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还以为你们和好了。”
闻又夏坐下的那一刻,屁孩的表情顿时非常精彩,让邱声几乎忍俊不禁。
想笑之余又忍不住鄙视自己,好幼稚啊邱声,和他争这个。
刚才卢一宁要没表现得特别在意闻又夏,邱声大约也就无所谓。但他非要这么执着,邱声被激起强烈的胜负欲,而且他深知闻又夏怕麻烦,并不纠结挨着谁——结果如他所愿,邱声终于抬起头,朝卢一宁笑了笑。
明晃晃地表达“我又赢了不好意思啊”。
“神经病。”卢一宁毫不掩饰对邱声的厌恶,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他俩一见面就掐,不然就是互相斗嘴,这一点倒是和以前比没什么区别,顾杞头疼成习惯,没话找话地:“菜怎么还不上?”
“饿了去催啊。”邱声着,满足地玩筷子。
听见这句,闻又夏笑了,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气音。
桌子下,邱声的手动了动,轻轻一贴闻又夏大腿外侧,算和他招呼。身边的人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研究大理石桌面的纹路。肢体接触不多,却让邱声几乎干渴起来,他垂着眼,手贴着闻又夏的腿,整个手掌覆上,隔一条牛仔裤感觉他的体温。
四五秒钟,闻又夏终于要把他按开。可刚刚肌肤相贴,邱声猛地抓住了他,闻又夏转过头,那双眼里掠过一丝厌恶。
邱声主动放开了,声:“抱歉。”
他道歉道得毫无诚意,左不过知道闻又夏不可能把这事闹到桌面上。果然,闻又夏只皱着眉转过头,然后没事发生一样问卢一宁:“你什么?”
邱声坐在原处,两手交握,隐约发热的感觉触动了他的渴望。
他根本不关心卢一宁在问闻又夏什么话题,他都知道。耳畔,闻又夏不时“嗯”“没”地回答,每个低音传入耳中都让邱声听觉神经震颤,随即全身短暂地酥麻,皮肤发烫,视野都缩得愈来愈。
“你等下少吃点辣的,邱儿,听见没?”顾杞提醒他。
邱声一回神,才发现他们要的菜都已经上齐了。
“要你管”堵在喉咙口,稍微有点迟,再就不合时宜了。而顾杞那句若有似无的抱怨就差挑明了他身体的某个零部件问题很大,但闻又夏可能没听懂。
倒是卢一宁,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娇贵!”
点的东西摆满了整桌,火锅沸腾,几双筷子夹着毛肚和鹅肠涮开。邱声被火红颜色迷了眼,他想吃,筷子刚举起来还没落到毛肚上,顾杞看过来,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用筷子尖一指闻又夏。
邱声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你敢乱吃东西我就告诉闻夏你瞒着他什么”。
他让筷子转了个弯,悻悻夹起一根黄瓜,索然无味地啃。
生冷辛辣油腻,黄瓜占了前两个字,也不在他“能吃”的范围内,比起火锅的其他菜,只能相对好点。没味道,邱声啃得慢吞吞,美食当前更加难以下咽了。
旁边有一壶免费大麦茶,啃两口黄瓜喝一口热茶,倒也不算太难捱。
重新见闻又夏的场景与想象中没有一丝重合,而昔日“银山”的四个人终于在互不联系多年后聚在一起,也和邱声的预想毫不相干。
他们四个人的关系一向很复杂。
卢一宁跟谁都能好好话,惟独与邱声八字不合。
顾杞和闻又夏近日无仇但远日是结过梁子的,现在都没有要主动和解的意思。
至于邱声和闻又夏就更复杂了,都前任相见,不是脸红就是眼红,他有心要脸红,可惜对方不给眼神。而且现在坐的位置不对,他做不到偷看闻又夏,只要稍微侧一侧脸都会太明显,对面还两枚电灯泡。
邱声郁闷地想:早知道就让他和顾杞换位置了。换了位置好歹面对面,他可以观察闻又夏口味有没有变。
“……所以后来许然没再找你?”顾杞还在意昔日死对头的八卦,见着当事人卢一宁,当然要问个清楚,“他有和你提过为什么他俩吵架吗?”
“没。”卢一宁吃得很香,但一点不耽误他话,“盛满又不是别人,许然哥跟他十几岁就一起组乐队,闹矛盾和夫妻吵着要离婚差不多,不定过几天都好了。”
“他俩不是那关系吧?”顾杞皱眉。
“比喻嘛。”卢一宁着着突然狡黠地笑了,他抬眼,扫过邱声,故意提高了音量,“不过许然哥最近真有点惨,别人跟他邀歌,还没谈妥呢突然又黄了。”
“哎?”
“别人一听邱声有空,就跟许然‘下次一定’了。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抢资源这事也只有某人干得脸不红心不跳了吧。”卢一宁完,挑衅地看向邱声。
“没有抢,是我之前合作过的。”
“现在混得这么好,那还屈尊找我?”
邱声不接招,把黄瓜在热茶里泡了泡:“你可以走啊。”
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卢一宁顿时怒从心头起,一句人身攻击都到了嘴边,对面的人突然站起来——闻又夏是个存在感很强的人,他有所动作,同桌的都闭了嘴。
面对一瞬间的沉默,闻又夏解释:“我出去一趟,你们聊。”
他神色坦荡,没拿琴,两只手插在裤兜里,语气也很平静所以应该不是算半途逃跑。
但邱声后颈绷着:“你去哪儿?”
