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

    因为担心记者招待会的事情，大家都没怎么吃早餐，早就饥肠辘辘的队员们下了车就一窝蜂地往餐厅冲，只有没睡醒还懒洋洋的奚年、陪着奚年的靳朝以及……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皇甫落在后面。

    经过客厅，靳朝拉着奚年正要转向餐厅，就看到经理直愣愣地往前走，不由提醒道：“经理，都吃饭的点了，你去哪儿啊？”

    皇甫愣了两秒才转回头，摸着鼻子笑得有些勉强：“……我有点累，想先上楼休息一会儿，你们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完，他就接着往楼梯的方向走了。

    靳朝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有些纳闷：“我怎么感觉经理心情不太好？事情不都结束了吗？”

    想到之前教练的话，又联想起这段时间这两人之间古古怪怪的气氛……奚年倒是猜到了几分事情的真相，摇了摇头：“估计是为情所困吧……”

    他话还没完，靳朝就瞪大了眼睛：“什么？你的意思是经理找对象了？”到这里，他突然像做贼似的仔细看看了周围环境，然后才压低声音接着往下，“那教练怎么办啊？上次他还信誓旦旦要让经理当我表嫂来着……啧，年年你，看在大家是亲戚的份上，我该不该给他通风报个信？”

    奚年：“……”

    每次当他产生“靳朝终于学聪明/变精明了”的想法的时候，靳朝总是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这是错觉。

    奚年扶了扶额：“……你没看出来现在这个局面就是教练想看到的吗？”

    或者，就是教练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目的也很明显——想让经理意识到他对教练的感情。

    “哈？”靳朝大大的脑袋上是更大的问号。

    “……”奚年放弃了跟靳朝解释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套路，干脆转移话题，“算了，反正这种事我们也不适合干涉，还是去吃饭吧。”

    “哦哦，行的。”在这种事上，靳朝向来信奉“奚年啥就是啥”的原则，相当果断地点了头。

    正当奚年准备转身去餐厅的时候，他的手却被拉住了——

    奚年一挑眉：“又怎么了？”

    然而这回靳朝的态度却显得分外犹豫：“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你解释……”

    虽然他在电话里和魏延得信誓旦旦，但，信不信任是一个问题，表不表态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他当然相信奚年会理解他，可如果他对此一句话都没有……奚年会不会对他的态度有些失望呢？

    可如果他此时表态，奚年又会不会觉得自己不信任他呢？

    靳朝难得心思细腻了一回，从车上想到了车下也没做好决定，现在虽然拉住了奚年，心里却依然在纠结个不停，两道紧蹙的眉几乎快拧成麻花。

    ……不管了，听在恋爱里可以没脑子，但一定不能没态度！

    靳朝深呼吸一口气，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表态：“奚年，我……”

    表态的话刚开头就被人截了胡：

    “你是想解释今天在记者招待会上没有和我一起出柜的事？”句式是疑问的句式，语气却是笃定的语气，奚年老神在在地瞥了他一眼，“车上就想了吧？能憋这么久也不容易了。”

    靳朝顿时傻眼：“……你怎么知道？！”

    奚年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尽量和颜悦色地解释：“就你和魏延那两个大破锣嗓子……也就是坐前面的尤帅和骆高扬都戴着耳机，不然大概也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靳朝：“……”

    靳朝抹了一把脸，才沮丧地开口：“……那你是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你不是都了吗？”

    “？”

    奚年眼中漾起一抹笑意，学着靳朝刚刚的语气：“我相信他，所以他也相信我。”

    明明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话，靳朝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脖颈上那几个凸起的字母：“咳，那就好……”

    “所以，”奚年却在这时话锋一转，“既然知道我会相信你，干嘛还要来问我？难道……”

    “我相信你会相信我的！”这一句绕口令似的话差点把靳朝自己绕晕，“但信任是一件事，态度又是另一件事。”

    “你相信我并不代表着我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一笔带过啊，”靳朝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我向你解释不是我在质疑你对我的信任，只是想向你表明我的态度，我想让你知道我很重视你的感受，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产生一点点难过的情绪……你明白了吗？”

