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再遇欲魔
万钧巨力下压,骨骼筋脉移位作响,呼吸间好似刀子凝成的气流入肺,在体内反复刺穿割裂,让人恨不得停下,趴着,来缓解万钧重力压身的疼痛。
裴惜惜咬牙,调整呼吸节奏,调动四肢五骸全部力量撑起,因太过用力,青筋鼓起,毛细血管破裂,从毛孔里渗出黑血来。
肌肉筋骨反复撕裂,身体短时间内强行适应重压,这于修士肉身而言大有裨益,筋脉在反复伤愈中变得更为坚韧,骨骼在重力反复淬炼中更强劲,只是这过程,很痛苦。
基础炼体课,除了炼体,磨砺更多的还是心性、耐力和韧性。
这与第六天杀蛛潮时的感觉类似但又有些不同,都是极限运动,都很考验毅力和韧性,不过杀蛛潮让人有时间做足心理准备,且生死危压着,让人不敢有放弃念头;而炼体峰跑步,从一开始就是高压作业,且没有生死界限,极易心理破防,产生放弃之念来。
途中裴惜惜好几次就想放弃,想趴在地上休息,不过硬是凭着对饱肚子的执着,赶在规定时间内跑完一圈。
她此时情况不太好,血似汗似的流,像是从血池里滚了一圈出来,眼神也有些扩散,在濒临昏迷的边缘。
教课的金丹师兄好奇地瞅了她两眼,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新人弟子里,你还是第一个准时下课的。”
他痛痛快快的在玉书上,明珍二字后边画个勾,又道:“你可以下山了,对了师妹,炼体峰东边有一个寒潭池子,你有事没事可以去寒潭泡一泡,寒潭淬体。”
“多谢师兄。”裴惜惜朝上课师兄拱拱,迈着沉重的步伐下山。
刚下炼体峰,被压制的灵气又重新还回来,快速滋润她的筋脉根骨,将被重压压出的暗伤清扫一空。
裴惜惜活动活动身子,感觉自己力量再次变强,身体又轻盈几分,露出满意之色。
所有努力,都是有回报的。
她去东边,果然瞧见那金丹师兄的寒潭——寒潭位于山壁前边,两三米宽,上边泛着雾白色的寒气。
她走近,伸试探下温度,寒凉如冰,寒意透骨。
裴惜惜:“”
货真价实的寒潭。
她跳了下去,瞬间冻得牙齿发湛瑟瑟发抖,眉梢眼睫毛,都结了一层细细的冰。
她一边嘶哈缓解寒意,一边用潭水洗脸,洗头,至于身子,不用洗,掐个诀,就能让血痂脱落;而她身上穿的太渊宗黑色道袍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法器,自备清尘功能,在潭水里泡一泡,便焕发如新。
裴惜惜洗脸洗头,不过是凡人习惯,感觉不洗一洗,就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
没泡多久,裴惜惜便从寒潭起身,双脚健步如飞,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文德峰。
第三四节课,是基础文学课,学识字,学写字。
教室里,全是一群六七岁刚开蒙没多久的娃娃,裴惜惜站在其中,颇有种亭亭玉立鹤立鸡群之感。
她盯着这群娃娃,暗自嘀咕,太元界的凡人启蒙这么普及,全都六岁便学会识字写字吗?怎么没有十二三岁以上的凡人过来学习?
裴惜惜并不知道,六岁到十岁,以及十岁以上的学生,不在同一个地方上课,因为十岁以上的学生更自律,接受能力更强,他们的学习进度会更快。
昨天颜今歌在两堂课之间犹豫片刻,替裴惜惜挑选了幼儿文学课。
幼崽刚出生,幼儿没毛病。
当然,颜今歌还有一个考虑便是,裴惜惜没抓过毛笔,幼儿文学课的老师教得更详致,更适合打基础。
阵法,符箓,画画、书法等,都离不开毛笔,基础自然是打得越牢越好。
这一切裴惜惜并不知道,她站在学生队伍群里,羞愧又坦然。
而教室里其他学生都望向裴惜惜,眼底尽是好奇,似是不解,裴惜惜一个‘大人’怎么和他们一起上课。
坐在裴惜惜身侧的女孩仰头,认真地问道:“姐姐,你是长得太着急了吗?”
裴青春年少美少女惜惜:“”
好家伙,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长得着急。
她揪揪女孩的发揪揪,皮笑肉不笑道:“不是,是你长得太不着急了。你今年是不是只有三岁?”
