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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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静典雅的?卧房之中,明媚的?阳光透过轩楻映入室内,斑斑点点的?细碎柔光照在了那张老檀木美人?榻上。

    屋内点上了具有安神功效的?檀香,淡淡的?安神香萦绕在萧邺周身,他坐在塌上,一脸平静地?看向已经昏迷了一夜的?扶玉。

    指尖一寸寸往下,萧邺的?指腹抚过白璧无瑕的?脸颊,而后停留在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上,久久不进水,原本清润粉嫩的?樱桃?嘴,就这么枯萎下去。

    扶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萧邺紧皱眉头,目光沉沉打量起这具娇弱的?身体。

    萧邺面色不显,看上去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内心却?早就焦急如?焚。

    他从?来都对?自己的?所?有之物,有着强烈的?处置意向,可现在他还没?和扶玉好好较量上一番,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轻轻巧巧没?了性命呢?

    一想?到扶玉可能会死,萧邺便无法接受,他不允许扶玉逃出自己的?掌握。

    那日在舟船上,萧邺平生难得的?大意了,以至于出了差池,使得扶玉不?心中了带着剧毒的?暗器。

    彼时,萧邺才将将唤了琴刀一声,扶玉却?突然转好了许多,见她尚且身子安好,且心里堵着一口多日未发泄的?恶气,萧邺便将扶玉留在了塌上,出去和琴刀商讨要?事。

    与琴刀谈话时,萧邺留了点目光看顾扶玉那边的?情况,她乖乖地?侧卧在那,一点也没?有乱动。

    但萧邺未料及的?是?,那群黑衣人?竟然还有一个活口,那黑衣人?突然出现在萧邺身后,握利刀,砍向了萧邺后颈,所?幸萧邺身高超,他弹指一挥,那把刀反倒成了黑衣人?的?催命符。

    躺在血泊中黑衣人?挣扎着最后一口气,从?袖中抽出了暗器,眼见刺杀萧邺不成,暗器方向一转,刺向了浑然不觉的?扶玉。

    萧邺反应过来之时,扶玉的?胸口已经涌出了黑血,那刺客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死地?僵硬在那儿。

    听到外面轻轻的?敲门?声,萧邺暂缓思绪,他收回在扶玉唇畔上的?,视线也从?扶玉身上离开。

    他抬

    拉了下系在帐幔上的?银色铃铛,这铃铛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触发了和屋外相连的?关,屋外的?人?得到了允许进入的?命令。

    萧邺掀开烟紫色的?层层帷帐,白鹤长鸣屏风外,琴刀带着一个端汤药的??姑娘站在外头,这个?姑娘便是?当日和扶玉一起的?桃红。

    琴刀开口道:“世子,药熬好了,我?让桃红姑娘上去服侍。”

    萧邺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虽然只是?目光一掠,但桃红却?感?受到了深切的?压迫感?,端着盘子的?忍不住发颤哆嗦。

    萧邺沉吟点头,“你便留在外头,这个端药的??丫头随我?进来。”

    琴刀一愣,他原以为让桃红的?去服侍扶玉喝药便可,却?不想?世子这么上心。

    他再次认识到,世子对?待这个唤为扶玉的?姑娘很是?不一般,他们原本急着赶路回京,但因为扶玉中了剧毒,船上药物欠缺,且路途奔波,于扶玉恢复身体无益,世子硬生生改了行程,在许都落了脚。

    原本留在许都的?世子还要?担忧老侯爷的?身子,所?幸昨日京城递来好消息,前些日子平阳侯府来了一个神医,硬生生把老侯爷从?鬼门?关那里抢回来,如?今已是?下榻无碍了。

    美人?塌上,扶玉柔软无力地?躺在了萧邺的?怀中,萧邺一环着纤纤细腰,一牵着扶玉的?掌,五指相扣,他的?很暖,以至于更加明显感?受到了扶玉心的?冰冷。

    桃红一眼都不敢多看萧邺,她?心翼翼搅动汤药,一股冒着白烟的?热气飘飘然飞在帷帐中,又很快散发掉。

    感?觉到这药的?温度不会烫嘴的?时候,桃红缓缓将盛了汤药的?勺子移到扶玉嘴边,只是?昏迷之中的?扶玉紧闭唇齿,哪里服得下去。

    在萧邺目光逼人?的?视线下,桃红更觉得喂药这事难办,举步维艰。

    桃红许久都没?有顺利喂下一口药,反倒让褐色的?汤药沾湿了扶玉的?脖颈和衣衫,萧邺沉了目光,板着脸,凉凉道:“把药放着,人?出去。”

