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简单食了晚膳,跟着秦昱许久的林海林管事清了做活计的厮女侍,堂厅只剩下沈宁与秦昱二人。
沈宁不敢瞧着秦昱,只能盯着腕上的白玉手镯看。
秦昱瞧出沈宁的紧张,尽量让自己口气温和点:“你昨去参加万家的吃酒会了?”
“昨日去了。”沈宁微微皱眉,难道这万家真有天家人忌讳的东西不成?瞧着秦昱面上的低沉,不安问道:“我是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事了吗?”
“无碍,不过事罢了,日后这万家再下帖子一律不接不见。”秦昱语落便起身,“你早些休息。”
沈宁一愣,脸色有些极为难看,而后起身:“秦王,上次你我的娶亲之事,是否为真?此番我还要赶回皇城,若是秦王有为难,也可告知。”
天空沉暗,院中花草染上了点点墨色,沈宁语气有些不佳,夹杂着她难以察觉的紧张。
“我应了你,便就是应了。”
“这两日我就派人送你先回朝云寺,万事有我。”
秦昱留下这两句话,便踏步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沈宁一人站在堂厅之中,半响,张了张嘴,最终合上,惨白着脸坐下。
朝堂瞧着一片安宁,实则正处于风云暗涌之时,各方也都是攒足了力,先皇留下那么多儿子,又有几个会是甘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原皇后当年虽撒手人寰,但还是留下了一子一女,本应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嫡女,更何况按道理嫡子才是皇位的继承人,偏先皇给封地,不顾大臣御史的阻止,把人发了出去,后又将自己的嫡女嫁到了定候爷家,自然也无法掺合立太子一事。
每年宫中家宴,原皇后的嫡女永华公主都不情不愿暗藏杀机,其余封地的王爷个个也都有几分能力。
如今的皇上秦朝,的确有治国之道,民声极好,但沈宁知道,她嫁人东宫第二年,确实出了叛乱,这也是沈宁为何敢来找秦昱的原因之一,因为她知道秦昱会不得不回到朝堂之上,在朝时间虽短,却也是唯一的活路。
而听她的父亲也捞了一把好处,被天家嘉奖坐稳了高位,柳念瑶不止一次拿这些事讽刺刺激她,起来倒也要感谢一番这位表妹当初的狠心揭露。
沈宁走在院中,往自己暂住的偏屋走去,鲜少能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但她却无心静待,前些日子她想过,若是秦昱真的喜欢万妙龄也无妨,但如今看来万家做了什么干了什么,他都是晓得的,可为何一直避而不应?
似乎她太放松了,沈宁精致眉眼在夜色中浮浮沉沉。
夜深漆黑百家眠,无人安静街道被一阵马蹄声乱,受伤的将士连滚带爬拍门叫醒了门房,而后秦昱穿戴整齐,眉宇冷气连连,快马加鞭往练兵场赶去,与此同时,陈深乔墨也是一脸焦急从各自府中赶往练兵场。
刚安静下来的街道,摇摇晃晃又走来一人。
天刚蒙蒙亮起,清月就着急忙乱的撩开青白床纱叫醒了沈宁,昨夜她睡的不安稳,便就点了安神香,现下有些让人昏昏欲睡,沈宁半靠在床头上,问:“发生了何事?”
“姑娘,昨夜万二姑娘吊死在了□□前,留下血书状告秦王毁了她的清白,关内忙慌的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刚关内府衙带走了尸体。”清月完,便取了白玉茶花衣裙,点点茶花绣在衣摆,“姑娘,这府中也是议论纷纷不得安宁。”
“秋云秋雨二人呢?”沈宁掀开被子下了塌,面色不佳有些沉闷,“秦王呢?”
“我让秋云去水了,秋雨去听消息了,秦王不在府中。”清月开了窗,散了安神香,“好像是昨夜练兵营出了事,连夜就赶去了。”
“唉,姑娘,你不知道,今我被府中女侍叫醒,真真吓了一跳,现下这府中真的是四面楚歌。”
“我还听一大早门房发现,吓了个半死,现在还在晕死中。”
“这万二姑娘真的是...”
清月絮絮叨叨间,秋雨端着水来了,二人伺候着沈宁梳洗上妆。
屋内烛光微燃,外面脚步声极乱,慌慌张张毫无章法不同往日,沈宁坐在妆奁前,三千墨发搭在肩上,略微妖艳的面容若隐若现,露出些许冷然,脑海中突然清明了许多,问:“清月,府里差人去叫秦王了吗?”
