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瞒下
查案一时陷入了瓶颈,事实上白陆作为一个普通的侍卫,也没什么权力去调动人手,更不能把梅妃身边的人一个个拎出来审问,甚至连梅妃的人际关系都查不清楚。
白陆隐隐有些后悔当侍卫了,早知道就跟楚崖要个巡捕之类的官当当,还能光明正大的抓人,多酷炫...不是,多正义啊。
日子又过了几天,正如楚崖所料想的那样,家法的威慑力逐渐减弱,白陆那些坏习惯又逐渐浮上水面。
他作为副侍卫长的巡班基本上都在下午和晚上,所以早就心安理得的睡起了懒觉。
楚崖看他睡得又香又沉,便没叫他,只是拽过蚕丝薄被盖好他的肚子,防止着凉,然后又拉好床头的金丝纱幔,遮住外面的日光。
最后他叫了几个太监进来,轻手轻脚的把角落里的冰鉴换上新冰,屋里一下子凉爽了起来,白陆似乎也在睡梦中感到了几分凉快,舒服的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继续睡。
侍立在冰鉴旁边的几个太监面面相觑:这陛下都起来穿戴整齐了,“妃子“还赖在床上不动弹,是不是有些太无礼了?
楚崖忍不住笑笑,撩开纱幔的一角,俯身亲了亲白陆的侧脸,然而此等温柔的早安吻,却被某个没良心的混蛋当成蚊虫的叮晈,不耐烦的推开了。
楚崖也不生气,转头低声吩咐那几个太监,"你们在外屋守着,他醒了就进来伺候一下,要是到巳时他还没醒,就进来把他叫起来,他白天睡多了容易头晕。"
几个太监连忙领命,躬身送楚崖出了门。
楚崖得还真准,白陆睡到已时也没动静,几个太监你推我搡的,谁也不敢先过去,最后只能几人肩并肩的,硬着头皮去叫白陆起床。
白陆有多受宠,旁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众所周知恃宠而骄,想想当时梅妃初为贵嫔时有多嚣张跋扈就知道了。
太监们也是心里着鼓,怕惹恼了这位贵人,项上人头不保。
但陛下命令在先,他们也只能壮着胆子走到床边,隔着隐绰的纱幔,轻声叫道:"公子,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起了?"
白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瞥见纱幔外面几个人影直愣愣的杵在那儿,几张大脸贴在纱幔上,眼也不眨的望着他,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句话:你醒啦,变性手术很成功。
白陆悚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面,还好,兄弟安然无恙。
外面太监又问了一句:"衣裳已经准备好了,公子现在要更衣吗?"
白陆下意识点点头,"行,我现在起,几点了?"
"回公子,钟人刚报过时,已时整。"
"知道了,你们把衣服放这儿就出去吧。"
太监们见他这么好话,都在心里松了口气,行礼之后退下了。
白陆起来之后,随手把被子歪歪扭扭的叠起来,穿好衣服,去偏房洗漱,想要把头发梳起来时却犯了难。
他技术不佳,平时也就能绑个松松垮垮的低马尾,但是现在他可是侍卫,相当于皇宫的一张脸面,仪容仪表多重要啊,可不能那么随意的出门。
但这些天他的头发都是楚崖帮忙弄的,现在楚崖不在,白陆只能到屋外随便寻了个宫女进来,帮他把头发梳好。
他坐在红木镜台前,宫女拿着犀角梳帮他理着头发,一边梳一边笑道:"公子的头发真漂亮,又细又软,顺滑得像绸布似的,颜色也乌黑乌黑的。"
白陆不太在意这些,随口嗯嗯的敷衍着,就像应付理发店里不断让人办卡的托尼老师一般。
他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出神,若是搁在以前,他肯定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弱柳扶风的一天。
前世的他虽然不身型有多健壮、肌肉有多坚实吧,但也是个非常凶悍、很有力量的男人,能勉强跟受过正统铁血训练的楚崖个平手的那种。
他曾经就像一条恶狼,一个冷冷的眼神射过去就能把人吓得当场噤声。
但是现在这相貌,就算是瞪人,也只能让人联想到发脾气的猫,毫无威胁力。
白陆闭了闭眼,默默缅怀着自己的辉煌岁月。
忽然的,他看见镜中的宫女正认真的给自己束发,脑海中瞬间掠过一道闪电,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如同笋尖一般冒了出来。
白陆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现在要是手里有把刀,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杀死我?"
