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捧着世界赛的奖杯，底气十足的：我特么退役了。

    一路上安静的车厢内只剩下他们胸如擂鼓的心?跳声。

    窗外夜色正浓，乌云密布，瞧不见星星和月亮，湿气很重像是马上就要下起倾盆大雨，轿车在高速路上飞驰，开车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将周围的气温都拉到了0度，冷得让人忍不住了个颤。

    速度过快，叶新想起顾恒开车惩罚酒驾那几人时的场景，手不由的抓紧了安全带。

    "呜--"

    震动声在寂静中?炸开，顾恒接了蓝牙在车内，对面声音急切的道："查到了，在H区的人民医院，12楼75床。"

    顾恒没有多?施舍一个字，恩断电话，继续开车。

    叶新喉结滚动，怯着声音问："他外婆真住院了？"

    "嗯。"

    大家都被袁博豪骗怕了，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过他一直很重视家人，几乎不可能拿家里人的健康开玩笑，所有顾恒下楼时叫人查了他外婆的住院地址。

    "豪哥，他怎么了？"叶新问。

    顾恒捏紧了方向盘，深吸一口气："他想退役。"

    "退役？"叶新大惊失色："为什么退役？"

    顾恒拧着眉："不知道。"

    很大可能是出事了。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黑夜骤亮，叶新顺着这束光脑中?突然?闪过今晚逆光中?的那道孤独背影。

    雷声在耳旁炸开，叶新意识不稳，被吓得一哆嗦。

    身?侧的人一愣，明显感觉到车速稍稍下降，开得也比刚才平稳了些。

    硕大的雨珠滴砸在挡风玻璃上，绽开一簇水晶般的烟花，随着"咔哒咔哒--"的雨声，雨势逐渐扩大，雨刷器忙碌的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叶新的心?也跟着烦躁不安。

    暴雨突袭，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医院楼下，顾恒先行下车，把队服外套扔到叶新头上，朝着医院大厅跑去。

    叶新笼在还残有体温的外套下，也马不停蹄的跟上脚步。

    郊区的医院依旧人山人海，两人进了电梯按下十二楼，人群把他们冲散在两侧，顾恒乌黑的碎发?还在滴水，身?上的T恤潮湿的黏在身?上，结实的胸膛上下起伏，呼吸因?为刚才的跑有些急促。

    电梯门开了，顾恒出门前伸手拉住了被卡在人群中?的叶新，走了几步，在护士台停下。

    几个年轻的护士没怎么见过帅哥，在他俩停下来的时候就睁大了眼睛，结巴道："请··请问你们找人吗？"

    顾恒不带感情的问："75床在哪儿？"

    护士红着脸指了指角落的病房，叶新了声谢谢，顾恒拉着他往那边走。

    刚到门口，就见到出来接水的袁妈妈。

    三个人在走廊里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定?在原地。

    还没等顾恒开口，袁妈妈的眼眶就红了起来，水杯哐啷掉在地上，掩面哭泣。

    顾恒："阿姨····"

    .

    袁妈妈坐在病床前，白色的床单下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像是经?受着噩梦的折磨，一直在床上蹙着眉，额头上汗珠密布。

    袁妈妈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脸："急火攻心?，就这么倒了。"

    语气满是哀怨，更?多?的是无奈。

    "急火攻心?？"叶新问。

    袁妈妈哽着嗓子解释道："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当天晚上就急的晕了过去。"

    顾恒咬紧牙关，问："哪天晚上？"

    "你们····"袁妈妈不可置信的问："不知道吗？"

    两人心?下猛然?一沉，知道什么？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外婆手在被子里抓了两下，犹如梦魇般嘴里呢喃道："豪仔····别怕·····外婆在·····"

    "妈······"袁妈妈听到后顷刻间破了功，泪水决堤而出，把脸埋在被子大哭起来。

    "阿姨···"叶新手忙脚乱的想上前安慰，袁妈妈却挥开他的手："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他去比赛。"

    她撑起身?子，满脸泪痕，指着顾恒吼道："好不容易要退役了，是你三番五次来家里找他，什么要带他拿冠军，害得他连回?家看我们的时间都没有！"

    袁妈妈越越激动，哭得越来越大声："现在好了·····手伤成那样，下半辈子全毁了，你满意了？"

    "········"顾恒倏地瞪大眼睛："你什么？"

    叶新也焦急的问道："什么叫下半辈子都毁了？"

    袁妈妈哭着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们来找他是因?为来安慰他，没想到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亏我儿子还在为你们卖命，四?处寻医的时候还在随时关注比赛，就连术后他都来不及伤心?一下，急着给你们报平安，前几天他外婆都这样了，还坚持去看完你们的比赛，你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喃喃自语道："那你们来干嘛？来干嘛？"

