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A+A-

    几股眼神交错之间,席间安静下来。

    “吧嗒”一声,江泽宇的叉子掉在了桌上,叉子不心翻了杯子,杯子里的饮料溅到他的手表上,慌忙之间,他低头擦着表,心里仍有余悸——为祁野刚才那个眼神。

    可转念一想,他长这么大怕过谁?谁见了他不是好声好气地话,哪有像现在这样被明目张胆地挑衅过?

    而且这个人刚看白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男人最了解男人,江泽宇看得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根本不是朋友看朋友的眼神。

    于是一股心火立马窜上来,烧得江泽宇眼红。

    此刻的祁野的右手屈成拳放在桌边,左肘支着,眼眸已经微垂,懒洋洋地往嘴里送着酒。

    尼泊尔最烈的酒,Khukuri Rum,一灌就是半杯。

    像是挑衅似的,无声地嘲笑着江泽宇的反应。

    黑子笑眯眯地出来圆场:“都愣着干啥?该吃吃该喝喝,江,会喝酒不?多少碰几杯?”

    “我自己来。”

    江泽宇越想越气,干脆站起来:“我去要一箱啤酒,咱们今晚喝个够。”

    罗嘉雯给蔺斯白添饮料,她摇了摇头,“我想喝点酒。”

    “想喝什么?啤酒?”罗嘉雯嗓门儿大,又有点儿微醺,靠在王之恺身上,“还是祁野的酒啊?”

    祁野听到这声音,回头看去,看见那姑娘眼巴巴地望了一眼他杯里的酒,被罗嘉雯一,她突然咳嗽了两声。

    祁野的舌尖麻了一下,像通过一缕电,他的指腹磨了磨杯壁,看着蔺斯白,“这酒?”

    “尝多少,一口?”

    蔺斯白脸红得不可自抑,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舌头下意识地舔了下唇。

    他刚喝她就注意了,红紫色的酒液,比葡萄酒淡一些,很像果酒,味道应该很不错,她平时虽然很少喝酒,但是人多一起喝的时候,总忍不住多馋个两杯。

    “可只有这一杯了,还是我喝过的。”

    他手边那酒瓶确实已经空了,这酒只有他在喝,一整瓶只剩了半杯。

    那杯酒正在他手上,酒面倒映的光跳动,

    蔺斯白的好奇心更甚了,她有点想尝尝...他喜欢的味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味道。

    祁野握着酒杯,悠悠地晃了晃,眼睛因为喝了酒而产生晦暗不明的光影,刀雕般的下颌散出一种迷人的诱惑力,将杯子举着,引诱似的:“想喝我的?”

    她的好奇心彻底被他勾起来,心痒痒的,脸被他逗得止不住发热。

    她看了眼他手里的酒,懊恼地低头喝了一口甜味浓郁的果汁,半晌才摇了摇头。

    他几乎笑出来,将那半杯酒一饮而尽,声音比平时温柔,却又带了一点强势:“喝了这个你会醉,去喝点别的。”

    蔺斯白喝了一晚上的果汁,后面腹胀,去了趟卫生间,刚出来就看到罗嘉雯在镜子前补妆,“雯姐。”

    她洗了洗手,罗嘉雯画眼线,动作娴熟,“白。”

    “嗯?”

    “那个男孩子,是你男朋友?”

    蔺斯白反应过来,意识到她的男孩子是江泽宇。

    罗嘉雯透过镜子看向蔺斯白,见她不答,惊奇道:“真是啊?”

    蔺斯白轻轻摇了一下头,眉头浮上一点思绪,“不是。”

    “我就,你不像是喜欢那一款的,”罗嘉雯画完最后一笔,眼尾轻轻勾起来,却见到蔺斯白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兔,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一张白纸,一点点情绪都藏不住,一切都会表露在外面,所以,你在愧疚什么?”

    蔺斯白回去,发现江泽宇在拼命灌酒,脸已经喝得红白交接,一杯下去,酒杯被重重地阖在桌面,一脸不服输地盯着对面,“继续。”

    不知道他们了什么,江泽宇好像格外气愤。

    桌面已经摆了不少空啤酒瓶,祁野身边一堆,江泽宇身边一堆,数量差不多,两个人的状态却呈现了完全两个极端,一个像没喝过,一个不像只喝了这么点。

    “江,不行就少喝点儿,别逞能”,大健一边劝,一边给蔺斯白使眼色。

    黑子也有点醉了,嘴里没个停的,“子你是有多想不开跟祁野喝酒,妈的这人酒量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老子跟他这么多年没见他醉过,想把他灌醉不如好好想想待会儿准备怎么吐...”