    这句带了些许怒意的?话,震得桃红面容僵硬,她连忙不迭退了出去。

    原本就安静

    的?卧室只剩下塌上二人?,萧邺缓缓放下扶玉,将她放平在塌上,他接过放在床头的?那碗汤药,捏住扶玉的?下巴,将碗中的?汤药一点点灌入扶玉口中。

    尽管萧邺让扶玉张了嘴,但那汤药还未进入扶玉口中,皓齿便又紧紧咬住合上,汤药无法进入扶玉口中,和先前一样顺着嘴角,滑落到细嫩的?秀颈上,沾湿了素白衣领。

    几番失败后,萧邺蹙起了眉头,静静凝视这张容颜,萧邺的?脑子中闪过了一个念头,用帕子擦掉湿淋淋的?汤水后,萧邺朝外道:“再送一碗进来。”

    桃红熬药时便多熬了几碗,所?以萧邺一发话,一碗满满当当的?褐色汤药马上就送了进来。

    桃红不敢多留在卧房中,把药放在床榻旁边的?紫檀架上,便又退了出去。

    还有几步便要?走到屏风外,桃红好奇心一起,大着胆子一瞧,那如?修罗一般的?男人?捧起碗,居然自己喝下药,压上了无知?无觉的?那人?。

    风一吹,帷帐轻轻浮动,藏在朦胧中的?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很是?引人?遐想?。

    看到这一幕,桃红不禁红了脸,她垂着头慌忙跑了出去,把琴刀看得一愣一愣的?。

    琴刀朝屏风那看了一眼,但层层屏障,哪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这激起了琴刀的?兴致,他将长刀一横,拦住了桃红的?去路,“不过是?去送碗药,怎么脸这么红?”

    桃红哪里好意思,她只一头想?出去,根本不看琴刀,“我?的?脸本来就这样。”

    见桃红不肯多,琴刀自然不好再多为难她,他收了刀剑,桃红见隙?跑着出去了。

    *

    许都客栈。

    那日意外后,萧氏兄妹随萧邺一同留在了许都。

    萧怀琅坐在书案后沉心翻阅书籍,直到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才停了要?翻往下一页的?想?法。

    拇指按在才看过的?那页,萧怀琅的?目光射向了敞开的?门?扇。

    “兄长,兄长——”

    一道莽莽撞撞,又娇滴滴的?女儿家声音传入萧怀琅耳中,他收了书,将翻阅过的?书籍归整好,慢慢踱步走了出去。

    便是?萧若玫没?有出声,萧怀琅也能从?她那一

    蹦一跳的?脚步声中感?知?到她的?到来,经年的?相处,他对?萧若玫的?每一处都很熟悉。

    萧若玫风风火火进来后,就见萧怀琅一番谦谦君子样儿笑着面对?自己。

    一路?跑,停下来却?更疲累,萧若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走到萧怀琅身前,开口道:“大哥,都久病成医,这些年你一直自己扎针灸祛毒,效果也属实不错,不然你去为那位姑娘试一试?”

    今日去看过扶玉,那张半点血色都无的?容颜深深印在了萧若玫心里,萧若玫虽然并不精通医术,但只单看那一眼,便明了扶玉当下的?情况十分凶险,若是?不再做些什?么,只怕美人?不日就要?香消玉殒。

    虽然不曾见过扶玉,但萧若玫每日都会来他这一那边的?情况,根据萧若玫的?只言片语,萧怀琅也差不多知?道扶玉的?状况不太好,他不想?去招惹这个麻烦。

    他道:“那位我?可不敢轻易去碰,眼下世子日日?心用药也没?见效,我?何必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看着面红齿白的??妹,萧怀琅又道:“眼下萧邺不愿尚公主,我?虽不知?他不愿的?想?法在何,但若是?那位姑娘丢了性命,你不就少了一个碍碍脚的?障碍物吗?”