女孩摇头,道:“没有,我今年六岁了。”
裴惜惜恍然,“看你身高,我以为你才三岁呢。”
女孩:“”
她望着裴惜惜,嘴角下撇,眼眶盈泪,委屈不哭。
没忍住。
她“哇——”地一声哭出声,“你个大坏蛋,你才三岁。”
裴惜惜眼疾快地给女孩嘴里塞块糖,并道:“谢谢夸奖,美少女永远三岁。”
感觉到嘴里甜滋滋的,女孩顿时不哭了,她含含嘴中的糖块,坚强的将眼泪抹去,问:“美少女永远三岁吗?”
裴惜惜道:“当然。”
女孩郑重其事地点头,“那我今年也才三岁。”
裴惜惜没忍住乐出声,揉揉女孩的头。
这时,上课老师进来,瞧见裴惜惜,眼底闪过意外,不过她没什么,声音轻柔地开口:“学子安静,上课了。”
随着这话落下,一道威压跟着落下。
这威压温柔又强势,不会让人害怕,但又强硬地让人无法违抗。
众学生乖乖的坐回位置,不敢再讲话。
裴惜惜视线落到那名金丹讲师身上,暗自感慨,真温柔啊。
金丹讲师鹅蛋脸,新月眉,望之和蔼可亲,听她话如沐春风,也只有这样亲和力十足的人,才能让这群学生听话吧。
裴惜惜敛下心神,认真听课。
下完课,裴惜惜与文二雅他们一道去食堂吃饭,下午去上基础剑术课和道经课,吃过晚饭,又上基础材料课和基础妖植灵植课。
上完课,已经月上中天,裴惜惜走到飞鸟苑,见蓝雕等在那儿,心下一喜。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预留了一只灵鸟,不然灵鸟傍晚归巢,这么晚她还得走回去。
她趴在蓝雕的背上,摸摸蓝雕顺滑的羽毛,开口道:“辛苦你加班了。”
蓝雕没开智,没法给裴惜惜回应,裴惜惜也不需要它回应,她翻个身,忍不住委屈道:“一天十二节课,委实不是人干的。”
“回去不吃个饱,对不住我今天的拼搏。”
思及颜今歌的魔念,裴惜惜疲惫一扫而空,她还能再拼一百年。
不过,等她从宝剑锋走回无霜峰时,她心气顿时长泄如虹,算了,还是一年吧。
刚踏出梅林,裴惜惜看到颜今歌站在院子门口。
裴惜惜面上露出个大大的笑,跑过来,仰头问:“师父,你在等我吗?”
颜今歌道:“不是,我在看梅花,今天的梅花开得真好。”
裴惜惜才不信,这梅花天天开,哪有什么变化?不过师父傲娇就傲娇吧,她不戳穿。
他伸折下一只红梅,递给裴惜惜,道:“拿着,插进你书架上那只影青瓷瓶里,为你房间添几分生气。”
裴惜惜笑嘻嘻的接过,表情像偷了油的耗子,她快乐地奔向自己房间,边跑边嚷道:“师父,你快回房间,我放完梅花就给你治病。”
颜今歌挑眉,转身往回走。
他这个徒儿,也不太老实,明明是自己肚子饿了想吃魔念,却给他治病。
不过,依旧可爱。
熬过第一天,裴惜惜快速适应高强度学习,一年下来,修为连跳两级,肉身也夯得坚实。
一年后,初入宗的练气修士全从初级学院毕业,由各自师门教导。
裴惜惜快乐地抹掉所有课程,大声宣布,“走,去太渊镇,喝酒庆祝。”
狐玖玖跳到裴惜惜怀里,也兴奋地嚷道:“去去去,我要吃烧鸡。”
文二雅挑眉,道:“惜惜,不是你的,未成年不得喝酒?”
上次她请裴惜惜喝酒,裴惜惜以此为理由拒绝。
“不管不管,今天我成年了。”裴惜惜耍赖地开口。
一朝解放,只想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痛痛快快释放这一年的压抑。
“可是惜惜,你不是永远只有三岁?”文二雅继续打趣。
裴惜惜的那句‘美少女永远三岁’也算是出了圈,先是那些女娃娃挂在嘴边,然后被那些女娃娃们的师兄师姐知道,一下子各个峰头的师兄师姐都知道了。
于是,裴惜惜也出名了。
得知这事时,文二雅笑个半死,惜惜真是幼稚又可爱,居然跟娃娃计较,还一本正经的欺骗对方。
“纠正一下,我只有一岁零两个月。”裴惜惜竖起食指摇了摇,歪着下巴笑,“我们魔灵一族,我流成年。”
狐玖玖尾巴绕过裴惜惜肩膀垂落,偏头望向裴惜惜,好奇地问,“什么叫我流成年?”
