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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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世荣站起身,向刘婆了声“抱歉”,便立刻回屋换上了官服。

    薛家一家老,包括薛巧儿都去了前院准备领旨。

    薛世荣看向毫不知情的孙女,心里很不是滋味。作为当家之主,他拿出一袋银钱给了来传旨的太监。

    太监见薛世荣恭敬有余,脸上并无太多喜气,心中纳罕。

    太监面上不显,高声唱到,“薛家众人是否都到了?”

    “回公公,我们一家都已在此。”薛家人俱已跪在地上。

    太监开明黄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薛家女薛巧儿贞顺自然,容德有则,为女子之典范,特许与飞鼎将军为妻,于明年正月十八完婚。特此赐薛巧儿仁德县主称号,赏黄金千两,珠宝七箱,钦此。”

    被点名的薛巧儿没想到陛下给她和俞沛霖赐婚,更没想到还被封了县主。

    薛之荣今日的心绪可谓一变再变。接过圣旨之后,送走了来传旨的太监,薛世荣僵僵立在原地。

    “阿莹,把俞家大郎叫到府里来。” 薛世荣吩咐道。

    薛世荣本来以为宣平帝对孙女薛巧儿有意,想纳薛巧儿入后宫。

    没想到现在变成了俞沛霖,要俞沛霖不知情,薛世荣是不信的。俞沛霖不仅知情,而且肯定促成了此事。

    他要把那子找来问上一问。

    薛莹派的人还未出府,俞沛霖就自己过来了。

    他也接到了圣旨。

    “薛太老伯,舅母。”

    薛世荣脸上没有往常那般亲切的笑容,他不动声色道:“沛霖,到我书房来。”

    俞沛霖跟在薛世荣身后,快进屋的时候,着意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薛巧儿。

    俞沛霖眨眨眼,笑得有一丝狡黠,那眼神是让她安心,也是与她分享喜悦的欢愉。

    薛巧儿微微勾起唇角,心中又被刚才那种欢喜溢满了。

    “俞家辈,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到了书房,薛世荣开门见山地问道。

    “薛太老伯,晚辈心慕薛姑娘。”

    “心慕便心慕,那你就上门提亲,干嘛来这么一出?”

    还把天家拉了进来,下这么一道圣旨,这不是硬逼着自己把孙女嫁给他?

    “晚辈问了薛姑娘的意思,她愿意同晚辈执手余生。薛姑娘如此好的女子,如若不抢得先机,那么晚辈便会错失良缘,后悔终生了。”

    薛世荣一噎,没想到俞家大郎还会这些。

    “你是,巧儿对你有意?”

    “正是。”

    等下问了孙女便知道这子有没有假话了。

    “那个什么县主是你求的还是陛下的意思?”

    “这是陛下的意思。”

    这压根不需要俞沛霖去求,宣平帝觉得薛巧儿身份有些低,差点想认她为义妹,把俞沛霖劝住了。

    事已至此,薛世荣的心态渐渐恢复平和。论才干、论家世、论长相,俞沛霖都是无话可的优选。

    但是,他的腿……

    薛世荣心情复杂,狠下心开口问道,“你的腿可医的好?我不想巧儿嫁给一个抱不起她的男人。”

    这句话戳心了,但没想到俞沛霖笑了,“薛太老伯放心,我一定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巧儿,回去把巧儿抱进洞房。”

    ……

    俞沛霖要离开薛府了,他望向薛巧儿,“薛姑娘跟我一起走吗?”

    薛巧儿还没回答,已被薛世荣抢了白,“沛霖你先回去吧,巧儿留在薛府吃了饭再走。”

    俞沛霖没再坚持,道了一声“好”,离开了薛府。

    ……

    “巧儿,你真愿意嫁给俞家那子?”

