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冬风呼啸,却也吹得路灯两侧挂的红灯笼穗儿趁着夜色和灯火飘舞在空中。
跨年夜这晚,街上热闹非凡。
古都有很多特色美食,也有几条吃街。摊商贩在这天会通宵营业,汤水的热气从锅沿泛开。
而这些,都随着飞机起飞而成了坐在飞机窗边乘客眼中的微缩景观。
高楼大厦和万家灯火在飞机窗外成了一条条闪烁的线,汽车大灯和尾灯转成星星点点,终变而不见。
“困了吗?”顾蓦见赵言殊一直看向窗外便问了句,待赵言殊闻言看他,他抬了抬肩膀:“困了就睡。”
可以依靠他。
这是架飞机,一排四座,中间过道隔开,两两并排。
夜间飞行,每排头顶亮着两盏昏黄灯。
“不困,”赵言殊头向后一靠,歪头看他,灯光在她脸上,淡淡的:“倒是你,下午一直在忙,困了吧?”她拍拍自己肩膀,不等他什么,左臂一伸把他揽到自己肩上:“睡吧,末末。”
......
前拍的谷冬回头一看,顾蓦这会儿满脸表情精彩地枕在赵言殊肩膀上,她才要开口趣,就见顾蓦马上转变神情,懒懒地停在赵言殊肩膀上,看了下旁边那排的两人正在休息,无暇顾及这边,他抬头吻了下她颈间。
......
妈的,不如不看。
她看向自己身旁的李袁,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罢了罢了。
谷冬又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毯子。
由西往东去,会经过许多山脉。
夜色为山脉蒙上了一层黑幕,山间生灵与高山一起,在跨年夜无声沉寂,毫不受与之仅隔几公里的喧嚣影响。
赵言殊感受到颈间的触感,以为是他睡觉不心碰到的,脸颊有些热,也没去管。
而顾蓦对于赵言殊对自己的亲吻没丝毫反应这回事似乎也不太高兴,又悄悄亲了下。
这下赵言殊才意识到他在有意识地吻她。
她侧过脸,微微低头和他对视。瞬间,他在她肩膀上抬起头,让她枕在自己肩上。
“睡吧。”
*
两时后,飞机在西洲降落。
舱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潮意让人清醒地认知到他们已经到了南方了。
西洲比古都要潮湿,潮湿得多。
可赵言殊作为从在南方长大的姑娘,对这种气候很熟悉,也很适应。
一行人到达下榻的民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这次半个中文系集体出差,主要是到西洲的Z大交流学习。
西洲最出名的就是洲渡古镇,阵子不大,却因这两年在政策扶持下旅游业的发展还有许多旅游博主的卡照片和vlog来了很多游客。
到景区出差,空闲时间本质上就是可以自由支配的,可以去玩。
赵言殊还没从要和顾蓦住在同一间房间的暧昧气氛里回过神来,行李箱摊开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收拾,手腕就被顾蓦握上,他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
在车上,她可是连眼都没眨几下,一直盯着外边河岸两侧的人潮看。
赵言殊性子静,也耐得住寂静,可性子里也爱玩,还像个女孩儿,对很多事物很好奇。
西洲和前几年不一样了,这几年发展起来了,她也很好奇这里的变化。
“走呀。”她回了句,手牵上顾蓦的。
民宿在巷子深处,他们来的时候只有领队的人着手电筒,她只是被顾蓦牵着手往前走,穿过黑暗寂寥巷陌到了民宿处。
而出去的时候,顾蓦手里拿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她这才发现,墙壁上是有画的。
顾蓦也发现了,两人就这么走一会儿又驻足着手电筒在墙上照一会儿看一会儿。
有的地方画的是菊花,边上写的是陶渊明的《饮酒》。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往前两步,与之紧紧相依的是一副莲花,也是画上去的,旁边也有字。无论是绘画到风格还是书法的字体,都和菊以及菊的题字不同。
莲花旁边,写的是周敦颐的《爱莲》。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这是叫嚣呢?”顾蓦笑着。
赵言殊也觉得好笑:“就差没把“晋陶渊明独爱菊“几个字儿写上去了。”
殊不知,再往前,还有幅牡丹图,旁边赫然是白居易的《牡丹芳》。
-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
“还有人为牡丹鸣不平的。”
因为一句“世人盛爱牡丹”。
“真是可爱啊。”赵言殊忍不住凑近些看了看,顾蓦单手把手机相机开,调节成闪光灯常亮,跟手电筒一样,赵言殊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她听到那一声快门的“咔嚓”声。
她迎着手电筒的光回过头去,刚好顾蓦指尖按下快门,又是一张。从屏幕里看到她回过头来,怕她眼睛被灯光刺到,顾蓦把灯光朝向自己。
没有比这再诡异的时刻了。
手机手电筒的灯光朝向顾蓦自己,由他脸下朝上照着,白光把他侧脸棱角照得分明。
“啊呀,”赵言殊抿嘴一笑:“丑先生怎么变成鬼了?”