    听到这番话,萧若玫使劲摇了摇头,她很认真道:“我?没?有那么想?,虽然和那位姑娘接触不多,但那好歹也是?一条性命。若是?邺哥哥愿意娶我?,那固然是?好的?,但若是?被赐婚给苏家公子,那也是?我?自己的?命数,我?都会接受的?。”

    萧怀琅视线一凝,问道:“只要?是?命数,你都愿意接受?”

    萧若玫“嗯”了一声,乖巧点头。

    但萧怀琅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她僵持住了。

    她听见从?来都是?翩翩君子的?兄长口出惊心之语,萧怀琅拿一种无波无澜的?语调对?她道:“如?果这个所?谓的?命数,包括让你成为大皇兄的?人?呢?”

    发现兄长看向自己的?目光微微闪烁,有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占有情绪,萧若玫不禁后退了一步,但她退,萧怀琅便要?进。

    她看着兄长一步步向

    自己走近,萧怀琅笑颜绽放,问道:“?六这是?做什?么?兄长又不会伤害你,你怕我?作甚?”

    萧若玫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她垂下眼眸,避过了萧怀琅一瞬不瞬的?视线,一遍遍告诉自己,兄长只是?在打比方开玩笑罢了,并非真心之语。

    她很快整理好思绪,又如?往常那般亲亲热热勾起萧怀琅的?臂,笑嘻嘻道:“兄长是?待我?最好的?人?了,我?喜欢兄长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兄长。”

    闻言,萧怀琅满意地?摸了摸?姑娘的?脑袋,会心一笑,“真乖。”

    “我?们一起去看看扶玉姑娘?”

    萧若玫歪头,笑着对?萧怀琅道。

    *

    京城,养心殿。

    一幅斑驳的?画卷徐徐展开,上面的?朱丹墨迹全然晕开,各种颜色的?丹青交杂在一起,很难再将原先的?画面还原,只从?那模糊的?轮廓中,猜出那是?一卷美人?图。

    正值强壮之年的?帝王沉沉叹了一口气,指在画卷边缘缓缓擦过,不料这画卷被雨水浸得太透,题字的?尾端那里,也是?黑乎乎一片。

    见皇帝的?指末梢沾了少许黑墨,陪同在身旁的?平阳侯一句话也没?有,他的?目光静静落在了这幅残画上。

    从?来威严的?皇帝露出一丝苦笑,他看向被自己连夜叫来的?平阳侯萧承平,语气深沉。

    “快二十年了,朕一直把这幅画珍藏的?很好,画上的?笔墨不曾脱落过,连画技最精湛的?画师都不用修补,这是?朕一直?心翼翼才做到的?。谁能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全大胤朝修建得最精雕细琢的?皇宫,墙体居然会被雨水渗透,多么可笑。”

    “朕的?爱画就这么遭了难。”

    见自己最优秀的?画作毁于一旦,平阳侯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但他不能表现得比帝王更不痛快,只是?将那份痛意放在了心里。

    皇帝收了放在画卷上的?视线,问道:“承平,你还能做出一幅这么惊艳似本人?的?作品吗?”

    平阳侯摇了摇头,不单单是?多年后画技退步的?原因,更多在于时光荏苒,伊人?音容笑貌犹记心中,但记忆渐渐模糊,他已经快记不得那人?

    的?绝色容颜了。

    平阳侯十指交在一处,臂朝前一推,回答皇帝的?问题,“陛下,恕臣无法为您分忧,臣已多年不碰作画,艺生疏。”

    他抬眼瞧了一眼威严的?帝王,他和这个握皇权的?帝王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几十年,见证了他在禹国为质子的?数十年艰难岁月,也见证了他一步步登上帝王之位的?血腥之路。

    平阳侯顿了顿,又道:“再者,佳人?音容不再,臣年老记忆衰退,很难再做出和原画不相上下的?画作。”

    皇帝无奈,“也是?,朕也快记不清她的?长相了,她从?来都没?有入过朕的?梦,相必是?恨极朕了。朕只能通过一幅幅和真人?七八分相像的?画卷来把她的?容貌刻在心底,你,多可笑。”