    豪哥去···看了比赛···

    叶新踉跄的退了半步，全身?瘫软的靠在墙上。

    那道身?影······是豪哥······？

    "阿姨··"顾恒大致听懂了意思，手掌握拳，他哑着嗓子问："他现在在哪儿？"

    袁妈妈啜泣道："还能在哪儿整日把自己关在他的房间擦他那破键盘，不出门也不吃东西，诚心?想逼死?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叶新红着眼睛问："阿姨···对不起，我们可以去找他吗？"

    袁妈妈停止了哭泣，抬头怔怔的看着他，目光逡巡在两人掩藏不住悲伤的脸上，良久才道："鸿景路48号。"

    叶新鞠躬道："谢谢。"

    叶新拉着顾恒的手往门外走，轻声："恒哥，走。"

    顾恒却纹丝不动，石化般愣在原地，眸光动了动，他学?者叶新的样子朝着她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会尽快给你们个交代。"

    叶新神色一顿，酸楚涌上心?头。

    这事兴许真的给不了交代······

    ·

    车停在一处老旧的院落前，沿途的路灯坏了几盏，显得这里格外的荒凉，雨水溅起石板路上的泥泞。

    进了院子有个能遮雨的雨棚，顾恒刚要进去，叶新在他身?后声喊了句："顾恒。"

    尽管这声音很快被雷鸣声和雨棚噼里啪啦的响声淹没，顾恒还是有心?灵感应般回?过头。

    他全身?湿透，叶新咬着牙，给了他一个拥抱，彼此?的体温烘暖了些胸膛的冰凉，他想让顾恒做好心?理准备，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不出口。

    顾恒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新："我希望不是。"

    叶新放开顾恒，越过他，大步走上前敲了门。

    开门的是袁爸爸，手里夹着只烟，眼底青色浓郁，胡茬乱长，蓬头垢面，俨然?一副几日没睡的狼狈模样。

    见到叶新和顾恒，诧异的问："你们怎么来了？"

    叶新抬眸："叔叔，我们想找豪哥。"

    "哐啷--"

    里间是什么东西摔落，袁爸爸顾不得叶新和顾恒，转身?大步往里面窜去。

    像是忍耐了很久，一边跑一边咆哮道："我都了不要弄不要弄，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干什么？还认不清事实吗？"

    叶新和顾恒互看了一眼，都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大不大，却生生隔出了三间房，灯光昏黄，桌上还有没动过的饭菜，最里间的房门大开，袁爸爸一边收拾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杯，一边低低的咒骂了几句。

    袁博豪坐在电脑桌前，手上有一方白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桌上的键盘和鼠标，那方巾都已经?被磨得起了球，变得灰扑扑的。

    由于是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袁博豪的神情，单看背影都觉得无比的凄凉。

    顾恒出声唤道："豪哥。"

    袁博豪在椅子上一滞，擦键盘的右手顿住，隔了几秒，他背对着他们："你们来了。"

    袁爸爸收拾完渣，骂骂咧咧的捧着往外走。

    顾恒尽管猜到了几分，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退役？"

    袁博豪笑了两声，又开始摆弄方巾："天命难违。"

    "什么？"顾恒问。

    "你们有想过以后退役的场景吗？"袁博豪放下方巾，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我想过。"

    "才开始比赛的时候，我觉得我的退役一定?会有人惋惜。"

    "后来拿了许多?奖项后，我又想，或许我能风风光光的站在舞台上宣布，更?好一点，我希望捧着世界赛的奖杯，底气十足的：我特么退役了。"

    "我想看到他们为我送行，为我欢呼，为我惋惜，我退隐下来，做直播或是当教练，只要我热爱这一行，我这辈子就算死?也要死?在电竞里。"

    "现在·····"他嗓音哽咽了一下，轻笑一声："我只想悄然?退场，无人问津。"

    顾恒眸中?雾气氤氲，一字一顿的："我会带你拿世界冠军。"

    就像第一次见面，他底气十足的跟袁博豪"世界赛欠你的，我会替你拿回?来。"

    "没用的，顾恒。"袁博豪绷紧牙关，仰着脑袋："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顾恒急道："怎么不可能，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看手，今年不了我们明年再，后年在····"

    "治不了！"袁博豪吼着断他，电竞椅猛然?回?旋，他站起身?子，举着左手："这特么怎么治？能治劳资早就去治了！！我比你更?不想失去这次比赛，我能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顾恒话卡在喉咙里，目光凝固在他左手半截空荡荡的袖子上。

    *

    作者有话要：

    呜呜呜~豪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