    “对,祖父,我想嫁给他,我很欢喜。”

    在薛世荣书房里,响起薛巧儿轻快笃定的声音。

    ……

    刘婆今日本来和薛世荣相谈甚欢,就差最后拍板了,没想到被截了胡。

    这截胡的不是别的张婆李婆孙婆,而是天家。

    薛世荣起身离开后,刘婆诧异发生了何事,也跟着离开屋子,然后在角落里将圣旨都听了去。

    刘婆心道,我容易吗我!什么黄道吉日,还能和真龙天子抗衡?!

    刘婆回周家复命,事情没办成,瞬间矮了三分气势。

    听了刘婆的话,周坤犹如生生挨了一个晴天霹雳,僵愣在原地。

    周太太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赐婚?薛巧儿和俞将军?刘婆,你有没有听错啊?”

    “太太,这我哪会听错,我们婆子别的不行,耳朵灵的狠。”

    周太太也愣了:她原来看不上的那丫头,没想到运道这么好,不就是长了张俏脸吗?

    周太太给了赏银,将刘婆发走了。

    “阿坤,有不少人家都有意和我们结亲,母亲帮你好好选选。”事到如今,周太太不忘劝慰儿子。

    周坤像是没听到一般,一步一步地出了房间。

    他最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拍!

    他还满心希冀地等着刘婆的结果,没想到却是被浇了个凉透。

    或许,那日在梅林初见的错失,就意味着他和薛巧儿注定没有结果,周坤边走边苦涩地想。

    *

    一别十余载,依稀故人存。

    再次见到外祖父叶天,薛巧儿不禁眼眶湿润。

    叶天和记忆中的模样渐渐重合,曾经挺直高大的腰背已经有些佝偻了,两鬓斑白,皱纹横生,一双大手满是粗茧,岁月显然没有优待他。

    “外祖父。”

    “巧儿,我的巧儿。”

    尽管久别重逢令人感动,但是护送叶天前来的初五初六该的话还是得。

    “薛姑娘,主子,他等会就过来……这是给您外祖父置办的几件新衣服……”

    “主子,您外祖父住在姜公子那个院子。”

    “这是一些银钱,是主子让给您外祖父的……”

    薛巧儿开始兴致饱满地收拾起了鱼和鸭,她要做拿手的红焖鱼柳和烧酥鸭。

    叶天坐在院子里,手捧着薛巧儿给他倒的花茶,看着日头见稀,他好久没有这般闲适了。

    过了一会儿,姜书诚和竹回来了。姜书诚在一家武馆里做武师,赚些闲散银子。

    暮色初现的时候,俞沛霖来了。

    薛巧儿已经张罗了一大桌菜,包括陈度云梢也一起上桌子吃。

    薛巧儿一边的主位坐着叶天,另一边坐着俞沛霖。

    “巧儿,这酒可真香。”叶天闻了闻薛巧儿给他斟的酒,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叶外祖父,这是薛姐姐自己酿的酒。”竹道。

    这酒清冽醇香,和叶天平时里喝的那些酒显然不同。叶天好这一口,但又手头拮据,所以喝的多是作坊上来的散酒。

    这是薛巧儿从向阳村带来的酒,其实是她母亲叶凝酿的。

    叶凝等薛丛成亲或薛巧儿嫁人的时候,就把这酒拿出来喝。

    结果,叶凝没有等到那一天。

    这酒叶天能喝到,相信叶凝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吧。

    这个实情薛巧儿并未出来。

    俞沛霖看到薛巧儿忽然笑意减了几分若有所思。

    酒确实是好酒,菜也着实美味。

    叶凝酿的那一壶酒很快就见底了。

    其他人都只喝了一两杯,多数是叶天和薛巧儿喝的。

    看着喝酒跟喝水一样的叶天,薛巧儿恍然明白了,原来她的“家学渊源”在这里,这真是她的亲亲外祖父。

    叶天的一杯酒又喝完了,薛巧儿准备给他再斟上一杯。

    突然,垂下的左手被人拽住了,薛巧儿看去,某人正借宽大的衣袖握着她的手。

    温暖的大手包握着她的手,还不老实地在她手背画了一个圈。

    夜色里,某人也朝她看来,相视一笑后,又兀自看向前方,旁人全然看不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