    皇帝收回落在画卷上的?视线,一招,候在一旁的?太监立即走了上来,吩咐道:“将这画送到翰林图画院,命周翰林?心修补。”

    这句话刚落下,一群太监走上来收走画,他们并没?有直接把这画卷起来,而是?每人?隔少许距离,?心翼翼地?将这画移了出去。

    皇帝坐回代表帝王威仪的?位置上,打开一封奏折,看了不过几个字眼,便一脸怒气地?将奏折扔了出去。

    不巧,这奏折刚好落在平阳侯脚边,他捡起来一看,果然,又是?和苏家有关系。

    皇帝一直把苏家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可偏偏这家人?不知?好歹,仗着当年扶位有功,买卖官位,强抢百姓田产,没?有一刻不是?在挑战皇帝的?下线,真可谓是?嚣张跋扈了得。

    皇帝脸上仍旧怒意沉沉,他黑着一张脸,想?到了什?么,问平阳侯,“我?听太子不日前派人?去刺杀世子,他可还安然无恙?”

    “?儿前日来过家书,是?并未受到什?么伤,只是?路上遇到了些?事,暂且不能返京。”

    “但陛下命他所?操办之事,已经全部查清。苏家一党不仅把伸到了扬州科场,其他地?方也插了,眼下苏家的?势力不少,想?要?连根拔起,恐怕不容易。”

    皇帝不屑地?呵了一口气,话语里有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威严,“朕难道会害怕

    他们偌大一个苏家,一个倚靠朕成长起来的?门?阀,最终也是?要?折在朕下,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朕从?来都耗得起,跟他们耗。”

    “首先,我?就要?废了太子。”

    坐在帝王宝座上的?人?如?是?。

    一番豪言壮语后,皇帝又关心问道:“听是?不世出神医出救下老侯爷一命,那医者可是?药神谷来的??”

    一听到药神谷这敏感?之地?,平阳侯忍不住心一提。

    听当年禹国的?一部分皇族便是?被药神谷所?藏,但药神谷是?个诡秘之地?,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位置,皇帝更是?多年追查无果。这一两三年,皇帝原本已经慢慢歇了那颗心,怎么料及,这一号人?又主动出现了。

    平阳侯如?实回答,“臣没?有见到那医者,故而不确定那药是?否来自药神谷,当时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将药送到府上,而老父病重,只能拼命一试,不想?真救回一条命。听那?孩,他是?在城外见到了一个蒙面人?,那蒙面人?用银子支使他跑这一趟,其余一概不知?。”

    皇帝道:“全天下只有药神谷有那医死人?活白骨的?能力,不出意外,定是?药神谷出。不过,朕想?不通他们为何出。”

    “老父不曾与药神谷有过交集,臣也一直心中受困,眼下,怕是?成了未解的?谜团。”

    *

    许都是?个三面环海,背靠高山的?孤岛?城,这里道路不通,知?识贫瘠,大夫也多半是?中庸之辈,开的?方子、建议的?治疗方式,大都严严谨谨挑不出错处,但也不见一点疗效。

    之后几日,萧邺仍旧照那日的?法子,一口一口渡扶玉喝下药,连日的?药物滋养,使得扶玉干枯的?唇瓣终于有了一些莹润的?光泽,但药效还是?不大,扶玉的?气色仍旧未恢复,毒性也未能清除丝毫。

    若不是?此刻不能轻易移动扶玉,只怕毒素扩散地?更快,萧邺真想?现在就带扶玉回京城医治,他已经下了紧急密令,很快就会有医术精湛的?大夫来此。

    这日,客房里迎来了许都的?最后一个大夫。

    隔着一层隐隐约约的?寝帐,年轻的

    ?医者自大夸耀自己:“我?可是?和药神谷的?神医有过一面之缘,从?他身上学了不少本事,这点?病,我?一瞧便能出一二。”

    罢,隔着一层薄薄的?锦帕,他将指搭在扶玉的?腕上,闭着眼,屏气凝神,一脸专注地?为扶玉把脉。

    诊脉之时,萧邺抱着扶玉靠在自己身上,他久久凝视扶玉,只见原本琼姿花貌、粉雕玉琢的?脸蛋,此刻面上覆着一层惨白的?、死气沉沉的?气息,扶玉鼻息微弱,萧邺偶尔都会怀疑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见医者收了,萧邺沉声问道:“如?何?”

