下一刻,桥上的傻子“啦啦啦”喊了三声,然后解开腰带要往河里撒尿。

    “欸!你干什么呢!”顾飞舟的声音在惊悚下破音,一边往远处划一边飞水过去,“不许尿!你尿了我跟你绝交了!”

    为时已晚,卫星湖舒坦地舒了口气,顾飞舟飞一样地在河里逃命。

    但是没有用,桥在上游,上游的水往下游流。

    再干净的河水,掺了尿那还干净吗?

    后来顾飞舟在河里,把自己的皮肤搓到发红、透血丝,天大亮了才回军营,理所应当地吃了军棍。卫星湖拿了伤膏药给他擦,他黑着脸就把人推开。

    吃饭的时候,他故意坐在角落里,却总被狗皮膏药黏上,耳边是喋喋不休的话语,“谁让你不喊我相公了?”、“那些林子里的动物,吃喝拉撒不也在河里么?怎么人就不行了?”、“你怎么知道河水本来就是干净的?你没看到别人尿尿罢了。”……

    他脸色铁青,饭也没吃完就跑去站哨台。身后跟着一贴膏药,“你伤还没好别乱走呀。”、“我替你去站岗呀。”、“飞舟,别不理我嘛。”……

    那一次,顾飞舟整整十三天没跟卫星湖话,心里还暗自发誓,再跟他话,自己就是狗。

    回到现在,卫星湖吃太撑躺在床上,时不时摸摸自己圆圆的肚子。

    顾飞舟舒眉一笑,心想:“狗就狗吧,反正我本来就属狗。”他伸手把卫星湖拉起来,“别吃完就躺着,要得胃病的。我之前不知道你娘这会儿要怀孕,既然你想要弟弟妹妹,那以后的事我们就要重新盘算一下。”

    卫星湖一个鲤鱼滚就坐起来,狗一样歪着脑袋,“你同意啦?”

    “唉。”顾飞舟假装用衣角擦眼睛,“我现在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你养我呢。你什么,我哪儿能不听呢?”

    卫星湖立刻把脚丫子举起来,“那你给我捏脚。”最后一个“脚”字还没完,屁股上一痛,被顾飞舟踹了一脚,接着听到一句“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两人下了床,顾飞舟拿了宣纸在地上铺开,狼毫沾了清水,用起来十分顺手。

    “为什么用清水写字?”

    “用墨写容易被人发现。”

    “那你直接跟我就好了。”

    “我怕你记不住。”

    卫星湖想了一会,“可你用清水写字,我也记不住啊。”

    顾飞舟把纸笔放回原位,回到床上盘起双腿,在用手拍了拍身侧的一块地方,“过来,我跟你好好复盘。”

    “星儿,你有了弟弟妹妹,卫侯对你从军之类的事,肯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加以阻拦,甚至会鼓励。但是你在生活上,开销肯定也不会和上辈子一样优越,有花不完的零花钱了。所以……”

    “那你不有个金库么?”卫星湖双手捏着脚丫,正色道:“你藏了很大一个金库的。”

    顾飞舟后背发毛,“我没有金库,我哪儿来的金库。”

    “我明明看到了,你那么狡猾,早就藏了一大笔钱东山再起,上辈子藏你发簪里的银针就是钥匙。”

    顾飞舟:“……我累了,要睡觉了。孩子要午睡的。”

    第一次复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天夜里,顾飞舟听到卫星湖嘤嘤呀呀在梦话,就从摇篮床里站起来,替他把踢走的被子盖好。被子才移了几寸,卫星湖就睁开眼睛看着他,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顾飞舟坐下来,两人手拉着手,也没有话。

    风吹开窗户,惊醒了奶妈,奶妈点亮烛台,起身把窗户关好,走到并排的婴儿床边,两个孩子都睡得香甜,奶妈吹熄了烛火,回床睡觉。

    窗外月光如水,包容着许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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