“就是我我成年了,我就成年了,不接受反驳。”裴惜惜捏捏她的爪子,又捏捏她动来动去的耳朵,往飞鸟苑方向走,“走咯,吃烧鸡去。”
文二雅跟上,乐道:“你这不是耍赖嘛。”
“我不听不听。”裴惜惜捂住双耳,加快脚步。
路亦平贺晏然和鹤白羽跟上去,鹤白羽双开双翅,优雅地落到裴惜惜身前,道:“坐我背上,我载你们过去。”
狐玖玖摔下跳上去,哈哈笑道:“也好,省了几十块灵石。”
其他人相继坐了上去,鹤白羽昂头清唳,道:“坐好了,起飞。”
他双翅一扇,飞上青天。
到太渊镇飞鸟苑下,鹤白羽抖擞身子,优雅地收拢双翅。
裴惜惜一行人从鹤白羽背上跳下,狐玖玖与鹤白羽吃下化形丹,一行人目的明确的往酒楼方向走。
“去有家酒楼。”狐玖玖开口,“我师姐,他家的烧鸡一绝。”
文二雅道:“我师兄也推荐了,他那儿的烧刀子十分正宗,下酒菜也够劲。”
路亦平道:“诶,你们师兄师姐推荐的也是这家酒楼啊,巧了,我师姐推荐的也是这家。她这家酒楼是厨修开的,味道比起其他酒楼是要好,当然,价格也更贵。”
众口一致地夸这家酒楼,裴惜惜拍板道:“就去这家。”
有家酒楼的生意十分火爆,大厅内饭桌几乎坐满。
问过茶博士,得知没有空余座位后,一行人领了号码在门外等,等旁人吃完,空出一张桌子,才又重新走进去坐下。
裴惜惜将菜单递给狐玖玖,环视周围一圈,道:“太渊宗弟子挺多的。”
路亦平道:“是挺多的,有家酒楼在太渊宗弟子里有口皆碑,太渊宗弟子来太渊镇吃饭,都乐意到这儿来。”
话间,他们旁边那桌吃完,五名太渊宗弟子起身离开。
经过他们时,其中一名筑基期男修开口:“绿杨秘境要开了,你们接不接任务?”
另一名背着长剑穿着黑色宗服的飒爽女修笑道:“我会接,去年我师父不是新收了徒弟?我要带她去历练。反正要去绿杨秘境,不如顺便赚点贡献点。”
裴惜惜仰头,视线落到飒爽女修身上。
飒爽女修察觉到裴惜惜的视线,眸光冷厉地瞧过来,见是个长相可爱的妹妹,她面上凶悍散去,朝裴惜惜笑眯眯地开口:“师妹也来吃饭?”
裴惜惜点头。
“师妹可以点份玉珊瑚,味道还不错。”飒爽女修随口推荐,跟上自己队友离开。
见裴惜惜还在看飒爽女修的背影,文二雅凑过来,问:“惜惜,那是你峰头师姐?”
裴惜惜摇头,“不是,我不认识。”
她望向场上众人,问:“你们有谁认识?”
其他人摇摇头。
文二雅敏锐些,压低声音问:“那位师姐有问题?”
裴惜惜否认笑道:“也不是啦,她身上有魔念。”
文二雅了解,裴惜惜是心魔,对魔念敏感,“你想吃她身上的魔念?”
