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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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北郊。

    阴森的冷风吹卷而过,两侧的树林发出怪异的呼啸。

    一道亮如白刃的闪电劈落而下。

    它几乎撕裂了夜空,也照亮了晦暗的泰提亚河水面。

    河上水涛肆意逆卷,雪白的浪花翻腾破碎,千千万万道水流升腾而起。

    它们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操控着,汇成了一堵又一堵厚重的水墙,围住了方圆数百米内的空间。

    各种支援被悉数隔绝在外,数不清的无人和战斗翼车只能徘徊在空中,一次一次攻击那些水流形成的壁垒。

    可惜的是,那些水墙每次被打碎一部分,飞溅出去的水珠又会重新奔流而回,再次凝聚成形。

    ——即使在高温炙烤里被蒸发,也会有新的水流迅速将缺口补充起来。

    其余的河水则是在百多米高的半空中积聚,汇编成一道剔透的水桥。

    在整个水牢空间的正中央。

    那个虚空生物,就停驻在水桥上。

    她的上半身是赤|裸的人体,背上生着光泽闪动的鱼鳍,下半身是一条线条妙曼的鱼尾,覆盖着整齐细密的银蓝色的鳞片。

    此时此刻,她的尾巴半卷半立,像是蛇尾般撑起了身体,让她整个人保持着近乎站姿的直立状态。

    她正微微扬起脸,额前发丝被风吹乱,露出两只尖尖的白色犄角,笋芽般短精巧,上面蜿蜒着漂亮的淡紫色螺旋纹。

    那头卷曲的银发像是海浪般铺散而下,映衬着格外苍白的皮肤,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美感。

    不过,周围的人们,大多数没有心情欣赏了。

    数道身影同样腾空而起,围绕着那个银发的夜叉,各种异能的攻击不要钱一样地扔了出去。

    他们有的操纵着风力,有的脚下燃烧着火焰,还有的背上直接生出了羽翼——

    唯有两个人还在地面上。

    萨缪尔一边打哈欠一边看光脑。

    旁边站着一个治疗,看上去同样昏昏欲睡。

    “我不明白。”

    治疗揉了揉眼睛,“你在等什么?”

    整个水牢空间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安全。

    除了这里。

    那个夜叉从战斗一开始,就下意识远离了萨缪尔。

    后者是整个战场里最强的人,拥有可以真正杀死她的力量,而且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缘故。

    “对我来,夜叉的心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银发紫眼的青年轻声道,“不过,我在这里浪费了几个时的时间,总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吧。”

    治疗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们之前和那个夜叉怎么商量的?不是你们去杀人吗?”

    “是啊。”

    萨缪尔耸了耸肩,“计划依然没变。”

    长虹星轨道。

    一艘重甲战舰从行星大气层里疾驰而出,周围跟着三艘全副武装的护卫舰。

    战舰内部。

    金碧辉煌的休息室里。

    一个中年男人满面焦急,在刺绣华丽的工地毯上来回踱步,“有消息了吗?”

    他一边这么问,一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脑。

    只随便一瞧,就看到一堆无用的未读消息,全都是各种会议通知和广告。

    “没有,先生。”

    休息室门口的助理恭敬地回答道。

    其余的保镖们都站在房间的角落,个个脸色凝重。

    外面的通道里还有几个雇佣兵,神情看上去颇为悠闲,正在四处打量。

    ——他们经验丰富,所以反而没有那么紧张。

    尤其是,他们听有一个通缉犯、或者通缉犯变成的虚空生物,正在追杀雇主。

    倘若是还在同一个星球内部,这似乎是颇为危险。

    但如今已经逃到了太空里,还有几分钟就会进入星航门开始跳跃,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们这么想。

    这趟生意简直是白赚。

    ——至于通缉犯为什么追杀雇主,或者雇主作为政府高官,犯了什么事会被一个罪犯追杀,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反正雇主给钱给得爽快,早早就付了全款,而且甚至不要他们去追踪那个犯人,只让他们跟在他身边守着。

    “那些家伙会解决的。”

    当时雇主这么道,眼中有不屑,还有一点点畏惧,看上去颇为矛盾。

    “他们恐怕想要她身体里的——哼,总之,你们不用担心什么。”

    雇佣兵们面面相觑,心中各有主意。

    有人隐约猜到了那个官员的意思,有人不明就里,但也并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此时此刻,他们站在船舱里,听着休息室里不断响起谈话声,甚至还有雇主摔打东西的声音,只觉得这人恐怕是个傻子。

    “——为什么她还没死!”