“厕所。”
他完,推开包厢门离开。
火锅“咕咚”地冒泡,破沉默的是卢一宁的嗤笑:“我还以为你俩又好了呢,原来没有啊。”
“少几句吧。”顾杞瞪他。
“哦。”卢一宁没心没肺,笑了几声问顾杞,“杞哥,你多久没练琴了?”
“这两个星期都在练。”
“诶——”
“你答应我没活儿就排练的啊。”
“咱们真不能换主唱吗?”
“大概不行。”
……
他们聊得很愉快,吃得也很愉快,这顿饭邱声很少开口所以卢一宁格外自在。现在闻又夏出门了,邱声望眼欲穿,更没心力理他们。
闻又夏这厕所去得时间太长了,邱声按捺好几次自己想跟过去找人。
贝斯琴盒放在角落,他认出来是闻又夏用惯了的——他们刚遇到的时候闻又夏用的还是琴包,没多久就换了这个。
因为被背着到处排练、演出,贴皮的八个角都被磨掉了,划痕,灰尘印,还有几道摔破了的形状。他记不起每个伤疤是怎么来的,但闻又夏背这个琴盒在学校门口等他的场景邱声忘不掉。
耳机线是黑色的,贝斯箱是黑色的,他的头发、眼睛也是黑色的。因为个子太高,闻又夏站着不动时微微驼背,邱声跑过去,他配合地摘下一边耳机。
耳机里面是录的一些样和片段,走着走着,闻又夏揽住他的肩膀。
从学校到常演出的大学城酒吧街要坐半时车。
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贝斯箱被闻又夏恶作剧似的放在邱声两腿间,一米二高的黑色箱子能挡到腹部,他们就被掩护着十指相扣。
后来闻又夏的贝斯摔成两截,他离开时带走了琴盒。
怎么还在用这个?
该不会里面其实是空的,闻又夏还是跑了吧?
这念头让邱声倏地站起身来,把对面坐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眼神发直,顾杞问:“怎么了?”
邱声神经质地走向门口。
这时包厢门从外面被推开,看清来人,邱声迈开的一条腿又收回原位,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再次坐下,拿起了他没啃完的大麦茶泡黄瓜。
“哎哟。”卢一宁意味不明地慨叹。
邱声无视他,咬了两口,余光跟随闻又夏一路坐到之前的位置。
闻又夏将一个包盒推到邱声面前。
“给我?”他不可思议地问。
闻又夏点点头。
包盒外有牛皮纸袋,印着某个深受好评的连锁粥品LOGO,邱声以前点过,但后来就不怎么吃了——这家口味偏甜,粥又太软,不好喝。
到手还滚烫,掀开盖时一股白蒙蒙的水蒸气迷了邱声的眼。他试着看闻又夏,对方只拿起筷子继续吃火锅,没有和他话,也没对此解释任何,这让邱声些许挫败,然而隐秘的快乐藏不住。
要吃吗?不吃吧。
南瓜粥肯定加了糖,还是人工糖精,甜得很,虽然温度暖胃,却并不是他现在能大量摄入的东西。
但这是闻又夏给他买的。
闻又夏上次给他买粥是什么时候来着?
反正肯定已经很久了。
邱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烫得舌尖起泡,火辣辣地疼。
火锅吃到最后,顾杞算彻底把卢一宁劝回了乐队,他们约好黄金周后去太果拿合同,在此之前找个时间排练一两次,看看现在大家都是什么水平。卢一宁没反对,邱声不话,顾杞不得不问闻又夏。
“你有空吧?”他别别扭扭地开口,试图破冰。
闻又夏还是那副没所谓的态度:“知道了。”
顾杞肯定在心里骂人,表面上都咬牙切齿,他站起身,扔下一句“我去结账”。卢一宁还在吃最后两块红豆馅儿的饼,邱声揉了揉肚子。
摄入糖分还是让他有点不适,胃里泛酸。
邱声镇定自若地出了包厢,收银台在不远处。他过去,在顾杞出示付款码之前先把自己的手机怼上扫码仪,随着“滴”的一声,顾杞转头一巴掌撩在邱声背上:“妈的,早你给钱!”
“你没跟我客气啊,杞哥——拜拜!”邱声,他被那一巴掌刺激得顿时更不舒服了,匆忙朝顾杞挥了下手,跌跌撞撞地跑向卫生间的方向。
火锅店条件有限,邱声匆忙甩上门,蹲下的一瞬间立刻开始干呕。
太甜了。
他喜欢吃酸闻又夏是知道的,而且那天的奶茶明明没加糖,今天怎么回事?故意的?
对,他被医生下“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禁令时闻又夏已经走了,他对这些根本不知情,估计只当邱声还和以前一样。
邱声蹲着,停不下地干呕,他喉咙里全是苦味,难过地想:“为什么我不告诉闻又夏,为什么怕他知道?因为闻又夏心软,我不要占这样的便宜……是在犟什么,邱声,你妥协一下能死吗……”
外面脚步声和交谈声嘈杂,邱声突然完全放空。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儿。”
可下一秒,卫生间的门被不确定地敲了两下,然后轰然开——
邱声没有锁门,他下意识地想起身。
没力气,邱声只好先抱着脚踝深呼吸调整节奏,扭过头时祈祷别是陌生人。他宁可被卢一宁看见自己这么可怜。
抬起眼后邱声迅速地躲开了视线。
闻又夏站在那儿,臂弯里挂着邱声的外套,目光沉沉。
“怎么了?”他问。
作者有话:
明天周四,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