贺晏然道:“我觉得悬。她筑基大圆满,即将金丹,魔念于她,是一场心性历练。”
对正道修士来,只要不是执念入体,拥有心魔或者魔念都不是坏事。
堪魔念,斩心魔,会使心性澄净无瑕,念头通达。
这是一场心性修行,是修真路上必经的劫难。
若是生了心魔或者魔念,便用外力将它祛除,这是在走捷径,会落下隐患,就跟借助丹药修行一样,道途走不长远。
正道修士并不推倡。
凡想踏入更高境界的,都不会与裴惜惜交易,让她吞噬心魔。
当然,执念入骨,久久无法堪破,会因此心魔走火入魔的除外。
贺晏然掌有一门特殊的望气之法,能看破高他两个境界内修士的真实修为,因此他瞧出那飒爽女修的修为后,直接劝裴惜惜打消这个念头。
裴惜惜点头,没自己是察觉到那位师姐身上的魔念气息不对。
毕竟,只粗粗接触了一下。
不过绿杨秘境么,裴惜惜若有所思。
吃过饭回宗,裴惜惜便开始收集绿杨秘境的信息。
绿杨秘境是一个长满灵植的秘境,只允许筑基期及以下修士进入,只允许炼气期修士采摘灵植,规则十分独特。
筑基弟子是去任务点接任务,练气弟子则需前去丹峰萧师叔那考核,考核成功,且排名前两百,才有进入秘境的资格。
因为秘境是由炼气期采摘灵草,对练气期弟子有所要求。
不过,要过两天才到练气弟子考核时间,裴惜惜待在房间里,安心备考。
期间她收到路亦平的传讯符,得知了那名飒爽师姐的身份。
飒爽师姐名唤华琇,是雁归峰吟风真君的三弟子,她师父刚收的徒弟,叫郑瑶。
除了路亦平的传讯符,她又收到其他几人的,都是告诉她那名飒爽师姐的信息,估计都问了他们师兄师姐。
裴惜惜心微暖,一一道谢回去。
两天后,她前往丹峰。
她起得足够早,但更有早起之人,她到丹峰上时,已有不少弟子守在那儿,内门外门的都有,热热闹闹,人流如织。
裴惜惜观察片刻,先去大厅报了名,之后等在考核点外。
绿杨秘境是灵植秘境,文二雅和贺晏然是兵修,狐玖玖和鹤白羽不爱化形,路亦平单水灵根没法炼丹,都对这秘境不敢兴趣,只有裴惜惜想接近飒爽女修,过来凑个热闹。
等待过程中,裴惜惜瞧见飒爽女修带着郑瑶过来,裴惜惜凑过去,笑道:“师姐,好巧啊,又见面了。”
她动动鼻尖,之前一闪而过闻到的魔念味道不见了,清清淡淡的只剩下她本身的体香。
“好巧。”华琇爽朗一笑,“我是雁归峰华琇,师妹也要去绿杨秘境?”
“对。”裴惜惜乖巧点头,“掌教峰明珍。郑师妹,好久不见。”
郑瑶微微吃惊,没想到裴惜惜记得她,她跟着点头,“裴师姐。”
飒爽女修瞧瞧自己师妹,又瞧瞧裴惜惜,笑道:“都是旧识,倒也有一番缘分。”
三人笑笑,随便闲聊,又听飒爽女修她历练故事,时间倒也过得快,很快就轮到裴惜惜考核。
裴惜惜乖巧地朝两人道别,转身进入考核房间。
飒爽女修目送裴惜惜背影消失,低头问郑瑶道:“你与她一起参加弟子试炼,她为人如何?”
郑瑶夸道:“很优秀。”
她将裴惜惜在山洞内做的事,以及出去后的事简单单,道:“很有魄力的一个人。”
华琇若有所思,“如此,倒值得一交。你也别浪费同年身份,多套套近乎,不多亲近,能见面上几句话也行。”
郑瑶知道师姐在提点她,乖巧点头。
考核一共分三关,第一关考较储藏知识,试卷答题,第二关和第三关为实践考较,俱在幻阵里进行,第二关去灵植园,将灵草重到合适的地方,第三关在山林,采摘灵植。
裴惜惜自我感觉良好,不过‘强中更有强中’,她也不敢百分百就能拿到一个名额。
她从考核点出来时,郑瑶已经进去考核,只剩下华琇站在外边。
裴惜惜再次靠近华琇,打声招呼。
她鼻尖再次动了动,依旧没闻到之前华琇经过她身边时她嗅到的那股味道,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嗅错了,毕竟就那么一个恍惚,而记忆有时会骗人。
华琇递给裴惜惜一块肉脯,问:“考得如何?”
裴惜惜接过肉脯,道:“我感觉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获得名额。”
“我听你这一年天天上满课?上天不负苦心之人,你会入选的。”华琇断言。
“多谢师姐吉言了。”裴惜惜又动了动鼻尖,依旧没闻到那股味道,有些失望。
她见郑瑶出考核点,朝华琇彬彬有礼的告辞。
三日后,考核接过出来,裴惜惜获得一个名额。
她收起弟子玉牌,兴冲冲的跑到正堂,正堂内,颜今歌正在提笔写字。
余光瞥见裴惜惜,他道:“莽莽撞撞的,也不知稳重。”
裴惜惜故意跳了跳,又连翻跟头停到桌边,仰头望向颜今歌,挑衅道:“哪里莽撞了,多灵巧。”
裴惜惜很气颜今歌,不是气他给她安排那么多课,而是气他故意隐瞒病情。
之前在齐云山脉,颜今歌离开时,他识海内的黑雾散去二分之一,裴惜惜以为这次不用两月就能将颜今歌识海内的心魔吞噬个干干净净。
谁知道,颜今歌允许裴惜惜吃的那部分,不过是他识海一个的角落,更为庞大的心魔海,她吃个十年百年都吃不完。
而随着时间增长,情咒反噬,心魔会时时产生,她如今给予的帮助,不过是杯水车薪。
若是旁人如颜今歌这般,心魔雾几乎凝成实质,早疯疯癫癫、意识不清了,也只有他,日日平静,意识清明。
越是看他云淡风轻,仿若岁月安好,裴惜惜就越看他不顺眼。
明明心魔缠生,时时处于心魔编织的幻境痛苦中,为何不外泄分毫?就这般逞强,强装一切无事发生?