    那人尖叫着道,“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星舰大学那些人都是饭桶吗!还是他们又打了什么别的主意!”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破碎声。

    “先生。”

    助理不由硬着头皮劝道,“虽然我们不知道情况——”

    “放屁!”

    那个中年男人破口骂道:“刚才不是还能看战况吗!那些无人——”

    “无人被毁了。”

    助理叹了口气,“艾——”

    “那个通缉犯!”

    中年男人怒道。

    “是啊,那个通缉犯,”助理连忙改口,“她似乎用她的能力,进行了某种攻击,打碎所有的无人,而且,她还建起了水墙,连卫星都无法拍到现场的战况了。”

    官员又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怎么会打了这么久,姓顾的不是承诺过,会在十分钟里解决她的吗?”

    “这个——”

    助理看上去也很纠结,毕竟他又不清楚内情,只能为了安抚上级强行瞎编,“或许是,呃,又出现了别的虚空生物?”

    “嗯?”

    助理翻了翻消息,顿时眼睛一亮,“您看,中央街区周围都出现了许多污染者,我猜或许有裂隙出现了,然后,他们可能要去支援,所以战力分散了。”

    官员脸色一沉,大步走过来,看了看那条报告。

    “没用的东西!”

    他翻了个白眼,“那些污染者,又不会造成什么麻烦,最多就是死几个平民罢了——”

    “也不能这么,先生,您忘了,假如被咬伤的人变异了,那也可能会引起一些糟糕的后果,届时要压住消息又要费一番功夫。”

    助理压低声音道,“而且我的意思是,负责这件事的——”

    “贾尔斯那个混球!”

    官员恶狠狠地诅咒着同级的同僚,“一定是他们让那群人先去处理污染者,耽误了我的事。”

    接着,他又开始诅咒星舰大学的人见风使舵,明明是自己联系来的,却被其他人指使着做事。

    “顾凝雪——若非他是那个顾家的人,我一定让他——”

    他咬牙切齿地了一句,或许是知道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声音越来越。

    助理只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算了。”

    官员一边扯开领带,一边向卧室走去,“我得去睡一会儿,马上就进星门了吧。”

    助理点了点头。

    “跟我进来!”

    官员走进卧室的时候,还特意向站在墙角的保镖们道。

    保镖们:“”

    他们看上去也并不想欣赏雇主的睡姿,但既然签了合同,也就勉强跟了过去。

    “先生,你可以放心。”

    一个男保镖低声道:“这艘船上,按照您的要求,已经装配了最先进的检测设备,而且有人随时监控,只要超过第一峰值,我们会立刻收到消息。”

    官员刚刚躺到床上,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不由眯起眼睛,“第一峰值?不行。”

    他猛地坐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事。

    官员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怀疑和惊恐,“给他们发消息,只要有虚空能量波动,就必须报告。”

    “呃,先生,我觉得这不太可行。”

    一个女保镖皱起眉,“除非您想每时每刻都被报告惊醒,否则——我猜您也知道,只要在太空里航行,虚空能量很少归零,通常都会有一点点波动,但那不代表会出现虚空生物。”

    除非超过第一峰值。

    再不济也要非常接近才行。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官员暴躁地大吼道,“我的不是虚空生物——是那些——”

    他最终还是没把后面那个词出来。

    官员闭了闭眼,“别那么多,通知他们。”

    “既然您那么。”

    那个保镖耸了耸肩。

    反正也不是向我报告。

    她这么想着,示意另一个人发消息。

    “你们站在这里别动。”

