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朝臣们的心思

A+A-

    “父亲, 您叫我!”孔家书房,孔溢满长子孔安长穿着一席长衫走进书房,朝着书桌后面的父亲重重施了一礼。

    孔溢满正在欣赏一幅画, 听到儿子声音,卷起画走了过来,语重心长拍拍儿子的肩膀,“安长, 咱们孔家大祸临头了呀。”

    孔安长心里一紧, “陛下不是不再追究了吗?”

    “现在陛下想要朝堂稳定,才没有大动干戈,可不代表她以后不追究。咱们家跟废帝走得太近了。”孔溢满背着手在书房不停转圈圈。

    孔安长其实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别看他们之前选择投降。但那是不得已的选择。他姐姐嫁给了废帝太子,两家是姻亲,陛下心得多大, 才能不介意此事。

    当然他这话纯粹就是以已夺人。如果他是皇帝, 为了斩草除根,他也要杀了废帝一系。

    但是想是这么想, 孔安长也知道他们根本拿陛下没办法, 人家有几十万大军, 有一帮武将誓死追随,他们文官笔杆子再厉害,也拿这些大老粗没办法。

    孔安长觉得他父亲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一定是有了主意,才叫他过来, “父亲, 您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孔溢满量面前这个最出色的儿子。他这儿子自就聪明绝顶,于读书一道很有天份,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 为了给废帝拉人,孔家留着这个儿子是想找个武将联姻的。亲也确实定了,但谁能想到那武将居然在陕西被部下反杀。亲事只能作罢。

    哪怕心里建设做得再足,但是出口时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孔溢满挣扎半天,终是开了口,“你觉得陛下如何?”

    孔安长比林知惜了足足五岁,他只在和亲送行时见过林知惜。至今还记得她淡漠到极致的眼神以及她嘴角勾起的那抹冷笑。

    他长这么大,见多了柔顺乖巧的贤惠女子,还是头一次看到桀骜不逊的女人,一眼便记到现在。

    孔安长不明白父亲何意,老实回答,“陛下虽是女子,但心性不输男子。”

    这话倒是孔溢满很是赞同,如果陛下野心不大,又怎么可能颠覆整个王朝,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孔溢满多了解儿子,也从儿子话音里听出几分钦佩,如此也好,儿子喜欢她,这事更容易一些,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像个慈爱的老父亲关系儿子的终身大事,“安长,你也不了,该成个家了?”

    孔安长拱手施了一礼,“全凭父亲做主。”

    孔溢满捋了捋胡子,量儿子眉眼,“为父要是让你入宫侍奉陛下,你意下如何?”

    孔安长完全惊呆了,直瞪瞪地看着父亲的脸,一副被雷劈了之后怎么也都抓不住要领的神情,“父亲?”

    孔家是圣人之后,是历代封建王朝的座上宾。这个家族就像腐朽的沉木,严苛遵守一代代家主制定的家规。

    寻常清贵之家都不可能娶一个不守规矩的女人。就何况他们孔家。

    林知惜在这些世大夫眼里,可不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女子吗?

    孔溢满见儿子惊愕,老脸一红,轻叱一声,“咱们孔家向来恪守礼仪,以君主为先。陛下是君,咱们是臣。侍奉她是天经地义之事。有甚惊讶的?”

    孔安长面红耳赤,“儿会一辈子忠心她,但是侍奉她,这不合规矩。更何况她已立了陆亲王为后。儿入宫算是怎么回事。”

    给一个女人当个妃子吗?那他们孔家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孔溢满指着儿子大骂他不开窍。

    孔安长被逼急了,脸上挂不住,“父亲,就算儿臣抛出脸面愿意入宫为妃。可满朝文武大臣也不会同意的。女子唯一个忠字最为重要。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三妻四妾,这是不守女子本份。”

    孔溢满气儿子读书读傻了,“你以为只有为父一人这么想吗?陛下对咱们前朝旧臣本就心存戒心。之前抄了咱们的家就不了。就皇宫,守得跟铁桶似的。咱们孔家想靠先圣保住第一世家的位置恐怕难上加难。”

    孔安长不屑,“她不尊我们孔家,还想尊敬谁?”