    江泽宇不听劝,往杯里倒酒,把袖子撸到手肘,一口喝下:“我干了。”

    祁野拎了瓶没开的酒,用牙一咬,瓶盖掉到地下,直接仰着头灌,半瓶过去,他终于放下了酒,用大拇指摁去了嘴角的酒渍,眼里不知是怒是笑,“啤的不过瘾,喝点别的?”

    眼里、话里,没有一点点醉的迹象,甚至连最基本的脸红都没有。

    “好啊!”江泽宇两只眼睛里都泛起了红血丝,握酒杯的手都晃了晃,有些狼狈,像是在逞强:“谁怕谁?”

    蔺斯白看着他们这种拼酒方式,有些心惊胆战。

    况且,他刚才已经喝了很多酒了。

    这时候江泽宇被酒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她扯住祁野的衣袖,“别喝了。”

    她的眼里有担心,也有请求。

    “江泽宇他...酒量不好...”到这句话的时候,蔺斯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因为她心里想不是这句,她想的明明就是:

    你刚才就已经喝了好多了,况且酒混着喝不好。

    不知怎的,喉咙里就跳出这句了。

    祁野定定地看着她,视线由她的手掠到她的脸,他的视线发暗,眼色渐渐冷却,倏尔拂过。

    蔺斯白被他的眼神唬到,有一刻的心惊,手指下意识缩了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很不高兴。

    几秒之后,祁野收回视线,盯着江泽宇,“那就不喝了。”

    江泽宇却无暇顾及了,他的脸色已经发白了许久,“哇”地一声吐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人晃晃悠悠的,幸好有大健扶着,不然脸都要栽进垃圾桶。

    “白,你待会儿拉不动他,我和瑞先把他送回去。”

    后面江泽宇被大健和瑞拖走,罗嘉雯和王之恺不知道什么时候溜的,黑子和几个兄弟也跑得快,留下祁野和蔺斯白两个人。

    “那我...我也回去了。”蔺斯白舔了舔唇,看了眼对面的祁野。

    她订的酒店不远,步行过去就能到。

    “我送你。”

    “不用啦,蛮近的。”

    “我送你。”他还是这句话,话时,垂眼看着酒桌上的酒瓶。

    “...好。”

    蔺斯白眼观鼻鼻观心,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怪异。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好像是为了迁就她,祁野走得不快,两人穿梭于人群中。

    即便已经到了这个点,广场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人群把他们挤到一条桥边。

    她对这里有些新奇,避过人群,趴在桥边看下面。

    她听烧尸庙烧掉的尸体,骨灰都会被放进这里的河道中。

    祁野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脑里的弦像到了临界点,饭桌上的那点儿不爽快全部浮了上来,他的眼里有极其浓郁的威慑力和压迫感,淡淡的戾气混合着酒精,揉杂成一种非常邪性的情绪,他已经不想压住了。

    他朝她走近,缓缓问道:“那条手链,怎么还戴着?”

    “嗯?”她浑然不觉,因为喝了点酒,脸上红扑扑的,有种独特的娇憨可爱,抱着围栏把自己身体撑起来去看桥下的人。

    察觉到他没回话,她侧脸回头,一下子看到离得极近的祁野,近得有些可怕。

    她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侧,却被他握住了手臂,“...怎、怎么了?”

    他的手掌温度滚烫,掌纹粗粝,宽大地裹住她细瘦的臂。

    接触之处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她心脏的跳动速度一下子飞跃起来,咚咚咚,几乎冲破耳膜。

    他高得有些过分,冷硬的下颌角微收,居高临下看着她,淡淡的视线像座山一样压过来,背着光,光在他的身型上描出一层光晕。

    他眼中漆黑一团,任她怎么都看不清楚那里面的情绪。

    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酒味侵过来,顺着深浅的呼吸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一反常态,在蔺斯白的记忆里,他向来温和有度,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她退了一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逼到了角落,腰后抵到了坚硬的桥栏。

    她微微心惊,耳朵攀红,呼吸稍稍急促起来。

    人群的吵闹声一下子被拉远了,只剩下互相呼吸声。

    “我...”蔺斯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右手捏住自己的衣角,与他对视时,甚至忘了他刚才问了什么问题。

    因为吃了晚饭,她的嘴唇比平时红润一些,眼睛像被水滋润过的葡萄,年轻女孩的皮肤白皙细腻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即便穿了最普通的衣服,也有路人频频回头展望,眼中不乏惊艳之色。

    可她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招人喜欢。

    想到这里,祁野的眼色冷了几分,又近她一步,只想把她与人群完全隔开,留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

    祁野垂眸看着她几秒,然后轻轻挑起她左手的衣袖,故意似的,尾音微微勾起:“手链,为什么还带着?”

