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神雕侠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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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貌娇美桃腮带晕的道姑神情如痴如醉,恍恍惚惚地松开了钳制郭芙的,然后,她把脸上浮现放松之色的少女推了下去。

    在少女一脸惊骇地伸长了想要抓她,石梁对面刺来破音的嘶吼时分,李莫愁只觉得发自内心的甜蜜,好像这就是当初她见到、怀念陆郎是感受到的心情。

    世人称其为“情”,此乃情之所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过跪在悬崖边,伸出的还悬在悬崖外,空荡荡的衣袖被寒风鼓动飘来飘去,发出“呼”“呼”的声音,像在为李莫愁的厉笑声伴奏。

    杨过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了。李莫愁此时的笑声里已带上了悲音。

    杨过跪在悬崖边,满心空荡荡。

    之前郭芙砍了他一只,那也还好,可是现在他整个人都被剁碎了,还有什么别的余地么?

    “她她回去就好好守襄阳”

    李莫愁突兀地止了声音,移眼看去。

    “我可不信。这丫头最是娇气,又吃不了苦受不得气,守城参战那是她能做的事么?可是她那么我也就信了,还想过有会就去襄阳帮忙”

    李莫愁猛地一颤,惊愕不已地瞪着杨过,“杨过你”

    “你很寂寞么?莫怕,我来陪你了。”

    杨过双眼一闭,身体一倾,像只错了季节的飞蛾,找不着火,漫天雪地里只有远处红艳艳的一团,于是他便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最后扑到一团香甜馥郁的玫瑰里,被玫瑰花的刺扎遍了全身也无怨无悔。

    杨过像飞蛾扑火一样扑向了郭芙,直直坠入并不比地狱更美好,也不比天国更可怖的万丈深渊。

    /

    郭芙被李莫愁疯痴地推下悬崖,飞快坠落时反而没有了恐惧。

    那其实也不过是数秒钟的坠落。

    然后便是去往下一个世界,如今抱有的情感都只沦为苍白的记忆,供来日慢慢回顾思索。

    心如明镜台。

    可是在坠落的时候,耳畔拂过杨过凄厉的嘶吼她没来由地担心起这人会不会发疯和李莫愁死斗。

    (早知道,还不如一直讨厌他,也免得他难过。)

    带着或许是在这个世界所能抱有的最后一丝情感,郭芙无比揪心地闭上了眼。

    然后,掉入深潭。

    老实,要不是郭芙习武,光是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冲击力就够她内脏移位破裂了。

    但是因为这是武侠世界,所以郭芙在剧痛之下甚至还有余力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中最后的一幕是被她入水而搅得支离破碎的月华。

    郭芙晕了过去,下坠的力道继续拖着她往沉甸甸的潭底深入。

    然后,杨过也掉进了潭水中。

    等郭芙在杨过的帮助下吐水继而醒转,已是三刻钟之后的事了。

    月光惨白如昔,占谷底面积约有三分之一大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倒映着孤高而寂寥的月亮。

    郭芙难受至极的睁开眼,看到一张半黑半白的脸,第一反应是懵逼地唬了一跳,然后才勉强看清这张脸,最后脑子糊里糊涂地张开了嘴。

    “这还是个神秘侧世界?”

    (所以我以后要往鬼仙的方向发展吗?)

    郭芙以为自己了出口,其实根本没发出声音,就是动了动嘴唇而已。杨过也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狂喜地攥紧了郭芙边上的攀爬植物,攥了一的植物汁液,“芙妹!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你面色发黑似是中了毒,所以给你放了毒血喂了两颗九花玉露丸,现在感觉怎么样?”

    郭芙的感官慢慢恢复工作,思维能力也回来了。

    她发现了不远处的深潭,也看清了他们身处的地方。

    郭芙一个激灵,声音微弱地问:“刚才我们在的那个悬崖是不是叫断肠崖来着?”

    杨过一愣,随即不解地点头,应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郭芙双目无神地从荷包里翻出冰魄银针的解药,分了一块吃下去,又吃了一颗九花玉露丸,然后运功疗养,总算感觉身体慢慢暖和了起来。

    身体没事了,郭芙也没了别的借口好拖延,只能看向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杨过,叹了口气,只道:“有件事我出来,你肯定不信。”

    失而复得之后,还有什么不信的,杨过真是半点棱角都没了,近乎温驯的,“什么事?”

    郭芙在心里叹了口气,斟酌着话方式,慢吞吞地开口。

    “我方才生死关头,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破解了胎中之谜。”

    杨过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什么?”

    郭芙很有耐心,甚至还巴不得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最好等家里的双雕出现前她和杨过之间什么任何涉及彼此的事都来不及起。

    这不叫胆懦弱,是人性本能的趋利避害。

    又或许这就是胆懦弱,只是郭芙不愿意承认。

    “我好像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但是前世我好像不是汉人,甚至没生活在我们熟悉的中原杨世兄,我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

    杨过闻言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会?刚才撞到头了吗?现在有没有恶心想吐?”