    孔安长是一万个不信。历朝历代的君主都尊孔子为衍圣公,给他们孔家后人加官进爵。他不相信陛下会是个例外。

    孔溢满大骂儿子榆木脑袋,口不择言起来,“你就只想你自已。你就从来没想过你的将来。”

    孔安长怔了怔,话峰一转,突然道,“父亲,儿臣听您便是。”

    孔溢满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有些疑惑为何儿子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孔安长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父亲,咱们孔家还未出过皇帝呢。要是陛下能为儿生下太子,那孔家就能更进一步。”

    他们孔家是孔圣后人,不能谋朝篡位。但陛下是女子,他是男子,生的儿子既是陛下的儿子,又是孔家后代,正好给了他们孔家更进一步的机会。

    孔溢满觉得儿子异想天开,“就算是你的种又怎么样。孩子肯定会上皇家族谱。”

    孔安长摇头,“那又如何。只要他认我这个父亲。这个孩子就是咱们孔家的靠山。咱们孔家现在的难堪局面也会迎刃而解。”

    孔溢满刚开始真的没过陛下能为孔家生一个孙子。现在经儿子这么一鼓动,心里也多了几分期盼。

    与孔家有同一想法的还有刘家。

    刘方才三十出头,他长子才十四岁,家中也没有适龄公子。不过这难不倒他,他开始在读书圈寻找合适人才。

    还真叫他找到一个。

    对方叫花不尘,长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连他看了都嫉妒。更不他还惊才艳艳,会写诗作赋。听京城名妓为了请他写诗,曾放下豪言,只要他肯为她写诗,愿意陪他春风一度。

    他每次出门,回来后都能满载而归,车上有万千少女掷的鲜花和瓜果。

    刘方邀请对方写诗,想呈给陛下。

    花不尘看似风流,但是从他的诗不难看出他也有一腔凌云之志。得知能将诗作呈到御前,立刻拿出看家本领写了三篇上好诗作。每首都脍炙人口,令人拍案叫绝。刘方也算有才,看过之后更是爱不释首。

    要不是皇宫已经下钥,他都想连夜给陛下送去。

    翌日早朝后,刘方去御书房求见陛下。

    林知惜正在书房继续写书,抽空见了他。

    待看到对方呈上的诗作后,她挑了挑眉,挥手让他退下。

    刘方从刚才就一直量陛下表情,见她一点都不动容,心下暗叹她铁石心肠。看到如此感人的情诗,居然都能无动于衷。不能拿她跟寻常女人比。

    其实他哪里知道,林知惜并非不动容,实话这诗写得太好了。但是她经历99世,深谙一个道理: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

    夸得再好,得再美,对她来都只是甜言蜜语,信不得。

    她又何必浪费自己的时间。

    倒是负责站岗的陆霄走进来为她添置茶水,看到这三篇诗作,气得眼睛都红了。

    难为他那样英伟的男子脸上好像被红霞刷过,像个粉嫩可爱的虾子。

    林知惜被他勾得心痒难耐,当即就扔下笔,招他过来亲了又亲。

    陆霄被她亲得心神荡漾,差点擦枪走火,担心被史官记载白日宣淫,愣是忍着一动不动。

    他忍得着实辛苦,两鬓流下一层热汗,脸和耳朵全都染上一层粉,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姐姐,这诗写得真好。花不尘真的很有才。”

    明明心里酸得要死,就是一声不吭,甚至为表示自己大度,他还夸这人诗写得不错。不仅如此,他还试探问道,“姐姐,要不要把人招进宫再写一篇?”

    林知惜忍笑,爽快答应,“好啊。你亲自去带人。”

    陆霄张大嘴,他可自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姐姐居然真想招他进宫?

    陆霄动了动嘴唇,想什么,但林知惜却在这时放开了他,又恢复原先那正人君子的模样,老老实实写她的书。

    陆霄气得咬牙,心里又醋得不成。只能黑着脸出了皇宫去找人。

    他第一时间把王二麻子拎过来,让他把花不尘叫过来。

    王二麻子听他要找花不尘,心翼翼窥探他脸色,见他黑得不像话,立刻苦口婆心劝他,“王爷,那花不尘嘴皮子利索,长得又好,还写一首好诗,你要是将他带进宫。陛下要是喜欢他,那可咋整?”