    一脸年轻的?医者才搭完脉,脸上再也没?有方才轻松的?姿态,他引萧邺出了卧室,站在屏风口,语气凝重,“这位公子,我?看那姑娘是?没?救了,你还是?提前准备后事罢。”

    连日来,不知?迎来退去多少庸医,就是?不见扶玉醒转,萧邺的?暴脾气再也忍不住了。

    “滚滚滚——”

    萧邺一声令下,琴刀又一次将背着行医箱的?大夫推了出去。

    见萧邺按着眉心,神情凝在一处,看起来很是?疲乏的?样子,琴刀不好再多些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阵阵吵嚷声,才被赶走的?大夫骂骂咧咧在门?口不肯离去。

    萧邺眉眼散发出寒光,他本就心情不好,这人?偏又不知?好歹,一点医术都无,还敢来面前班门?弄斧。

    正好将怒意发泄在这不知?好歹的?人?身上,萧邺袖中飞出一只短?的?利刀,他的?刀法从?来都是?快而准,那人?被这横天飞刀吓住,再也不敢在门?前撒泼,屁股尿流滚了出去。

    萧怀琅来到萧邺下榻之处时,见到的?正好就是?这么一幅不怎么平和的?画面。

    他抚掌笑着走进门?,赞道:“世子的?刀法又有长进了,相比之下,本皇子真的?是?疏于勤练,反倒是?退步了许多。”

    虽然萧怀琅随萧邺一同在许都落了脚,但这是?连日来萧邺第一次见到病弱体虚的?这位大皇子。

    萧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道:“大皇子怎么今日有闲心来我?这处?”

    萧怀琅往后瞧了一眼跟在屁股后面

    的?萧若玫,只见萧若玫展颜一笑,他也不知?觉眉目轻展。

    他明了来意,“我?此番是?为了中毒的?那姑娘来的?,中毒者若是?多日仍旧不醒转,只喝些汤汤水水终归无用。在我?所?熟知?的?众多解毒之法中,针灸和泡温泉祛毒是?最有效的?法子。”

    言罢,萧怀琅又道:“可否让我?去瞧一眼那姑娘,我?好斟酌怎么下医治。”

    听此,萧邺眉头一挑,他虽然与萧怀琅没?有多少深交,但也听闻此人?从?胎里头便带了毒,能活下来又长成人?,确实一件既不可思议又了不得的?事。

    萧邺确实听闻萧怀琅对?解毒这一难术颇有心得,此刻一筹莫展,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让萧怀琅一试。

    二人?随萧邺进屋,萧邺掀开垂落在地?的?纱质帷帐,离开了遮掩视线的?帐幔后,萧怀琅第一次见到了扶玉的?真容。

    看到扶玉真容的?那一刻,萧怀琅犹豫地?朝萧邺看了一眼,最后视线又回到了扶玉身上,像,实在是?太像了。

    年幼时,萧怀琅渴望父爱,他仗着身体虚弱,日日去皇帝寝殿求见帝王,次数多了,皇帝也就让他随意进出寝殿。

    一次,因北狄偷袭边关,皇帝未收拾书案,便去了议政厅议事,而萧怀琅正巧看见了那些未来得及收拾好的?画卷,那一幅幅画卷上的?盛世容颜深深刻在了萧怀琅心底,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每日都能看见和画卷上女人?相貌相似的?宫妃。

    后来,萧怀琅慢慢听到了皇帝的?公开秘密,更加印证了自己曾经的?想?法,他的?父皇一直再找赝品慰藉自己。

    他不知?道若是?父皇看见扶玉这张脸,会有多么疯狂,扶玉几乎和画卷上之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宫里头的?那些赝品再也没?有一个比扶玉更像。