    郭芙走流程摇头,然后道:“那段记忆太真实了,就好像真是我上辈子的事一样,但是那些地方和人,甚至语言都很陌生,又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杨过见郭芙看上去真地很苦恼的样子,只好压下诸多念头,耐心问:“那段记忆都有些什么?你给我听听。”

    郭芙便把自己打过草稿的话平缓地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前世,就是像看话本似地看了一个人的一生一世。”

    杨过突然插话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郭芙被打断了节奏,下意识瞪了他一眼。

    杨过嬉笑起来。

    郭芙置之不理,自顾自地继续道:“那是一个由很多岛屿连在一起构建的国家,唔,有点像我们华夏之邦的春秋战国时期那样,那里的人姓氏很奇怪,都是好几个字的,翻译过来的话什么山下、山中、河之类的,我梦中的那个女人姓野寺。她大概算是一个世家贵女,很有才情,长到十四岁的时候遇到了她父亲在朝廷上的盟友的幼子,姓大庭的。”

    “倒也没有恶俗不雅的一见倾心环节,那个年纪也算不上青梅竹马,之所以能够常来往,除了家世相当以外主要是二人性情相投,而那个国家的男女大防也不像我朝这么严苛的缘故。”

    “不过后来他们两个人还是两情相悦,并且突破重重阻碍成功结婚生子幸福一生了。就怎么呢,大概就是野寺按照当时约定俗成的社会看法,那是肯定要嫁给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好做世家宗妇的,但是大庭的话因为是幼子,然后按照那里的规矩就是成家立业后会被分出去就比我们的家族旁枝还要差一点的地位。所以大体也和那些三流话本里穷子和富千金的故事差不多吧。”

    杨过这时想要问郭芙,是不是刚才神思不清时梦到了她曾经看过的话本,然后迷迷糊糊地将其当作了自己的前世。

    但是郭芙得煞有其事是一点,“穷子和富千金”戳中了他心中的隐痛又是一点,叫他没兴致详问,只囫囵点了点头,继续听郭芙下去。

    “不过我醒过来以后有些介意的是”郭芙抬头看了眼月亮,今夜并非满月,“大庭其人,实话,除了外貌挺符合野寺的审美之外也只有一个‘是个好人’可以夸奖的了。其他的,比如才学,野寺自己就很有才学,而看他们日后的成就,也是野寺的成就更大——对了,那个国家虽然也男尊女卑,但他们的女人照样可以做学问找工作,只是没办法入仕而已;比如心性,实不相瞒,我虽然阅历不深,但是一个家世不差的男子汉能软弱无能到那种地步的,也实在叫我大开眼界。”

    郭芙用“郭芙”的眼光去看待大庭叶藏,即使没有丝毫恶意,但也决计无法违背本心地出自己会像野寺萤那样对大庭叶藏好的话。无论是感官上的好还是对待他的方式上的好。

    “我就是想打个比方都打不出来,硬要的话就像一条从出生到病死都没被人抱过抚摸过的流浪狗,挨打挨骂倒是常事,明明可以吃牛肉羊肉,却自甘堕落地跟别的野狗一块啃骨头,如果自己的骨头被其他狗抢了反而会感到安心,觉得自己心善做了好事,减清了自己与生俱来的罪孽嗯,是比这还要丢脸的人。”

    “他在自白中他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确实是真的。”

    “对了还有行事也是,他明明很聪明,又有家族做后盾,可以比世间九成的人要幸福了,至少是有一个可以幸福的开局,但是他一直都在隐性地自我毁灭。不好好读书,结交狐朋狗友,到处学坏,发了誓转头就忘,下了决心却无法实践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虽然也不必用‘可鄙’那么难听的话,但是也万万到不了‘心悦’的地步。”

    “真的,有谁会喜欢一个心性比兔子还要脆弱的人啊,和这种人一起生活不累吗?”

    随着叙述地深入,郭芙脸上逐渐带出了浓浓的疑惑和哀色,只她的声线犹自平稳。

    “反正我看野寺很累,要是我我绝对不干,记忆里他们私定终生之后,只因为野寺的母亲派遣婢女出现了一趟,什么都还来不及呢,大庭就吓得缩了回去,躲到省城求学了——就这?不揍一顿这事能解决?”

    杨过扯了扯嘴角,“那野寺揍他了么?”

    “没有,野寺也挺狠的,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文人杀人不用刀嘛,她写了好多文章,都是影射大庭的,然而她又擅长此道,直叫洛阳纸贵,很快文章便流传到了省城,在那儿躲着的大庭也看到了。算是诛心吧。”

    “不过即使如此,最后还是野寺亲自去的省城把人哄回来的,以后的生活也是,毋庸置疑,他们的生活很幸福,一直都很幸福,但是这是在野寺承担了大部分本应是由大庭来承担的家庭责任的基础上才有的幸福。如果像其他家庭那样,那估计就不是野寺拯救大庭,而是大庭将野寺拽进泥潭了。”

    “杨世兄,我实在搞不懂,野寺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大庭?她喜欢别个人不好么?那她该多轻松多舒服啊,为什么一定要强求?还有大庭,他破罐破摔地找个愿意忍他照顾他的女人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喜欢的女人那么累,还让自己靠妻子吃饭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杨过是个很聪明的人,至少金庸世界,他的聪明程度可与黄蓉比肩,但是唯独在郭芙的事上他总是个傻子,想了什么做了什么却往往事与愿违。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