    官员重新躺了回去。

    他似乎用了什么药剂,虽然眉头紧锁,但很快也就沉沉睡去,呼吸平稳。

    床边的一圈保镖们:“”

    他们倒是都很专业,雇主什么是什么,不过是站在床边而已,也就都杵着不动。

    十分钟过去了。

    飞船已经进入星航门,开始了超空间跃迁。

    一切似乎都很安稳。

    忽然间,保镖们的光脑齐齐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他们纷纷大惊失色。

    ——在签下合同之后,他们的光脑里就加载了一个模块,专门联系着雇主的身份芯片,可以随时监测雇主的体征。

    这样可以确保,如果有些特殊的异能被施加在雇主身上,譬如被毒性影响的神经系统,譬如被精神异能影响的脑电波活动等等,他们都可以及时发现。

    但是,这种程度的警报声,只意味着一件事。

    雇主死了。

    那一瞬间,保镖们看着血红的弹窗投影,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迟了一秒钟,他们才纷纷动了起来。

    其余人各忙各的,有人开能力搜寻入侵者,有人直接打开护盾罩住整个房间,还有一个治疗扑了上去。

    雇主躺在床上,将被单拉到了脖颈处,侧着睡了过去。

    那个治疗一掀开丝绒的被单,一眼就看到了雇主身上的伤。

    床上的中年男人闭着眼睛,维持着侧躺的姿势,一道血线从咽喉处蔓延,一直环绕过颈侧,形成了一道致命的圆环。

    “他的头被人割了。”

    治疗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他伸出一只,按住了雇主的脖子,果然,只稍稍一动,整颗头颅就几乎要从枕头上滚落下来。

    周围的保镖们都眼力非凡,见状相继吸了口气。

    “好像是刚刚死的——我看看还能救过来吧。”

    治疗微微摇头,正准备使用能力。

    忽然间,他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卧槽!”

    治疗尖叫一声,在同僚们的惊呼声中,向后仰倒在床上。

    双目和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

    他的眼睛被刺瞎了,腹部似乎还被人捅穿了。

    他急急忙忙给自己治了伤。

    这完全是出自本能反应。

    等他差不多治好这些伤,就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再一看旁边的尸体,就知道彻底无了。

    “”

    治疗沉默了几秒钟,“我没办法了,早知道这趟让我妹一起来了。”

    周围一片安静。

    保镖们大眼瞪眼,看看尸体,看看同僚,再看看整个装潢奢靡的卧室,镶金的墙板和镜框、一尘不染的水晶灯、四处干净整洁又闪闪发亮。

    直至此刻,他们都没有发现,到底是谁杀了雇主,又在自己眼皮底下伤了同事。

    至于同事能不能救雇主?

    无论能不能,他没办法,也就是没办法。

    ——雇主刚刚死亡的那一点时间里,还有微弱的可能性将人抢救下来,但考虑到是斩首这样的死法,所以这种可能性本来就很低。

    结果同事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治疗自己,暂且不提时间问题,只他治疗消耗后仅剩的精力,恐怕也未必能救活一个刚死的人。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绝顶高,哪怕是在巅峰状态下,救治一个刚死的人,救完了恐怕也进入能力耗空的状态了。

    当然,药剂可以补充。

    但这都需要时间。

    而时间拖的越久,死者就越是远离“刚死”的状态。

    更何况,那个不知名的凶,似乎还潜伏在某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他们。

    倘若治疗还试图去救人,不定还会继续被打伤。

    这也是他为什么直接大声放弃的原因。

    “往好处想。”

    刚才话的男保镖慢吞吞地开口,“他把钱都付完了。”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老板还是很明智的,要求签完合同就付钱,否则我们——”

    转念一想,就算没付钱,他们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毕竟他们甚至都没有战斗,只是跟着雇主从长虹星跑到了太空中。

    “总之,合同终止了。”

    他们当中领头的人一锤定音道,“我去发报告,问问老板怎么。”

    “问题不大。”

    刚才话的女保镖扬了扬,“这家伙没结婚,只有一堆情妇和情夫,我相信他们应该不会有精力为这件事起诉我们。”

    她完,又禁不住有些迷茫。

    “刚才那究竟是什么能力,真他妈厉害。”

    泰提亚河畔。

    萨缪尔已经改站为坐,靠在森林外围的长椅上,昏昏欲睡地看着前方的战斗。

    “这真的很无聊。”

    他这么道,“你搞清楚了这件事吗?”

