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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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晏储身上的血腥味儿很是浅淡,并不明显,但却逃不过萧淮这么个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的鼻子。

    他敢相信不是错觉。但也同样因此,却让萧淮心中更加困惑。

    哪来的血腥味儿?

    萧淮眉头紧皱,之前那略显荒诞的想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他明知这个想法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可却始终无法将它从脑海中抛去。

    宋晏储虽让他宿在偏殿,可除了正殿之外,萧淮的一应衣物用品皆在另一个院子,再加上昨夜同宋晏储闹了脾气,哪怕偏殿已经让人收拾妥当,萧淮也是内心憋着一口气,回了自己的院子。

    萧肆为人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萧淮不放心他一个人在京城乱跑,索性一直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此时他看着萧淮,颇有些惊奇地开口:“爷,您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萧淮心里有事,随意把他糊弄了过去。萧肆从来不追问,或者这么他也没那个脑子追问。见状就要转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前旁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疑惑道:“对了爷,您昨日换洗的衣裳上面怎么一股子草药味儿啊?”

    萧淮还没反映过来:“什么草药味?”

    “就是千枝雪的味道啊。”萧肆低声嘟囔道。

    萧淮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前日夜间他气急败坏之下,急忙走出寝殿,一个没注意好像是撞到了一个端着药碗的宫女。萧淮正想解释,却听萧肆又叽里咕噜道:“上次鲁将军中箭,箭上带毒,军医给他开的药里好像就有这么一昧药,难闻死了。”

    萧淮猛地抬头,瞳孔骤然一缩:“你什么?”

    萧肆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话,又迟疑地开口:“就是,鲁将军上次中毒,军医……”

    萧淮忙忙断他:“你那株草药是做什么用的?”

    “解、解毒用的啊……”萧肆莫名其妙道。

    萧淮眸光沉沉:“你确定?”

    “确、确定吧……”萧肆想了想:“那味道实在太难闻了,那段时间鲁将军身上都是这个味道,所以我还特意问过呢……”

    萧淮薄唇紧抿,面上一派严肃,萧肆咽了口唾沫,心下有些惊疑不定,心翼翼地问道:“爷……您怎么了?那药……有什么问题吗?”

    萧淮深吸一口气,没回他的问题,反而急切道:“昨日我换下来的衣裳洗了没?”

    萧肆缩了缩脑袋,有些心虚的开口:“这……该是洗了吧……”虽有个单独的院子,但除了他们主仆三人外,这里的一应丫鬟下人都是东宫的人,平日里虽话不多,但做事大多手脚麻利,之子昨日换下来的衣裳,不可能今日还未洗。

    萧淮揉了揉脑袋,心中有些懊恼,却忽地听闻外面另一道声音:“没洗。”

    萧肆一愣,转头看向外面:“阿悟?”

    萧悟大步走进来,一手抱着件衣裳,赫然就是前日萧淮穿的那件。他白了萧肆一眼,将衣服放到萧淮面前:“这衣服上的味道太熟悉,我怕会有什么线索,就做主留下来了,没让他们洗。”

    萧肆一脸愧色,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萧悟走到他身边,斜眼看了他一眼:“笨。”

    萧肆嘴角往下撇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萧淮却是松了一口气,看了萧悟一眼:“做的不错。”

    他罢,拿着衣服转身走出殿门:“我出一趟宫。”他顿了顿,又交代道:“要是太子那边来找,就我去西山了。”

    萧肆不明所以,只能愣愣点头。

    ·

    宋晏储给了他足够的权限,东宫之内他可自由行走,出入宫门也并无限制。萧淮在京城之内兜兜转转,最后在一处名为“回锦堂”的药铺前停下。

    坐堂大夫正眯着眼睛,懒懒散散地看着手中的医术,见萧淮抱着一件衣服进门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语气悠闲道:“郎君,这儿不是成衣铺。”

    萧淮大步走到大夫面前:“我不是来缝衣服的。”

    老大夫抬头,又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萧淮将手中衣服放到他面前的桌子,往前推了推:“我是想请老先生看看,这衣裳上面沾的药,是什么。”

    老大夫垂眸,就见那黑衣上绣安稳,布料也是极为珍贵。他鼻子动了动,开口报出一串名字:“蛇舌草,鱼腥草,黄芪……还有千枝雪。”老大夫眼皮子抬了抬:“再多的就闻不出了。”

    萧淮急道:“敢问这千枝雪,可是解毒之用?”

    老大夫吗,慢悠悠道:“不止是千枝雪,先是蛇舌草和黄岑之类,也有此等功效。”

    萧淮心中一凝:“那千枝雪可还有别的功效。”

    老大夫又抬眸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这些草药有滋补养身的,也有解毒之效的,若是同旁的药材在一起还能有别的用处,但是在这昧药里,只能是解毒之用了。”老大夫着,又来了兴致:“我看郎君面色正常,不死有中毒之兆啊,怎地服用这些药?”

