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凝固，卢攸感觉整个人都成了冰雕般，似乎连头发丝都不敢乱动一下了。

    芮念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后，静观其变。

    偌大的餐厅只剩下舒缓的古典音乐以及轻巧的唧哝声，两厢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雅致又不失生活气息的安然。

    直到第一道菜上来，才彻底破这场刻意的宁静，孙霈恩她富有独特美的脸上忽而划过一抹深深的怒意，接着一把握上面前的一盘凉菜，就朝芮念儿砸去。

    丝毫没有犹豫，大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气势。

    然而，依旧棋差一着，她的行动轨迹早被萧昶第一时间摸透，在盘中汤汁飞溅出来的那一刹那，孙霈恩的身子猛地定住，宛若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这般怎么也动不了了。

    芮念儿知道孙霈恩会有动作，但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不声不吭地就动起了手，不像电视剧里的人物，架前还要大喊一声“拿命来”，而且还是冲着她？

    芮念儿纳闷不已，难道是误以为她在骗她？这不应该，以她的反应来看明显是信了的，那就是因为事实和自己想象的出入太大，接受不了，所以将气撒在了她的身上。这是不是也明，孙霈恩对卢攸有些不忍心下手，所以她理应成了炮灰。

    好在萧昶反应快，不然她得成移动的大型凉菜。

    孙霈恩保持着砸盘子的姿势，只有一双眼睛还能转动。

    眸中，满满的疑惑和惊恐，疑惑自己突然的定住，惊恐自己遇到了什么诡异能力。她忽而想起来芮念儿之前就很奇怪，好像是养了鬼来着，可鬼也没这么厉害啊！

    孙霈恩瞪着芮念儿似乎在，快解开束缚。

    芮念儿笑着看了她一眼后，凑近萧昶，道：“让她能话？”

    只见萧昶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下桌面，孙霈恩质问的声音就像突然开放到一半的音乐，骤然响起，“你他妈对我做了什么，快解开！”

    芮念儿始终保持着友好态度，她和善地做了个“嘘”的提醒手势，继而道：“不行，万一你再次动粗，我们可要被这家餐厅纳入黑名单。还有可能上热搜。”

    孙家女儿上新闻热搜，还是因为架，那绝对是丢人的事，被这么一提醒，孙霈恩忙不迭让自己冷静下来。

    “解了，至少在这里，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芮念儿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头，看了眼萧昶。

    下一秒，静止的人儿活了，行动力的突然地恢复让她一时没拿稳盘子，贱了点汤汁出来，发出一阵瓷器碰撞的声音。

    孙霈恩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令自己恢复冷静。

    刚刚那数分钟的沉默，她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在心里做了很多建设。

    和她网恋的男人不是那个神仙男孩，而是另一个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普通男人，不丑，但在她众多前男友里，也算不上出挑，勉强属于耐看型吧！

    那一刻，她发现自己被骗了，但不幸中的万幸，他不是让人见了就犯恶心恨不得死了算了的猥琐大叔。

    看样子，还是个读过书的知识分子，看向她的目光游离躲闪，一点都没攻击性，整一个媳妇姿态，这和她众多前男友中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骗人呢？

    难道都是芮凉凉的主意。

    思及此，她才一声不吭地攻击芮念儿，现在看来，她面对她，毫无胜算可言。

    实在的，孙霈恩在这世上不缺男人，更不缺优质的男人，卢攸她看不上，但毕竟是投入感情谈了几个月的，即便是换了张脸，那感情也不是没就没的，孙霈恩眼中似乎冒起雾气，有失望也有被欺骗的委屈。

    预想和现实差这么多，换谁也一时无法接受。

    更何况，那是她心心念念，算共度一生的男人，他是那般绝美完美又神圣，孙霈恩觉得今生少活十年，她都愿意。

    “你到底有没有生病？”

    孙霈恩认清现实后，问出了第二句问话，她是在关心卢攸的身体，还是在提给他过去的那些钱？

    卢攸僵硬的脖子钝钝地侧头，看向孙霈恩，然后摇了摇头，道：“没有。”

    这话完，他不受控制地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轻轻地一点点地呼出来，仿佛这样才能很好观察到孙霈恩的反应似的。

    只见女孩搭在桌面上的手，骤然捏成拳头，还抖了几抖，看来忍得辛苦，“所以你在知道我家庭条件的情况下，对我实行了诈、骗！”

    诈骗两个字令卢攸似在逃避般闭了下眼睛，浑身发凉，双手直冒冷汗，就连嘴唇也失去了原色。

    但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如若不彻底解决，往后麻烦会更多，他咽了口唾沫，心中一横，道：“我，我知道欺骗你是不对的，但希望你能听我解释。”