    他看得清楚,她的睫毛随着他的话轻颤了几下。

    他曾经逗过她几次,蔺斯白记得清楚,但他平时都是一派正经沉稳的样子,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困在桥边逼问过。

    被他那种眼神盯着,她产生了几分逃跑的冲动,手腕挣了一下,却被他收得更紧。

    力气很大,恰好能桎梏住她,却不至于让她疼痛。

    她不知所措地瞥过眼,祁野看出她有些急了,“我...因为好看,我才戴的...”

    “好看?”

    祁野用短短两个字反问,指尖挑过她的貔貅手链,即便在不算亮的桥灯之下,也能看出手链的带子其实已经泛白了,丑兮兮的貔貅在她细白的手腕上晃荡,仿佛在无声地反驳着她刚才的话。

    她的鼻尖通红,可是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就越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想欺负她的冲动。

    祁野稍稍掠过视线,压住心底的这股冲动。

    蔺斯白被逼得没办法,咬住唇,句话仿佛要她命似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好看,是一个原因。”

    “那还有呢?”祁野不给她想任何措辞的时间,声音沉得像由深海传来,逼问。

    “...还因为,它有纪念意义...”

    祁野哂了一声,敛下眼,似有自嘲:“原来只是因为有纪念意义?”

    他松开她,那股酒味一下子撤开去,慢慢地踱开去。

    蔺斯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泛上些焦急,追了两步,有些话来不及想就已经了出去:

    “还因为...是你给的。”

    因为是你给的,所以即便只是一条最普通的手链,也值得她好好珍惜佩戴,因为是你给的,所以弄丢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着急。

    完话,她脸红得几乎爆炸。

    祁野垂下眼,唇角却慢慢勾起。

    似有得逞,掩在他眼中的那道光,忽如烛火一般跳跃。

    送完蔺斯白,祁野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黑子。

    他站在一座佛塔前,看见砖红色的石壁层叠,两座的巨大的黑睛白牙红毛的石盘亘在佛塔门口,三座黑色石窗给佛塔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

    祁野在那里驻足,虔诚如白天的蔺斯白一样拜了个礼。

    闭眼拜礼时,他的手掌内依然有握住她手腕时的触感,那么瘦那么的一个手腕,皮肤嫩得像牛奶,以及她羞涩到极致却推不开他的委屈和愤然。

    黑子手里拎了两瓶伏特加,绿色包装的苏联红牌伏特加,“继续喝点?”

    祁野没话,却准确地接住了黑子丢来的一瓶酒。

    “酒桶子,就知道你喝不惯这里的酒。”黑子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刚才那子那破酒量,是什么给了他胆子来跟你拼酒的。”

    祁野咬掉了瓶盖,与黑子找了个地方靠着,他单手搭着围栏,举着酒瓶罐酒,一喝就是半瓶,晚风吹过来,迎面吹散他身上的酒气。

    “祁哥,你你刚是不是心里窝火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按你当年那脾气,不得上拳头啊?就那子,我一个十个,刚你要是一句话,我直接把他摁倒,那妞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替他求情,一个男人要是需要女人替他挡酒,那这男人就是个废物。”

    黑子是真的为他不平,话冲:“祁哥,按我,就那妞儿,你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他.妈轮到那么一个毛头子在你面前阴阳怪气?再不济,用点儿手段对付那姑娘,不迟早对你服服帖帖的?祁哥,你别认那个死理儿,女人都一模一样,都吃那一套,到时候还不是软乎乎地贴上来,甩都甩不掉。”

    祁野盯着他不话。

    黑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话乱了,“哥啊,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呢嘛...”

    祁野的话冷得像冰:“别他.妈用你对付其他女人那一套衡量她。”

    黑子“靠”了一声,“祁哥,你来真的?”

    祁野喝了剩下那半瓶酒,心情倒是不错。

    “还有,别那妞儿那妞地叫,她将来,八成是你嫂子。”

    --------------------

    作者有话要:

    抱歉来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