顾蓦把手机转过来继续照路,牵着赵言殊走,回她的话:“新年旧年交替,鬼也要过节,鬼的女朋友要和鬼一起夜行。”
他得煞有其事,低头在赵言殊耳边起悄悄话:“鬼的女朋友要保护好鬼,不要被人发现了,会被除掉。”
“怎么个保护法?”
“要牵好鬼的手,”顾蓦把两个人的手举到身前:“最好还能亲亲鬼,渡点阳气。”
“真的?”
“千真万确。”
手电筒的光不知何时只照向青砖铺着的地面,两人处在黑暗之中,只有彼此的眼睛亮莹莹的,承着自头顶某一空缺处洒下的月光。
顾蓦听她了声“好”,脸上落下她轻轻一个吻。
朦胧夜色里,她上挑了下眉:“我罩着你。”
*
古镇河水波荡漾,有船夫撑船从桥洞下穿过。今晚是跨年夜,往日早就休息的商户在这个点儿没半点休息的意思。
南方建筑粉墙黛瓦,可在灯红酒绿之中却不见原色。大红灯笼成串高高悬挂,在整条街排开,和赵言殊刚刚换上的外套很搭。
是那件黛蓝色长袄,紫色盘扣。
西洲今年没袭来寒潮,回温也早,一月初已经回温了。
她穿这件衣服正正好好,也是她对这片温度的完好掌握。
顾蓦看看她,又看看那条河,看向那条船。
“要不要坐船?”他提议。
坐船一事对于赵言殊而言是家常便饭,时候没少坐船。她想到古都很少见有这种河、船,便“好”。
顾蓦叫住老船夫,商量好价钱,他长腿一迈上了船,朝赵言殊伸出手,待她把手递过来,他直接一脚踩着船底,一脚踩着船沿把她抱了上来。
这连贯的动作刚刚已经在他脑海里想象了很多遍了。
两人坐在船头,听着老船夫唱着西洲本地的歌谣。船摇啊摇的,河岸两侧繁华,人潮拥挤,不少人注意到了这对相貌和气质都很出众的男女。
桥上的人在看风景,而他们融入了这片风景之中。
过桥洞时,赵言殊看着路边人群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里,灯光似乎在这一刻与他们隔绝开来,老船夫朝着前站,留给他们背影。
她起身,顾蓦不解,抬头看她。
河边和桥上传来倒计时声,从“5”开始变得清晰,而顾蓦一直看着起身的赵言殊,赵言殊也看着他。
“新年快到了。”顾蓦提醒她。
“嗯。”
船身正过到桥中央,桥上人声音比岸边的洪亮:“3——2——1——”
“新年快乐——”
在旁人为新年到来欢呼之时,赵言殊低头,双臂搂上顾蓦脖颈,双唇贴上了顾蓦的。
她亲他一下,看着他:“新年快乐,顾老师。”
顾蓦哪里舍得离开,将她拥入怀里,重新贴上:“新年快乐,赵老师。”
赵言殊没忘他的:“我罩着你。”
顾蓦再次感叹:“一根筋”果真名不虚传。
......
船身悠悠离开桥洞,河岸两旁的人和桥上的人全然不知刚刚穿梭在宽厚桥洞下坐在船头的两人做了些什么,又了些什么话。
船头摇桨的老船夫还在唱着当地的民歌:
“英俊的郎哟害羞的女——”
“亲个嘴儿哟脸红得像水里的鱼——”
赵言殊扎进顾蓦怀里,等到了终点赶忙道谢下了船。
下船的地方刚好是家酒馆,拨片在吉他弦上划动的声音或轻或重,配合着人嗓高低不断变化。
不必多,两人只一个对视便并肩走进去。
有人坐在高脚凳上背着吉他唱歌。
“南方的镇阴雨的冬天没有北方冷“
“她不需要臃肿的棉衣去遮盖她似水的面容“
“她在来去的街头留下影子芳香在回眸人的心头“
是赵雷的《南方姑娘》,倒是挺应景。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酒馆里的服务生马上带着菜单过来。明天上午没什么事,下午有场报告会听,而赵言殊正在兴头上,点了杯度数极低的酒,顾蓦也是。
两人不话,只听歌,气氛在淡酒气息和微弱灯光里恰到好处。
“南方姑娘你是否习惯北方的秋凉“
“南方姑娘你是否喜欢北方人的直爽“
“你喜欢吗?”顾蓦忽然开口问。
“喜欢什么?”问完赵言殊反应过来:“你可不直爽。”
告白这事儿都是她主动的。
再,要不是有三年前的遗憾,他会直白地要追她?
“喜不喜欢?”顾蓦不在意她趣他,只是追问,似乎不问出个答案不罢休。
“喜欢,”赵言殊抬抬下巴:“顾老师会不会唱歌?”
“原唱。”
“唱得跟原唱一样?”
顾蓦摇摇头,喝了口刚才服务生拿过来的酒:“能把一首歌唱成原唱。”
此刻,顾蓦微信收到一条消息。
妈:【我到南洲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