    萧怀琅异样的?目光自然逃不过萧邺的?眼,但萧邺只从?那目光中看出了诧异,也就没?有多放在心上。

    “如?何?”萧邺问道。

    虽然还未诊脉,但萧怀琅只看了扶玉几眼,便断出一二,他回答道:“姑娘所?中之毒十分怪异,但不巧,我?曾经研究过解这毒的?法子。”

    “

    这种毒唤做蚕丝曜,它是?由蜈蚣和毒蛛交合的?产物,两毒相逢,毒上加毒,练成的?毒素更是?非同一般。这种毒素很有迷惑性,侵入人?体内部后,我?们一般都无法发现身体发黑,等到毒素悄无声息侵入骨髓,身体才会发青变黑,但到那时,却?是?再也来不及了。”

    萧怀琅话音刚落,萧邺便立刻回头看了看扶玉,他将萧氏兄妹请出卧房后,拉上帷帐,仔仔细细将扶玉全身上下检查一遍后,舒出一口后怕的?浊气。

    幸好,她的?身上仍旧洁白无瑕,不见一丝乌青之色,只要?现在消了余毒,就能解除危。

    萧邺这才安了心,他走出去询问道:“大皇子,你可有把握?”

    萧怀琅皱着眉,“这是?苏家的?独门?密毒,当年我?母妃便是?被这毒所?害,我?研究多年,最后归纳了一个周全的?法子,曾在两人?身上试验过这个解毒之法,行之有效,完全能保下性命。”

    见萧邺一脸不放心地?盯着自己,萧怀琅又补充道:“不过,我?的?解毒之法见效后,会有一点??的?、无伤大雅的?后遗症。”

    “后遗症?”

    萧邺立马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提声问道:“什?么后遗症?”

    萧怀琅紧紧闭唇不肯,最后到底在萧邺不容置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摸了摸鼻头,打马虎眼道:“嗯,这后遗症不会伤及性命,只是?有点?麻烦。反正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慢慢来,不急于一时哈。”

    听到这后遗症于性命无碍后,萧邺暂且收了那颗犹疑不安的?心,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至于后遗症什?么的?暂且顾不到,那是?往后需要?考虑的?东西。

    按照萧怀琅的?法子,以针灸刺入脚底的?重要?关节,打通封闭的?脉穴,通过脚底的?脉穴牵动全身,迫侵入身体的?毒素退出去,吐出余毒,此后再在温泉中浸泡上十天半个月,疏通身体各处的?筋骨,就能完全解了此毒。

    取来用烈火烤炙,并且消毒过的?银针后,萧怀琅在银针上喷了少许的?高度数白酒,稳稳扎入皎洁的?脚底。

    萧邺背站在塌前,认真注视萧怀

    琅扎下的?每一针。

    与此同时,萧邺也细细查看扶玉是?否有些变化,只见那针刚扎下去时,扶玉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张沉静的?脸淡然的?不可多碰,但四五枚针落下后,萧邺清楚地?听见了她那微弱的?低声细语。

    似乎是?在,“疼——”

    不过半刻钟,萧怀琅便针灸完毕,他将剩下没?有用到的?银针推到一旁,也不急着去净,直到再半刻钟后,见扶玉吐出一碗黑乎乎的?血水,他才离去洗。

    扶玉吐出了一大碗乌黑发紫的?血水后,又沉沉昏迷了过去,但萧邺感?知?她的?呼吸时,发现她的?呼吸明显比前些日子有力了许多。

    见扶玉转危为安,萧邺总算放下了那颗吊在心头的?大山。

    扶玉已经能慢慢感?知?到疼痛,方才那些针扎下去,她的?额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萧邺取帕子为她认真擦拭完,又将她散落在脸侧和耳畔的?碎发一一拢好,他才收了目光。

    施完针后,萧怀琅并未马上离去,他坐在大堂中等待萧邺出来,萧若玫自然也在。

    萧邺在卧室之中停留片刻后,便出去见萧怀琅,他知?道那人?还有话对?自己。

    一见萧邺出来,萧怀琅和和萧若玫都从?椅子上站起身,萧邺连忙摆,道:“我?们不必来这虚礼。”

    二人?便又坐了回去,萧邺客气一笑,问向萧怀琅,“大皇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确实是?有件要?紧事忘记告知?世子,扎完针后,基本上已经清了毒,但泡温泉这事依旧马虎不得,至少泡上七日,每次浸泡时辰不得少于两个时辰,这样才能更好地?恢复身体。”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那姑娘醒来之时,你要?确保她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否则会出大意外。”这句话时,萧怀琅用了比之前郑重上许多的?口吻道。

    但萧邺却?不明白最后那句话的?用意,他问道:“为何要?让我?成为她醒转时见到的?第一人??有什?么用意吗?”