    陆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掐着虎口,“不会的。姐姐不是那种人。”

    王二麻子夸张大叫一声,“我的将军,那可不好。属下也有几个相好。刚开始也都对我死心塌地,但是等她们攀上更高官爷,立刻把我踹了。这女人狠起来的时候,那可是六亲不认的。”

    他这话刚完,就挨了陆霄一拳,脸上全是愤恨,“王二麻子,你嘴欠!你看上的那是什么货色。居然敢跟我姐姐比!她们给我姐姐提鞋都不配!”

    王二麻子也反应过来了,自三下嘴巴,“瞧我这张嘴,我胡咧咧什么呢。陛下有情有义,自然不是那等肤浅之人。”

    他道完歉,又开始表衷心,“王爷,的也是为您好。难道您能睁睁看着陛下搂着别的男人亲香。您要是能忍得下这口气,就当的没。”

    陆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提剑就走。那架势就好像随时要砍人似的。

    “姐姐,花不尘感染风寒,不能见圣。等他好了,我再带他进宫见您。”陆霄垂着头,露出林知惜最爱的羞涩模样。

    林知惜揉揉了他的耳朵,就好像揉一只乖巧的大猫咪,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陆霄见她真的信了,自己反倒心虚得不成,表示自己也要写诗,到时候送给姐姐。

    林知惜没有击他的自信,昧着良心夸了几句。

    别看陆霄学习能力不错,武功也不俗,但写诗真的要靠天份,憋了半个月,愣是没能写出一首好诗,只有几首油诗勉强能读。

    不过林知惜还是将他夸了又夸。

    转眼又过几日,早朝上,孔溢满呈上贞节牌坊名单。

    按照惯例,地方官都会呈上贞洁名单,不过这一年因为战乱,交通不便,今年只有京城和北方几个省呈上名单。

    林知惜看着名单上面的事迹,当即将名册摔到地上,怒不可遏,“荒唐!”

    群臣吓得噤若寒蝉,全都跪倒在地,大殿鸦雀无声。

    林知惜命凤至念贞洁牌坊上的事迹。

    大多数都是丈夫死后,女子守洁。其中有个故事,发生在去年。听闻林知惜要攻京城,一男子丢下妻儿老逃跑,妻子被逼无奈,只得替人浆洗衣服没日没夜做活养活一家老。新朝成立后,丈夫回来了,妻子因为抛头露面在外讨生活,曾被混混调戏,自觉配不上丈夫,自请下堂。走之前还给丈夫娶了妻。

    “你们都是男人是天,女子是男人的附庸。可在危难来临时,这个天却抛下一家老跑了。反而要附庸养活一家人。枉为人!而这女人贞洁吗?不!她明知道这相丈夫比豺狼虎豹还不如,却为了自己的儿子能有人照顾,让别的女人嫁进来。这是与她有仇吧?此女可悲亦可恨。”

    孔溢满趴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

    林知惜缓缓下了金阶,步履沉重有力,像鼓点一样敲击在大臣心底,“夕年,朕读南宋陆秀夫负帝投海,十万百姓投海殉国。你们文臣大赞他壮烈蹈海、以死殉国,乃高义之士。朕却不敢苟同。若是朕,哪怕是死,也要死的壮烈。朕会带着十万百姓战到最后一刻。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天职。投海殉国算什么贞烈?只是比叛徒好那么一点点。这也值当夸?你们文人做一丁点事就会十倍、百倍、千倍放大。但要求别人时却会十万倍苛待!你们妻子死的时候,为何很快续娶?为何不守妻?”

    林知惜脚踩在刚刚那折子上,碾了又碾,声音铿锵有力,“今后谁再敢提贞节牌坊。再敢用圣人标准要求别人,以流氓标准要求自己,朕摘了他脑袋!”

    她一甩袖子!大步离开殿中!

    众臣心神俱震,从未有过这样一刻他们深深感觉这个帝王不仅仅是女人,她身上有王的气势,发起怒来会让天下震上三震。

    下朝时,大臣纷纷躲着孔溢满走。而武将们却雄赳赳、气昂昂大步离去。陛下是女人怎么了,她就是这世上最英勇的武者,他们底心尊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