    萧淮笑了笑,并未回答,那老大夫也知晓分寸,见状就没再多问。

    他悠悠闲闲继续拿过书费力地看起来,原是以为那郎君一会自己就会离开空缺不了等他抬头,人在面前站着,面色有些纠结。

    老大夫呵呵笑着:“郎君可是还有什么想问的?老夫虽不敢跟宫中御医相提并论,但一些问题还是答得出来的。”

    萧淮顿了顿,开口问道:“那敢问老先生,一个人若是腹疼痛不已,身上又有血腥味儿,是因何缘故?”

    老大夫翻书的动作一顿,目光有些莫名的落在萧淮身上,慢悠悠了一句:“你的,是男子还是女子?”

    萧淮一愣,而后不由喉结微动,哑声道:“若是……女子呢?”

    老大夫神色悠闲自在,只道:“若是个女子,那自然便是月事了。”

    “月事?”萧淮有些怔怔。

    老大夫终于把书合上,抬眼看着他:“有些娘子身子虚弱,来月事的时候腹便会坠痛难忍,身上有血腥味,也是自然。”

    萧淮微微恍然。

    他十二岁的时候家中突逢变故,父母双亡,彼时他年纪尚,也没接触过那档子事。后来他去投奔岑将军,在军中那满是汉子的地方一待就是近十年,更是无从了解这种事。

    女子……月事……

    萧淮心绪不宁。

    老大夫笑盈盈地看着他:“郎君可还有事?”

    萧淮勉强回过神,愣愣地摇了摇头:“有劳大夫。”

    他拿出一锭碎银子,慢慢放到桌面上,而后转身离开。

    “诶!”老大夫一愣,连忙叫住人,却不想不过眨眼,人就没了踪影。

    他看着桌面上的碎银,无奈摇摇头:“真是……”

    萧淮本想先回东宫,但想着自己借口都找了,总不能那么早就回去,索性将理由变成现实,前往西山。

    ·

    宫内,宋晏储用过早膳处理过一应事务之后,忽地回头问道:“萧淮呢?”

    陈玉一愣,只因这些日子萧淮大多不在,他也就下意识忽视了他的存在。此刻闻言,便派人去听,却不料来人回道:“回殿下,萧大人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宋晏储缓缓抬眸:“人呢?”

    “萧大人的随侍,他去了西山。”

    “西山?”宋晏储执起毛笔,神色淡淡:“西山事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他去西山作甚?”

    那人没回答。

    宋晏储执着毛笔的手顿在半空中,眸光慢慢沉了下来。她提笔在面前的纸张上落下几个字,声音平静道:“去查,看他去做了什么。”

    陈玉闻言也察觉到不对,连忙声应是。

    任萧淮在西州再手眼通天,可这到底是京城,宋晏储的地盘,她要有心查什么事,鲜少有查不到的。

    “去见了个大夫?”宋晏储眸中平静无波:“了什么?”

    陈玉心中也是惊慌不定,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回道:“他在听殿下喝的药……”

    “还有呢?”

    “还有、还有……”陈玉把他们的对话完整复述出来,额角微微滑落一滴冷汗:“殿下,萧将军莫不是……怀疑您的身份了?”

    “呵。”宋晏储轻笑一声,神色并无明显怒意,却让陈玉心里明显咯噔一声。

    ·

    萧淮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黑,宋晏储已经用过了晚膳。她看着走近的的萧淮,随口问了一句:“去做什么了?”

    萧淮神色自若道:“临近年关,西山那边还有些急事尚未处理,临时去了一趟。”

    宋晏储并未怀疑。

    时辰已经不早,宫女端来热水,宋晏储起身走向床榻,萧淮跟在她身后,明显地察觉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萧淮猛地皱眉,一把拉住她的手:“殿下的腿怎么了?”

    宋晏储一怔,而后轻抚下他的手,神色轻淡不在意:“无甚大碍。”

    无甚大碍,就是有事。

    宋晏储动作稍显缓慢地朝着床榻边上走去,虽强装无事,可行走间多少还是能看出端倪。

    萧淮脸色沉沉,立刻跟了上去:“你腿受伤了?”

    宋晏储将脚放进盆中,左腿运动间,眉头又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她道:“不是什么大事。”

    萧淮神色阴沉:“怎么伤的?”

    宋晏储就等着他这句话,她道:“不过一个刺客罢了。”她神色泰然自若,可见早就对时不时出现刺客习以为常。

    大殿内洗脚水哗哗作响,萧淮见她左腿动作间总是带了些僵硬,眉宇间不由浮现一层阴霾。

    宋晏储抬眸看他:“今日孤身子不便,你便宿在偏殿吧。”

    萧淮想起昨夜,她神色不对,又赶自己走,也是因为伤势?

    萧淮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眸光深沉。

    真的会有那么巧?

    宋晏储显然无惧他知道,神色坦荡中又带着些困乏之意。她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先回吧,孤乏了。”

    萧淮抬眸看着她,又落到那只着着雪白中裤的修长大腿,忽地上手去碰——

    宋晏储一惊,整个人都往后缩了缩。

    “你作甚?”

    萧淮薄唇微抿,面上难掩担忧,他道:“殿下伤在哪儿了?臣看看。”

    宋晏储眸子微微沉了下来,萧淮面上一派焦急,不似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