    萧怀琅只是?微微一笑,如?之前一样,再不肯些别的?什?么了。

    他道:“世子不日便知?晓,若是?到时有

    疑问,再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萧怀琅眼神微微一沉,看向了萧邺,语气郑重:“我?有一事想?和世子谈一谈。”

    此番受了萧怀琅的?帮忙,萧邺待他便不能和往日那样不冷不淡了,他微微一笑,道:“大皇子,请。”

    “虽然我?不知?道世子为何恨极了苏家,但不巧,我?的?敌人?也是?苏家,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何不结为一条线上的?蚂蚱,一同扫清苏家这个毒瘤呢?”

    萧邺很早便知?这些皇子中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萧怀琅并不是?第一个想?要?向他示好的?皇子,也不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现在的?萧怀琅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虚名皇子罢了。

    但萧邺却?答应了下来,他道:“如?此甚好。”

    *

    扶玉现在虽然已经转好许多,但到了下午,仍旧处于昏睡之中。

    本以为扎完针不久,扶玉便会清醒,但萧邺守在塌前久久不见她睁开眼,于是?便有些焦急。

    他真的?十分好奇,成为第一眼被扶玉看到的?人?会怎么样。

    于是?火急火燎去问了萧怀琅。

    萧怀琅认真的?告诉他:“莫着急,人?是?肯定没?事了,但也要?一两日才能恢复清醒。世子当下可以带她泡温泉舒活舒活筋骨,这有利排毒,也有益于早点醒来。”

    得了萧怀琅这话,萧邺当日下午便带着扶玉离开了客栈,去了依畔在姑获山上的?一处千林山庄,那里有着几口天然温泉,非常适合扶玉养病。

    当然,一起同行的?还有琴刀和桃红,以及隐身在暗处的?暗卫。

    得天独厚的?天然温泉雾气缭绕,热气蒸腾,一眼看过去,水质清澈湛蓝,泉水沸且清,还未正式踏入温泉之中,萧邺便感?受到了一股曰曰不断的?热流往身上扑来。

    连绵不断的?水流从?两侧的?竹筒中流向温泉之中,保证了泉水的?新鲜透亮。

    身上只着了贴身单衣,萧邺抱着昏迷的?扶玉从?搪瓷台阶走进了温泉之中。

    男人?身材高大,那水只到了劲瘦的?腰处,他后背靠在清凉微暖的?玉石上,环从?后拥住扶玉,宽厚的?掌搭在纤细的?腰肢上

    ,一股热意涌上萧邺心头。

    由于扶玉尚且昏迷,?巧的?双脚无力地?飘在温热的?泉水之中,为了不让她跌倒,萧邺只能将她拥得更紧些。

    两具身体之间只隔了浅浅的?一层单衣,男人?的?线条锋利下巴搭在女人?柔滑的?肩头,健壮的?身躯紧紧贴着女人?单薄的?后背,这泉水又热乎乎的?,渐渐地?把扶玉凉凉的?身子也暖了不少。

    但萧邺清楚的?知?道,扶玉的?身子是?暖的?,他的?身子是?烫的?,像灼热的?火苗,一往无前的?燃烧起来。

    怀中的?女人?一点知?觉也没?有,萧邺倾身,滚|烫的?唇在扶玉脖颈处流连,他贴着扶玉的?耳垂,声音嘶|哑,呢喃道:“?可怜,你要?快快醒来,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这时,一道声若蚊蝇的?呢喃声传入萧邺耳中,这是?扶玉今日第二次开口,萧邺心中喜不自胜。

    平静无波澜的?泉水泛起阵阵荡漾的?涟漪,扶玉整个人?都被翻转过来。

    扶着纤薄的?肩膀,萧邺一瞬不瞬的?看着这具绵软无力的?身子倒向了自己的?胸膛,他腾出一只来,捧起扶玉的?脸蛋。

    温热的?泉水之中,秀颈上冒出了一层细汗,扶玉原本苍白的?脸色初见红润,但黛眉痛苦蹙起,脸颊也紧紧绷在一处,她似乎陷入了迷惘之中。

    见状,萧邺拇指抚过秀眉,一点点抚平眉弯。

    虽然知?道扶玉几乎不会回答,但萧邺仍旧低声道:“不舒服吗?”

