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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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

    “是我。婶婶,我来接你回府。”

    “丰如清人呢?”

    “你回府不就知道了?!”

    *

    俞府,所有的下人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重感。

    所有的主子都坐在了老太太的齐安堂里,朱络公子和许久未见的以前服侍大夫人的赛蕙也来了。

    “大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把华哥儿也叫回来了?”

    老夫人谢氏扫了一眼神色晦暗的秦茉兰和看起来并不知情的俞沛华。今日并非俞沛华休沐的日子。

    “祖母,您不是要阿文解开心结,阿文的心结就在这里。”俞沛霖目光转向俞析文,鼓励地道,“阿文,你把那时发生的事情同大家一。”

    俞析文这些天想明白了,软弱地躲避事实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勇敢面对,帮助母亲报仇雪耻才是正理。

    俞析文将那日发生在园子的事情讲了出来。

    老夫人谢氏的眼神倏然变冷,她猛地看向秦茉兰。

    俞沛华一脸的不可置信。母亲和她的姘夫合谋害死了大伯母?这个信息量太大,俞沛华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

    赛蕙听得大夫人是被害死的,还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二夫人了,只觉喉头有一股浊气,上不去,下不来。

    俞沛霖又将秦茉兰和丁如清谋害他母亲楼玉的经过仔细讲明。

    “丁如清以王太医的家人作要挟,逼迫王太医在我母亲的药方里加了丑槐这样一味药,这味药与山菌相克。丁如清假扮老翁,在飞霞绣庄外面卖野山菌,吸引我母亲的注意,最终我母亲也买了……”

    真相是残酷的,一手促成真相的人更是残酷至极。

    俞沛霖完,死死盯着秦茉兰,“秦氏所做的恶事还不止于此,丁如清给了她叫做蒲夙草的东西,秦氏把它添进了二叔的茶叶罐里。”

    “这种草能让人犯晕血症,二叔上了战场之后,一旦犯晕血症,后果不堪设想。他的死和这肯定有莫大的关系。”

    秦茉兰心中一凛,怎么丰如清连这个都了,这不是自己送头给别人宰吗?

    “毒妇,你个毒妇,你害死我大媳妇不,还害死了我的粟儿,我们俞家待你不薄,吃的穿的从不少你分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谢氏使劲全力朝地上砸着她的拐杖,仿佛要将滔天的恨意都借这个拐杖发泄出来。

    “老太婆你听好了,是,我母家的地位和楼家比差了不少,你们府里也都是些踩高捧低的人。楼玉嫁进来两三年便成了当家主母,而我呢,我到现在都不是当家主母,都是你这个老太婆管着府里的庶务。”

    秦茉兰开了话匣子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她继续声嘶力竭地指控道,“还有你那个宝贝粟儿,几个月甚至大半年才回来一趟,好不容易回来了,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一点都不懂关心体贴人……”

    到底,秦茉兰还是比着了。嫁人的时候和姐妹闺蜜比,她是嫁的最好的,让旁人艳羡。

    当她嫁进了俞府,便是和她的妯娌,也就是俞沛霖的母亲楼玉比较了。俞沛霖的父亲俞稷长相俊逸,有“玉面将军”的美称,而且对楼玉体贴备至,两人恩爱有加。

    反观俞粟,和哥哥完全是不同风格,他外貌粗犷,大大咧咧,他也是心疼媳妇的,但可能疼的方式不太对,又被秦茉兰屡屡嫌弃,他便逐渐歇了心思了。

    “你个蠢妇,你居然会这般想,居然会这般想……”

    老太太谢氏显然没料到秦茉兰如此心眼,她手里的动作都有些哆嗦了,俞析文忙上前扶着。

    “秦氏,有一桩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以为丰如清对你言听计从,对你有多么好,我看并不尽然。”

    “你胡。”

    到了这份上,俞沛霖也不叫秦茉兰二婶了。丰如清已经落到了俞沛霖手上,俞沛霖审问得来的情况,有些秦茉兰根本就不知情。

    “秦氏,丰如清的身份足够让你挫骨扬灰死八百回了。丰如清不是大周人,他是北齐的细作,你被他利用了。”

    最后一句话让秦茉兰直愣愣呆在原地,她半个字吐不出来。

    俞沛霖的人在搜丰如清的宅子的时候,找到了一封刚得的信。这上面的内容他们都看不懂,后来得知这是用北齐的文字写的密信。

    不久前大周朝廷刚抓了一个来自北齐的细作,同样是戏子,同样是勾搭贵夫人姐的路数。这人把丰如清指认出来。

    丰如清知道自己难逃死路,便幸灾乐祸地把陷害俞沛霖叔叔俞粟的事情一股脑都了。

    事情都开了,秦氏被带走了,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

    秦氏被带走的时候,还在嚷嚷,“放开我,我生了华儿,我生了华儿……华儿,你快替母亲求求情。”

    谢氏坐在原位上哭得泣不成声,“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的玉娘,我的粟儿……”

    俞沛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祖母的院子,他只觉眼前一切景致灰败枯槁,全身如寒风穿堂一般冷飕飕的。

    “二弟,别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你是俞家郎,要振作起来,门庭还要靠我们撑着。”

    俞沛华听了俞沛霖的话,木然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经过齐安堂这么一出,俞沛霖觉得身心疲惫。母亲仇人找到了,大仇得报了,他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着头上那顶渐圆的月亮出神。

    突然,俞沛霖于夜色沉寂中听闻一声响动。

    他朝声音来处看了过去。

    只见,院墙处有两个女子的身影,一个从草地上爬起来,另一个好像在帮她拍灰。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主子。”云梢拱手行礼。

    薛巧儿离俞沛霖稍近一些,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俞沛霖,端看着他现今的模样。

    云梢自觉地退出了院子,陈度初五初六亦都退远了些。

    “巧娘,怎么过来了?”

    俞沛霖已经毫无征兆地对薛巧儿改了称呼,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薛巧儿听了心中一乐,想的话便自然出了口,“好久没见你……我想你你。”

    月夜里,声音不大,极为悦耳。

    薛巧儿在俞沛霖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俞沛霖瞧着有些许憔悴和疲惫,尽管他极力掩饰,但还是逃不过薛巧儿的眼睛。

    薛巧儿轻轻握住俞沛霖放在石桌上的手。

    “怎么了,俞将军,能同我吗?”

    俞沛霖看着头顶一轮月,把府里发生的事情给薛巧儿讲了个大概。

    薛巧儿将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她有权,也应该知道。

    薛巧儿谛听着,听到某些地方手上握紧了些。

    “俞将军,难为你了,不管怎样,这都会过去的。”

    “是啊,这都会过去的。”

    但是铭刻于心的疼痛不知多久才会真正消失不见。

    俞沛霖回握着薛巧儿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他感觉到薛巧儿渐渐靠过来的动作,他没有躲,也不想躲。

    紧接着,他的脸上传来了轻微的触感。

    俞沛霖转头,薛巧儿静静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心疼和一种难言的坚定力量。

    “巧娘,”俞沛霖的手轻轻抚上薛巧儿的脸颊,“你可以叫我沛霖阿霖或者础润,础润是我的字。”

    础润而雨。俞沛霖出生的时候天降甘霖,于是得了这个名和字。

    “础润。”薛巧儿从善如流地叫出了声。

    俞沛霖笑了,这回笑得格外真切,融融月色柔和了他的笑影。

    ……

    云梢又带着薛巧儿爬墙回去了。

    薛巧儿未曾发觉,今日俞沛霖身旁没有那始终常伴他左右的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