“叫了叫了。”清月为沈宁盘好发髻,“好了,姑娘。”
这厢沈宁一穿戴好,就去了前面正厅,林海正站在门口面色沉重与一旁厮交代这什么,一瞧见沈宁就上前几步,弓手行了礼道:“沈姑娘,这府中如今不安,还请姑娘待在屋内,免得误伤。”
“无需。”沈宁摆摆手,发间琉璃珠摇了摇,“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院中人来人往,个个面色紧张,似乎就连花草树木也紧张了几分,天逐渐大亮,沈宁脸颊如玉,在阳光下有些耀耀淡光。
“回姑娘,还未有消息。”林管事看出沈宁的执拗,心中也晓得不出意外,这可是未来的秦王妃,只能作罢,便叫了下人安排早膳,“沈姑娘,还是先食早膳为好。”
“嗯,劳烦林管家了。”沈宁随在往厅内走去,还不忘询问:“外面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不太妙,一半声讨,一半中立,毕竟当初...”林管事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如何。
沈宁眼眸柔和,嘴角一弯:“林管事但无妨。”
不知怎的林海就了出来:“当初王爷从皇城来时半路上被万二姑娘的女侍拦下,是她家姑娘遇到穷凶极恶的歹徒,王爷便出手救下,可这万二姑娘却莫名其妙散出许多谣言。”
“我知晓了,林管事尽快差人去找王爷,另外告知府中的人莫要紧张,往常如何,现下就如何,现在事情还未查清,慌里慌张的做甚。”沈宁轻言轻语,却也夹杂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王爷不在,任何人不见,且先随万家人闹去吧,还要麻烦林管事派人盯紧点,看看这万家今日见了谁,来人谁,包括关门。”
林海一愣,心中微惊,连连应下,便退了正厅。
清月秋雨帮忙上了早膳,伺候着沈宁吃食,虽府中乱糟糟的无片刻安宁,但这厨房倒是整齐划一,沈宁捧着白瓷碗,瞧着温热的白粥微微凝眉。
昨日万清来此纠缠闹了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背后之人是想犯天家的忌讳?到底都有谁的手在试图搅乱陈西关,这边疆可是每代国家的第一道防线。
而万妙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独自一人来这重兵把守的镇守将军府门前自杀,难道就没人发现吗?宫里的一个贵人竟有如此能力?看来不是她。
刚撤了早膳,秋雨就回来了,却一无所获。
将军府前万家厮扯了白布,敲锣鼓哭声一片,而跪在最前的便就是万清,娇娇弱弱泣不成声,偏偏万家老爷子未出现。
倒是耐人寻味了几分。
一些万家门客,其中文人纷纷上书要求秦王给出个法,不然就要上天家状告其谋害之罪,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惹得旁人也生了看戏的心。
这关内多多少少也是有别人家的眼线,尤其秦昱还是天子的胞弟。
若不是那位万贵人,那恐怕就是...
沈宁坐在正厅的消息,眼眸微垂,粉唇紧抿,认真绣着手里的荷包,旁的清月秋雨轻手轻脚的煮茶,秋云则是待在一旁添茶。
这时,林海急匆匆跑来,扑通跪下,声音颤抖:“沈姑娘,王爷出事了。”
“你什么?”沈宁猛然起身,手里的针尖也因力扎饱满圆润的指尖,鲜血冒出,“你刚谁出事了?”
林海颤颤巍巍道:“昨夜夷族突然偷袭,练兵场将士猝不及防受了重创,王爷亲自上阵击退夷族,却被人偷袭失踪,现下不知道是生是死。”
沈宁脸色煞白,像是失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半成的荷包从手中掉楼,不易发现的边角绣了一个昱字。
一旁的清月急声:“姑娘,你快松开绣针!”她心翼翼掰开沈宁的手取下绣针。
旁的秋雨连忙去取了药箱,“清月,快,你先给姑娘上药。”
煮好的滚茶冒着泡泡,散着淡淡茶香气,咕噜咕噜声成了这正厅之中唯一的声响。
好半天,沈宁才找回自己声音,僵硬的开始思索着什么,起身扶起林管事,道:“林管事,你一生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府中多亏了你才安然度过,王爷也因此才可放心。”
“沈姑娘,言重了。”林海眼尾的皱纹挤在一起,深深鞠了一躬,“姑娘有何吩咐,尽管言语。”
沈宁勉强笑了笑道:“如今万家人穷追不舍,死死咬住了王爷,不愿松口,偏又赶上王爷出了事,这两者有没有关系还不知,今夜必是多事之秋。”
“姑娘,你的意思是今夜会有人会趁乱图谋不轨?”
“以备不时之需,林管事,今夜把府中武功最好的侍卫,重点安排在王爷的书房卧室,包括府中所有出口,连狗洞也不能放过,让厨房烧几锅开水滚油,备好火把弓箭以及易燃的流弹,若是没有贼人,便就作罢,若是有了,便让他们有来无回,还有安抚府中人心,也要林管事多多用心了。”沈宁心中原有的不安愈发的强烈,让她不得不提前防范起来,这事出有因,便不是巧合。
林海面色凝重,语气坚定:“是,我马上就让下人去办,只是姑娘你还是回屋里比较好,若是伤了你,到时无法向王爷交代。”
“我无妨,另外派人寻找王爷,一刻也不能松懈,必须找到人,哪怕一步一步的找,另外在差些人去寻王爷好友陈深乔墨二人。”沈宁的气势一瞬变得十分强硬,虽也知晓恐怕这二人也在对付夷族之中,但寻一寻,总归是条路子,瞧着眼不停偷看的女侍厮,她历声道:“林管事的,想必你也知道的,若是不出意外,我便是堂堂正正的秦王妃了,如今王爷出事,府中只有我最大,我若不守好将军府邸,将来又怎么守的了秦·王·府。”
林海一愣,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女子颇有几分王爷的气势,这让他头一次平心接受了这个女子可能会是未来□□的当家主母,至少比那些只知道作诗弄花的娇娇女强许多,果然是太后养大的,就是不一样。
“沈姑娘的对。”林海一脸恭敬,“我这就下去亲自安排所有事宜。”
完,他便就退了出去,安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