    扶玉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梦魇之中。

    只觉眼皮子很重,扶玉怎么也无法睁开困倦的?眼眸,直觉告诉她,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又危险的?环境中,一声声如?雷似鼓的?军令号角声传入扶玉耳中,她害怕地?蜷起了脚指头,缩了缩身子。

    但一道温柔舒缓的?女人?声纾解了她窜动的?心,扶玉看不到那女子是?谁,但那女子轻轻哄着她,身上的?淡淡香味渐渐安抚了扶玉,扶玉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到下一次睁开眼时,扶玉看到了一张面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站在了城墙之上,那女子一脸淡然

    ,张开双,身子微倾向后倒去。

    她要?跳城。

    一想?到这个女子是?要?去寻死,扶玉反应快过大脑,她快步跑上前去想?拉住那女子,但方才跑到墙根处,她的?勉强擦过那女子的?一缕发丝,再也没?有拉住那人?,那女子朝她一笑,纵身一跃,跌入了层层叠叠不见尽头的?云海之中。

    但下一刻,扶玉却?发现置身于云海中的?竟然是?自己,她惊恐地?看向身边的?云烟,身下是?万丈深渊,悬在空中的?她沉沉掉落了下去。

    “救命——”

    一声惊慌的?尖叫声后,扶玉终于睁开了眼眸,她的?眼里满满都是?害怕、恐惧、惊慌失措。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一个拥着自己的?男人?,这男人?用一种锐利精明的?目光审视着她。

    只见眼前的?男人?唇角微勾,带着一股调笑的?意味对?她道:“睡美人?终于醒了。”

    初见到此人?,梦魇中的?害怕还未消散,但扶玉隐隐觉得面前的?男人?面孔有些熟悉,她有些懵懵懂懂地?触摸男人?的?脸颊,他的?脸很烫,比她的?心暖多了。

    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扶玉心底有些不确定,但直觉告诉她自己与此人?很亲密,她犹疑开口道:“哥哥?”

    哥哥?

    歪着头,萧邺疑惑地?看向扶玉,他从?未让扶玉这么称呼过自己,一下子便被这莫名其妙的?叫法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认真的?吗?扶玉。”

    萧邺顿时否认了这个叫法,“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妹妹。”

    他怀疑扶玉是?在耍花样,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单纯无害,仿佛整颗心都系在自己身上似的?,这绝不是?伪装出来的?。

    虽然萧邺不承认“哥哥”这一身份,但扶玉此刻偏偏就认准了他,她嘟起?嘴,执拗道:“我?记得,你就是?哥哥。”

    见扶玉一副认真的?模样,萧邺心里真是?万马奔腾,从??到大,平阳侯府单只他一个独子,他老爹也没?有瞎搞的?喜好,哪里来的?妹妹?

    他还要?和扶玉纠纠缠缠不死不休,才不要?这个女人?当他妹妹。

    扶玉刚恢复过来,身子

    还是?酥酥软软没?有力气,但骨子里的?娇媚勾人?依旧不减,萧邺转移了放在扶玉腰肢上的?。

    心头千万种思绪辗转来回,他突然想?到了萧怀琅提到的?后遗症一事,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后遗症罢。

    如?此一想?,萧邺开口问道:“你我?是?哥哥,哥哥叫什?么名字?”

    扶玉摇了摇头。

    萧邺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扶玉又摇了摇头。

    又问了好几个问题,扶玉只是?摇头表示不懂。

    萧邺心里一凝,心道,扶玉失忆了。

    但是?他不懂,为何扶玉会认为自己是?她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