宫女先是一愣,费力的理解了白陆的话之后,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忙求饶:"公子息怒,奴婢不敢!奴婢怎么可能有那种大逆不道的心思,更不可能带利器进公子的卧房,求公子明鉴!"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白陆赶紧把人从地上扶起来,给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没事了,你先下去吧,就当我什么也没。"
宫女脸色稍微好了些,但还是有些惶恐,戚戚的退了出去。
其实白陆不是故意吓她的,只是他突然想到,想要在月华院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梅妃,嫌疑最大的其实就是她身边的人。
站在背后给她梳发时,两只手本来就在头部附近忙活,不留痕迹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金针,快速插入梅妃头顶的百会穴,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再加上梅妃那么爱美,在梳理好头发之前肯定不会让外人进来,这就大概率减少了被人撞见的可能性。如果白陆是凶手的话,就一定会选这种方式来杀人。
白陆有些为难的摸着下巴,思索着,难不成是碧桃吗?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下得了狠手去杀人?而且看这手法,可不是外行人,肯定是受过多年训练的。
正好他今天上午要去跟耿清重排侍卫队的轮值表,于是就顺便跟他提了自己的猜测。
耿清当时正在写值班表的册子,闻言奇怪的看了看他:"梅妃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白陆微微睁大眼睛,"什么?真凶都没查出来,怎么就结案了?"
"大理寺那边都出结案书了,我粗略问了一下,好像是梅妃不满被禁足,夜里偷跑出宫,为躲避巡逻的侍卫藏在假山上,结果不心失足掉下去,摔到了脑袋,当场毙命。"
白陆眉头紧锁,无意识的轻晈着下唇。
失足坠落,当场毙命?他们还真敢睁着眼瞎话。难不成假山里就正好有一根金针竖在那里,梅妃摔倒时就正好插进了脑袋里?不,看金针的位置,除非梅妃摔个直直的倒栽葱,才能正好有那种效果。
他们明明在骗人,欺上瞒下!
但是这份结案书看似漏洞百出,其实又完美无缺,因为每一处都能得过去。
梅妃自闭于屋内,宫里的下人不敢去扰,这一点得通。梅妃假装藏在屋内,实则偷跑出宫,这一点也得通。梅妃的尸首都那样了,也无法再继续做尸检。
没有实际的证据,是无法推翻这份结案书的。
白陆想去找沈出云要那根金针,但是腿还没迈出去,忽然想起了那天沈出云跟他的那些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不由得从心头升起一阵恶寒。
白陆咬了咬牙,狠声骂道:"妈的!都是一伙的!"
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上面有人想把案子的风头压下来,让梅妃的死因随着她的尸体一起堙灭地底,而这个人位高权重,旁人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除了楚崖,还能有谁?
这不是欺上瞒下,就是单纯的瞒下罢了。
那么他现在是应该听沈出云的话,做一条听话的狗,不该叫时就闭嘴呢,还是不要命的继续往下查?
耿清看着他脸色阴沉沉的,不由得十分疑惑,"你怎么了?表情这么可怕?"
白陆摇了摇头,"没事。"
于情于理来,梅妃是他的敌人,楚崖是他的爱人,也许楚崖是为了给他报仇才杀了梅妃,但这一次白陆的脑子超乎寻常的灵敏了起来,或者作为拳手感知危险的本能让他觉得这背后另有隐情。
如果只是报复的话,根本不需要大费周折。温妃娘娘碧桃是半年前来到梅妃身边的,可那时候自己甚至还没穿越过来,楚崖为何就在梅妃身边安插了杀手?
楚崖肯定瞒着他什么,白陆讨厌这样。
他看了看耿清,低声道:"我觉得梅妃的死是楚崖干的。"
耿清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会儿等会儿!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你知道你刚才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白陆不太高兴的反驳:"我没乱,我是认真的。"
耿清连忙从地上跳起来捂住他的嘴,然后又看看窗外有没有人,才压低声急促的道:"结案了,大哥,你知道结案是什么意思吗?那就是不许再往下查了!"
"但那不是真相......"
耿清很是不解,"梅妃不是跟你有仇吗?你这么在乎真相干什么?"
白陆眼神犹疑,"不...我只是......"
只是不喜欢楚崖万事都瞒着他,看他罢了。
而且自己在满心担忧着楚崖的安危,想尽快抓住刺客时,楚崖明明知晓一切,却什么也不,只是冷漠的袖手旁观,不定还暗中嘲笑过他的无用功。
一想到这个,白陆心里就非常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