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替身 人疯魔的时候想法也会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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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疯魔的时候想法也会病态。

    也不知是不是尝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长君主动接触的好滋味, 谢行之竟是起了诡异的歪心思。

    他命人找来会口技的师傅,按照他教的技巧,自己回忆记忆中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还命人将林绍身上的疤痕、断骨全部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图纸上标出的伤痕, 神色难辨。

    李德让瞧着陛下这副模样,一开始以为是陛下震惊于林将军的伤势之多,后又发现陛下的神情不太对。

    李德让拧眉,一时间实在没想明白陛下要做什么。

    可谁知下一瞬“咔嚓”一声响。

    谢行之就对着那图纸精准地捏断了自己的腿骨。

    李德让心底一颤, 后背发凉, 颤声道:“陛下,您这是……”

    谢行之没出声,倒是燕七带着几个奇奇怪怪的江湖术士走了进来,只见他们在谢行之的身上涂涂画画,黏贴着东西, 待到天黑再看之时, 眼前的一切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腿上的伤谢行之没让任何人治疗,这一切除去那双阴鸷沉郁的眼睛竟与另一个人一模一样, 便是走路微跛的姿势都相差无二。

    李德让震惊在原地, 不出话来。

    谢行之看着镜中的自己, 和一个死人十足的像,他换上了普通的衣物,眼底的戾气也消散了很多,瞧着竟有少许从前的高冷清贵。

    恍惚间,脑海中都是过去的美好, 但那些回忆又消逝得太快, 让谢行之连抓住回味的机会都没有。

    他回过神,他做事向来是要做便要做到最好,他若是要欺瞒那自然也要将骗局做到最真。如此, 长君是否就会多靠近他一些?

    冬春交际之夜,寒凉凄骨。

    路边的冰雪渐渐融化,从至白变成了黑白相间,谢行之一瘸一拐地从承乾殿走到了长春宫。

    这一条路过往的十几年里他走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未认真看过一次。

    直到霍长君出宫,直到这一切都失了控。

    谢行之勉强扯了扯嘴角,但凡是再早一些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去做另一个人的替身,他定会觉得那是谣言,要将人乱棍死。

    可是现在,呵——

    谢行之隐忍着腿上的胀痛感,他明明知道是自欺欺人却依旧沉迷于此,甚至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大抵也是疯了吧。

    他只盼着她在半梦半醒之中,能多靠近他一点,一点点就好。

    谢行之这一身扮去了长春宫。连雀见了,差点没惊得叫出来。好在是她在宫里也有不少年的经验了,逼着自己赶忙收回震惊的视线。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谢行之一瘸一拐地走进殿内,从背后看,连雀都恍惚了一瞬,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林绍还是谢行之。从这一点来看,谢行之的学习模仿能力一直很强。

    她站在门口和李德让对视一眼,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陛下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李德让摇摇头,长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现在也是看不懂了。

    长夜漫漫,凄神寒骨,星河零星散落,不知该是幸还是不幸。

    即便是知道自己已经做全了所有的准备,在看见霍长君的那一眼时,谢行之还是忍不住紧张……

    她分明已经眼盲了,可他却总觉得她还像是在看着他一样,用她那双澄澈平静的眼眸淡然地望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身体看穿他的灵魂,直白又不可逃避。

    如果不是她意外将他当成别人,他又如何会动了这样的歪心思。有些念头一起就如同遇水的藤蔓疯长,直到把人的整颗心脏都禁锢住,听它指挥,才能消散。

    他一步步靠近霍长君,不再隐瞒自己的脚步声。

    霍长君的睡眠本就不安稳,一听见轻微的声响,顿时从梦中醒来。

    她虽是暂时眼盲了,连雀却为她留着两盏灯,就好像这样就能看见了一般。暗黄的光晕落在她脸上显得更加温和宁静。

    她睁开眼,坐起身子,唤了一声连雀。

    并未听见外面有何回应,她蹙着眉,眼前一片黑乎乎的,失去了视觉她的耳朵好像格外灵敏,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脚步声在一点点的靠近。

    那声音就好像是在心尖上鼓,让霍长君很没安全感,可是静下耳朵细细一听,那脚步声又似乎有些许差别。

    “噔—噔——”

    脚步声一轻一重地传来,然后突然消失,身边突然有一种陌生人出现的压迫感。

    霍长君神色不变,心底却翻江倒海。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这么些年她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已经死了。即便她再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在了。

    霍长君唇瓣微颤,拧眉道:“林绍?”