    “你。”如果是在外面，孙霈恩定是一顿海扁过后，掉头就走，既然氛围已经拉到这，她自然要大度地听下去。

    “一开始，我只是把你当妹妹在看，我是独子，又是离异家庭，所以非常渴望有个妹妹，而你又那么热情，每天都来找我聊天，寂寞的心得到了一丝温暖。后来你和我你就读学校，我猜到了你家庭情况，刚巧我奶奶生病需要很多的钱，就渐渐生出了从你这弄钱的心思。”

    听完这话，孙霈恩意识到，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明着和她讨过钱，只是稍微透露点困难的信息，她就自动地讨好式的倒贴钱过去了。

    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怎么能这么舔狗，不就是长得帅嘛，不就是比很帅的帅哥还要再帅一些吗，她怎么就将自己活得这般没有尊严，活该被人骗钱骗情。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她一定要在那夜抱住他，将他直接带回家。

    不过，不对啊，手机号是他亲口告诉她的，怎么会错呢？莫不是她听错了？又或者，孙霈恩不由升起一抹希望，猛地扭头看向卢攸，略显希冀道：“你是不是认识他？”

    卢攸一脸茫然，“你谁？”

    “这个手机号明明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为什么变成你的了？”

    被他的萧昶始终淡定地看着这一切，对于该事件的始作俑者，并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歉意。

    “我之前在外贴过广告的，或许对方随口就——”卢攸没有完，孙霈恩也不是傻子，她听懂了。

    所以，是他耍了她是吗？很好，很好，以后别给她逮到机会，她定要将他关起来，再也别想跑。

    *

    大致情况已算了解，孙霈恩不缺钱，不会因为被骗钱而怒发冲冠，更多的是骗这个字让人难以接受。而卢攸本是为了奶奶生病不得已为之，又得到了芮念儿以生命做担保，孙霈恩也懒得再追究。甚至内心又升起了喜悦，因为他既没得绝症，也没和她闹分手，虽然没有再次相遇，但比之前得到又失去要好太多了。

    一个人嘛，她回去找爸爸帮忙就是了，在这京安市，还没有她孙家找不到的人。

    “既然这样，把我给你的钱还我就成，你要是暂时拿不出来，算借你，以后慢慢还。”听孙霈恩的语气，貌似已经彻底释怀了。

    听得芮念儿难免惊讶，暗道这女的脑回路果然清奇，突然发难，又突然和颜悦色了。

    但是好事不是吗？至少对他们来。

    在这期间，菜已经上得差不多，聊了这么久，人也早饿了，孙霈恩化各种情绪为食欲，道：“这餐饭你们请了。”

    “那是当然。”芮念儿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也开始提筷子进食。

    卢攸在孙霈恩身侧，也默默地吃起了晚饭。慢慢还债这个要求对他来比任何一种方法都要好，一是免了他负罪感，二也让他有了生活的动力。奶奶有钱治病的同时，他也有了生活的奔头。而且深入了解，其实恩很可爱的，虽然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女孩难免有些骄纵，但只要是她喜欢认可的人，可以用两肋插刀来形容。

    卢攸也清楚，她的宽宏大量是念在他们之前那段难忘的过去。是他对不起她，也很谢谢她，更要谢谢芮念儿，没有她，他指不定真要堕入黑暗，否定自己，成为一个再也爬不出来的失败者。

    “我可以敬你们一杯吗？”卢攸忽然鼓足勇气，拿起自己面前的餐杯，道。

    芮念儿乐意配合，孙霈恩则傲慢地斜了他一眼，终究是慢吞吞地举起了杯子，全程就萧昶一人戴着粉红口罩，不吃也不喝。

    孙霈恩早就看不下去，她将手中的餐杯猛地顿在了餐桌上，看向萧昶，很不高兴道：“这位大哥，就你一人戴着口罩。戴就戴了，或许你感冒，但现在是吃饭时间，你还戴着，你不饿吗？”

    “好，你不饿，但是你这样杵着看着我们，谁还能吃得香？”孙霈恩自顾自的，话又多了起来。

    芮念儿莫名对这校霸来了些许好感，话这人也不差哎，虽然有时候像男生那般爱搞事，但也挺好话的呢，难怪就算被甩了，冷钧还将她挂在心上，把对方当个涉世不深的公主看待。

    不过，再好感，她也不敢让萧昶将口罩拿下，只好道：“他不饿，之前吃过了”

    闻言，孙霈恩一副“好吧”的表情，接着动了动筷子。

    然而谁知道，大家都以为她会继续夹菜的时候，只见她猛地一下从座位上起来，探过身去，快速地一把扯开萧昶脸上的口罩。

    嘴巴还不忘嘀咕道：“没人能在我面前从头到尾戴着口罩，把我孙霈恩放哪了！”

    事情就这般突然发生，突然地令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