    “嗯?”

    治疗不太确定,“那个部长害死了通缉犯的儿子和父亲,通缉犯愿意和你们做一笔交易,你来杀她,江舒和魏泽岩去杀那个部长?”

    “基本上是这样吧,不过我临时改了主意。”

    萨缪尔伸托着下巴,用一种略带甜蜜味道的语气:“我决定,把这个会给我亲爱的学妹。”

    治疗:“”

    她默默向旁边走了一步,确定自己更加远离了这位瘆人的同学。

    萨缪尔没在意她,只是一转眼看到了光脑里弹出的消息。

    “哟,得了。”

    他弯起嘴角,“真够慢的,还不如我去。”

    治疗默默翻了白眼,“你又追不上飞船。”

    与此同时。

    河面上,滔天水浪喷薄腾起,在空中扭曲变形,化作千百条徜徉翱翔的白龙。

    那些河水凝聚的长龙,声威赫赫地环绕着中间的控水者,如同无数坚固的护盾,将她牢牢围在中央。

    然后猛地向外纷飞弹射。

    这一下又快又狠,空中几个年轻人躲避不及,只能纷纷回防,然后被撞击得后退。

    他们悉数被打了出去,像是下饺子一般跌落在地上,摔在萨缪尔的身边。

    夜叉冷静地低下头。

    在一地狼藉里,她不顾别人,只死死盯着那个靠在长椅上的银发紫眼的青年。

    两人相距数百米远。

    但这不妨碍他们抬眼对视,并且在一瞬间内交换想法。

    萨缪尔微笑了一下,将官员已死的消息传递给她。

    下一秒,虚空生物猛地抬起头,在夜色里纵声长啸。

    那声音凄凉又悲怆,几乎将天穹里的阴云都震得散裂开来。

    天幕里雷鸣滚动,大雨磅礴而下,四处都蔓延着绝望的气息。

    地面上的人们忍不住捂住耳朵。

    唯有萨缪尔悠闲地坐着。

    他怀里抱着一个类似数据板的东西,只是要厚重一些,并且屏幕上只有一道类似读数的折线。

    从左到右,那条红色的折线本来是攀升状态,但在屏幕中间位置,开始保持同一高度。

    “你看。”

    萨缪尔对旁边的治疗招了招。

    “”

    治疗放下捂耳朵的,不情愿地挪过去,“啊?”

    萨缪尔指着屏幕,“这是一个简陋的检测仪器,它能测出虚空能量波动,当然没法给出具体数值。”

    “毕竟这东西这么。”

    治疗耸了耸肩,“能检测出升降就不错了——不过有什么用?”

    她想了想,不由压低了声音,“不是,只要是用过——那些东西,再用异能的话,都可能产生一点虚空能量的吗?”

    其实这个法并不准确,有很多例外。

    但是萨缪尔暂时也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好像是哦。”

    萨缪尔也学着她一样压低声音。

    ——尽管这个举动没什么意义。

    只要他不想让周围的人听见,他们就什么都听不见,即使听见也不会记住他过什么。

    萨缪尔:“所以这个仪器——其实没什么用。”

    治疗:“?”

    你大爷的耍我呢。

    她看上去很想抓起那个检测器砸在同学的头上。

    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治疗深吸一口气,“你不是要把会给学妹吗?”