    不是他,不可能,她在心底呐喊。

    谢行之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在床边坐下了,然后与她面对面看着,离得这样近,他都能看清楚她脸上每一根细的绒毛了。

    他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泛酸,不知为何,他如今多看她一眼都会忍不住情绪失控。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吓到她。

    霍长君抿唇,静默半响,最后伸出手去触摸床边的这个人,她摸到了他的手臂,霍长君手臂微顿,然后继续往上,动作带了几分急切,让谢行之都忍不住低笑出声。

    霍长君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斥道:“你又发什么疯?你当真以为我眼盲心也盲,一次认错就次次认错!你就真认为我会一辈子活在梦里,醒不过来吗?”

    她有些动怒,是真的生气了。

    谢行之把她当什么?又把林绍当什么?

    他这般自甘下贱,不过是侮辱了自己更侮辱了别人。

    谢行之看着她发怒,讽笑了一下,他们一起生活了十数年,即便他认真谋划模仿,她又怎么可能被轻易迷惑。

    可明明知道这样的把戏很快就会穿帮,他还像是饮鸩止渴一样舍不得放弃,非要自己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还摔了大跟头,撞破南墙才肯承认。

    谢行之鼻尖酸涩,也不装了,“这么快就认出来了呢?”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遗憾。

    腿上的刺痛在时刻提醒他,自己这般行为有多么的愚蠢。那就像是一个巴掌一样明晃晃地在他脸上,他还不能诉苦疼。

    霍长君更是生气了,她唇色发白,呼吸急促,胸前剧烈起伏,气得耳根都红了,“我从前只以为你恶毒,没想到你还卑鄙!”

    “谢行之,你愿意做别人的替身,也不问问我是否愿意接受你这样恶毒的人!”她心底犯恶心,怎么也没想到谢行之竟会卑鄙至此,用上这样恶心人的招数。

    “啪——”,房间里传来清脆的一声响,她一巴掌极其利落地挥在他脸上。

    “你滚!”她撑着身子怒斥道,喉间涌上一丝血腥味。她依旧怒不可遏,“你就是再学十年,再仿百年也比不过他的十分之一!”

    谢行之舔了舔被得偏过头去的脸颊,鼻翼微动,一些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想发泄,却没有资格。

    “滚!滚啊!!”霍长君的嘶吼还在继续,她似乎觉得和他在同一个空间多待一秒钟都是一种痛苦。

    谢行之看着她这样声嘶力竭地怒吼,浑身上下都冰凉僵硬至极。

    他像是被浸泡在了水缸里,他想呼救,想出去,想伸出手让她拽着她,可是他最爱的人却甩开了他的手,还一直在死死地把他往下按。

    她如此愤怒地告诉他她不喜欢他,她不想他活着,那他回到岸上又还有什么意义。

    连雀和李德让见里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时间也顾不得规矩,赶忙进去看着,只见一个神色冰冷淡漠,另一个气急攻心,呼吸极其不稳。

    “娘娘,莫动气。”她连忙拍着霍长君的后背给她顺气。

    “让他滚!”霍长君吼得嗓子都疼了,只能勉强哑着嗓子道。

    谢行之站在原地,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谁都不敢和他话,可连雀也只能硬着头皮,跪地道:“求陛下离开长春宫吧!”

    连雀在求他,霍长君不想见到他,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都不欢迎他。

    明明这里也是他的家,为何他却连留下都会犯众怒。

    他想发脾气,想抗拒,他不想走,可是霍长君唇边的血丝将他所有的怒火都浇灭了个干干净净。他不走她就会生气会难过……

    谢行之垂了垂眸,挺直脊背,维持住自己最后一丝颜面,转身就要离开。

    可还不等他走两步,霍长君搬过身后的玉枕,直接朝他砸去。

    “娘娘!”李德让和连雀同时惊呼。

    “砰”的一声响,玉枕砸碎在了谢行之脚边,幸亏她眼盲看不大真切,只能凭着感觉行事,否则只怕那玉枕会朝着他脑袋袭来。

    可即便如此,飞溅的玉块还是割伤了他的腿。李德让想出声,却被他一眼瞪住了。

    霍长君怒斥,“别学他走路!你不配!脱了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皮,别脏了他的道。”

    他回眸,看着她像是一只发怒的老虎一样死死地维护着那个人,心口旧疾复发,顿时无比疼痛,喉间瘙痒,他想咳嗽,可是他知道他发出的每一道声响都不会如她的意,她只会觉得他在演戏。

    他死死地望着那张还充满怒气的脸,似是要把那个人凶恶的形象都记在心里,刻在眼底。

    良久,他才缓缓转身,抬脚,一步步声音极其正常地走了出去,似乎没有半点缓慢与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