    奚年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人，很多事不用别人他也能理解。

    但就跟靳朝的法类似——自己主动理解是一回事，被动感受到被重视被紧张被关怀又是另一回事了……

    暖流就像涨潮时的海浪一般连续不断地冲向他的心房，让他觉得温暖熨帖极了。

    他抿了抿唇，嘴边的弧度不受控制地向上扬：“……明白了。”

    “明白就好，”靳朝舒了一口气，双手搭上奚年的肩，“接下来的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猜到，但不管你有没有猜到，我都想亲自给你听——”

    “在记者招待会上我没有和你一起出柜是因为这件事我还没告诉我爸妈，不管他们接不接受，我想他们更愿意面对面地听我亲口出这件事，而不是在某张报纸或某条网页推送上看到自己儿子是同性恋的新闻。”

    “过两天我想请假回趟家，跟他们了这件事后，我会公开出柜。”

    “奚年，以后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听到自己喜欢多年的人这么真情的告白，奚年不感动是假的，不想答应也是假的，但他不能只考虑自己……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两的情况不一样，你不能学我这么草率地出柜。”

    靳朝刚想反驳，就被奚年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制住了——

    “我会选择在记者招待会上公开出柜，有一大半是为了报复……他们，”经过这些事，奚年甚至已经不愿意再对那对从来都没把他当过自己的孩子、只把他当成置换利益的工具的夫妻用上“父母”这样神圣的称呼，“你也知道，西善是从他们联姻之后才壮大起来的，所以内部一直以来都分成两派，这两派能和平共处的前提就是我这颗带着两边血缘的棋子。”

    即便是到自己在家人眼里只是颗棋子这个残酷的事实，奚年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他们指望我能稳住两边的人心，更希望我的婚姻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我出柜就是为了断了他们这个念想，也是绝了他们的后路。”

    “其实公不公开自己的性向，我真的不在乎，我只是想要自己以后的人生再也不受他人的操控。”

    “但你就不同了，”奚年抬眸看向靳朝，“你有一对爱你的父母，他们甚至对你的朋友都爱屋及乌，你如果突然告诉他们这件事，你知道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吗？阿姨肯定会很难过的……”

    到这里，奚年突然想起了上次临走前靳母还让自己常去玩，心里不由有些酸涩……

    然而还没等他酸涩完，一个“虽然竭力掩饰但还是希望被夸”的声音响起了——

    “咳，那什么，我妈应该已经缓过来了。”

    “？”

    大概是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靳朝也被传染了奚年的标志性动作——摸摸鼻子，然后低下了头：“前几天你‘离队出走’躲到我家，后来我和教练去找你的时候……我妈应该已经猜到了，咳。”

    奚年：“………………”

    *

    “老婆，快递给你拿来了！”

    靳母正在餐厅里修剪着刚从院子里摘下的两支桂花枝，就听到大门被推开，然后就是靳父中气十足的喊声。

    她头也不抬：“嗯，放桌子上吧。”

    “诶，这快递我从超市角落里翻出来的，脏得很，我帮你拆了吧。”

    靳父话快，行动更快，靳母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用蛮力撕开了黑色快递袋，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同性恋研究：历史、经验与理论》

    《欧洲同性恋史》

    《掩饰——同性恋的双重生活及其他》

    《华国法视野下的同性恋》

    ……

    靳父：“……”

    他指着那堆掉在地上的和同性恋有关的书籍，手指抖得就跟刚被雷劈过似的：“……这，这是什么？”

    靳母原本是想等自己对这个群体了解够多再来潜移默化地服靳父接受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的事情……

    然而看眼前这情形应该是瞒不住了，她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坦白，就听到靳父惊慌失措到变了调的声音——

    “你你你不会是想，在跟我结婚二十三年零六个月零七天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性取向出问题了吧？！”靳父简直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靳母：“………………”

    靳母也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不过是被靳父蠢塌的。

    微笑.jpg

    作者有话要：　　靳母：你脑洞这么大，不去绿晋江写文真是可惜了呢。

    靳父：_(:з」∠)_

    总结：靳朝遗传了靳妈妈的善解人意、为爱勇敢、坚定执着和靳爸爸的……脑回路（bushi

    我并没有同时背刺两个人（bushi

    ps：那几本书名是我百度查的，有一本做了轻微改动（中国改成了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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