    她扬起下巴,点了点在河面上发疯的夜叉。

    后者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癫狂的情绪里,不断发出痛苦又畅快的尖叫。

    她用六条臂抱住了自己的身体,背上的鱼鳍不断抖动着,下身的尾巴用力拍打着水桥,溅起千万点细碎的水珠。

    那些汇聚成龙蛇状的水柱,则是在空中疯狂盘旋飞舞,仿佛被她的心情影响,变得躁动又充满攻击性。

    下一秒,夜叉忽然扭头朝着某个地方看去。

    她消失在空中。

    高空中舞动的水龙悉数溃散,桥梁轰然坍塌。

    一切都在瞬间破裂开来,化作大片倾泻而下的水幕,重新汇聚到河中。

    远处高耸的水墙也粉碎了。

    无人和战斗翼车相继冲了进来,却只能茫然地停留在空中,在夜叉消失的地方打转。

    “萨缪尔。”

    治疗面无表情地望着河上,“她走了。”

    “嗯哼。”

    萨缪尔盯着半空中的某个位置,然后又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折线。

    那条红线开始缓慢地向下走。

    过了两秒钟,红线倏然扬起上升,然后再次向下。

    这个微妙的变动,在那一整条向下的线条里,形成了突兀的的尖角。

    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虚空能量忽然莫名其妙地增加了,然后又开始降低。

    治疗的声音隐隐从旁边传来:“所以,学妹呢?”

    银发青年扬起唇角,“学妹已经来了。”

    苏璎穿过夜雨磅礴的森林,一路飞至河畔的半空中。

    她的心情并不算平稳,眼中的视象混乱扭曲,像是一堆黯淡的染料打翻在调色盘上。

    在发出怪异呼啸的风声里,她倏然驻足。

    几乎都不需要寻找。

    河边或站或坐了一群高年级的学生,他们的身影都模糊不清。

    苏璎并没有多看。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她抬起头,就遥遥对上了一双泛着妖异光泽的水色眼眸。

    在白龙似的水浪的环绕里,银发夜叉扭转视线,冷冷地盯着她。

    苏璎:“”

    好吧。

    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对方绝对能感知到能力状态里的自己。

    或者,当自己在夹缝位面里移动、并且向某个虚空生物靠近的时候,后者会有所感知。

    这倒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感知的应该是同种能量。

    下一秒,虚空生物猛地逼近过来。

    她嘶吼着全然伸展六条臂,尖锐的利爪纷纷张开。

    雨水和河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化作不同形状的刀枪剑戟,被那狰狞有力的钢钩般的指紧紧握住。

    苏璎深吸一口气,中具现出半长不短的双刃。

    ——曾经,她需要在解除能力的时刻,才能凝聚身上的异能,让它们化作实体被握在中。

    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在能力状态里,也可以这么做了。

    转瞬间,两人的距离消弭于无形。

    夜叉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两条臂一挥,长|枪从上而下斜着扫来。

    这速度并不慢,但也算不上特别快。

    苏璎勉勉强强能跟上,腕一提,异能剑刃精准地划过,轻松将水枪吞噬。

    等等。

    这场战斗不能一直在这里持续下去。

    苏璎这么想着。

    毕竟她无法一直保持能力。

    她一转身,径直离开了原地,向着城外的荒郊野岭飞去。

    夜叉也随即跟了上来。

    “”

    苏璎飞了几秒钟就发现,对方的移动速度似乎没有那么快。

    至少是远远慢于自己。

    因为她是半人半鱼的虚空生物?

    还是因为这与自己的异能本身有关?

    苏璎一边想着一边扎入了森林里。

    这里已经远离了城市,甚至还有一道溪水从山坡蜿蜒而下,她就大喇喇地停留在水边,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夜叉在半分钟后赶到,眼中闪过些许茫然,似乎不明白对怎么会这么快。

    但她很快也不在意这些了。

    苏璎彻底歇了过来。

    两人再次打成一团。

    这次是在现实世界里。

    苏璎一直在反复切换自己的能力状态,一边试图用身体吞噬掉对方,一边试图将异能具现的兵刃伤害对方。

    夜叉操控着溪水,轻轻松松架起了坚不可摧的六面壁垒,足以抵御极大的冲击,却无法挡住从另一个位面里扑来的杀招。

    她无奈之下放弃了这么做。

    只能控制着水流幻化成各种形态——在空中、在中,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迅速出击,试图杀死自己的敌人。

    苏璎完全不敢托大,极为心的不断切换能力,几乎每次现身同时发出攻击,然后就接着又消失。

    即使如此,她的四肢、腰腹、肩膀甚至脸颊上,都已经布满了大大深浅不一的刮擦伤口。

    苏璎一直在被疼痛折磨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也不例外。

    夜叉裸露的腹部残留着贯穿伤,那条鱼尾上也有一道长长的伤痕,像是有一把利刃沿着侧面将其剖开,里面的脏器组织悉数被破坏了一部分。

    美丽的银蓝色鱼鳞被鲜血染红,还有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

    “”

    这场战斗持续了差不多十分钟,依然没分出胜负。

    虚空生物的愈合能力很强,但她受的伤太重了,所以也不可能眨眼间就恢复。

    苏璎则是挂着一身轻伤。

    如果她有个自愈能力,早就好得七七八八,可惜她没有。

    因为怕对方趁积聚力量复原伤口,苏璎也没有找会开能力给自己上药,而是一直不间断地发动攻击。

    她只能继续打下去。

    那话是怎么的——

    反正来都来了。

    她本来可以避免这场打斗,但她还是输给自己的好奇心和战斗欲望,无论萨缪尔想干什么,他都他妈的成功了。

    因为苏璎有太多事情想验证了。

    譬如现在。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战斗,她又发现了一件事。

    苏璎:“你不能随意进入虚空对吧。”

    她看着眼前浑身浴血的银发夜叉。

    后者面容平静,唯有那双浅色的眼睛里泛滥着骇人的癫狂,还有锋利的杀意,宛如凛冽的冰刃。

    夜叉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苏璎:“哪怕是进入那个夹缝位面——我猜你也需要隔一段时间?否则你就可以在我开能力的时候攻击我,而不是只能站在一边看着。”

    话音未落,对方忽然冲了上来。

    苏璎也早有防备。

    烟灰色的气流迅速盘旋凝聚,不过转瞬间,锋锐的剑刃已然成形。

    然后,她们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苏璎抬起头,对上那双浅淡得几乎剔透的水色眼眸。

    夜叉恶狠狠地盯着她,双目一眨不眨。

    这个距离下,一切细节都清晰可辨,包括那虹膜里的纹路,似乎衍生出极为浅淡的紫色,像是墨滴落在清水里涤出的细碎丝条。

    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极度的疯狂。

    以及那些怒意褪去而心愿了却之后,对此世再无留恋的纯粹的冷漠。

    ——以及虚空生物特有的嗜血欲望。

    苏璎微微眯起眼。

    对方的神情其实颇为骇人。

    更别虚空生物本身所带来的、宛如猎食者般的危感。

    然而她却并不感到恐惧。

    相反,她更加亢奋了。

    战斗的渴望像是一团火焰,在胸腔里越烧越旺,然后席卷四肢百骸。

    她那遍及周身的能量也随之沸腾,那些气流仿佛在蠢蠢欲动,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鏖斗。

    苏璎兴奋地喘息着。

    虚空能量像是快乐的战火。

    它们在周身盘旋沸腾、烈烈燃烧,又流入现实世界。

    ——化成千万道烟灰色的雾流,缠绕着靛紫色的细碎光丝,仿佛无数停滞在弓身之上、即将离弦而出的箭矢。

    “去死吧。”

    万箭齐发。

    能量凝成的箭矢,在这一瞬间弹射而出,几乎在森林里拉出无数烟灰紫的残影,所过之处一切物质悉数被吞噬卷碎。

    夜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身体瞬间被射出无数前后洞穿的窟窿。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溪中的水流逆卷而上,无数道细流升腾而起,环绕着她的身躯,试图修复这具破损的肉|体。

    紧接着,下一波箭矢相继射来,将千疮百孔的残躯彻底毁灭殆尽。

    那些水流垮塌下来,重新归于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