或许正是因为他这态度,所有人才会对他很放心,对他未来很乐观,才会在魔渊出现动静时,央求他去查看。
他们以为他坚不可摧,强悍无敌,他出马任何事都能搞定,却没料到,他入魔渊时,识海内的心魔会被魔渊勾起反噬,而他为了不堕魔,以身为祭,将魔渊再次封印。
可是明明不该他出马的,当时魔渊动静,合体大乘修士去查看,完全足够。
他心魔缠身,就该静养。
颜今歌放下毛笔,望向裴惜惜的视线盛满无奈,“还没气完呐。我识海内心魔这般多,你几十上百年都吃不完,不好吗?这代表着,你之后几百年,都不用饿肚子。”
“我宁愿饿肚子!”裴惜惜叉腰,“你以后别出任务了,老老实实待在无霜峰上。等我修为高了,将你心魔吃得差不多了,再随你出不出去。”
颜今歌哄道:“好,我不出任务了。”
一看就不走心。
裴惜惜更气。
原著里,颜今歌也是这么答应掌教的,结果宗门里投靠欲魔的大乘修士跟他一魔渊之事,他立马就出了宗,让欲魔算计得逞。
“你要到做到。”裴惜惜揉脸,算了,距离她师父镇魔渊还久,还有时间,她努力提升修为就是。
到底,还是她修为太低,要是她修为够高,怕什么妖魔鬼怪?
她甩开这事,道:“我获得了绿杨秘境名额,即将去绿杨秘境历练,你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颜今歌回忆下绿杨秘境,道:“那秘境好似没什么危险?你跟紧同门,别乱跑。”
“知道了。”裴惜惜想起华琇之事,犹豫下,还是没,等她闻到更准确的味道,辨出那魔气是什么后,再吧。
半月后,由金丹师兄护送,两百多名宗门弟子浩浩荡荡前往绿杨秘境。
两百名练气弟子分二十组,每组十人,由两名筑基师兄/姐带队,每名筑基师兄/姐都可以挑选十名自己想带的练气修士,裴惜惜被被华琇挑走,入了她那队。
和她一起带队的,是断刀峰的一名内门师兄,名唤洪堂,没有道号。
洪堂修为没有华琇高,一切以华琇为主。
到了绿杨秘境,华琇带这队队员来到一处山谷,道:“绿杨秘境虽属于我太渊宗秘境,但也有其他宗门弟子进来,大家看见了,避开,别起冲突,免得伤了里边灵草。但若对方欺辱你们,也不必忍让。”
“采摘灵草,只采摘五十年份以上的,采摘的时候时候注意,别伤了其他灵草根部。”
“郑白琼,你负责采摘木心花,裴明珍,你负责采摘银月草”
“现在,去附近采摘灵草,别离我太远。”
“是!”所有人应了一声,取出宗门发的采摘灵草工具和玉盒,俯身寻找自己负责的那类灵草。
日暮,华琇叫停练气弟子,让他们进阵休息。
裴惜惜坐在华琇身边,鼻尖动了动。
依旧没闻到魔气味道。
裴惜惜也不失望,这明那魔气藏得深,更有问题。
洪堂见众人坐好,乐呵呵地将烤好的肉放到中央,又掀开镬鼎盖子,道:“大家吃肉喝汤,辛苦了。”
镬里肉汤香喷,烤肉焦脆不柴,众人持着热乎乎的汤,吃着美味的烤肉,心神放松之下,有了闲话的心思,气氛轻松热闹起来。
热闹间,山谷内又进来一队人。
领头那人长身玉立,身材比例极好,穿着一袭贴身暗绣星辰银袍,外罩同色鹤裳,行走间衣袂广袖飘飘,不出的风流俊逸,晃眼瞧去,仿若仙人降临。
再看他容貌,五官精致,面庞白皙温润,一双桃花眼,潋滟有光,视线所及,仿若在瞧情人,盛满深情。
太渊宗这边几名炼气期女修只瞧了那人一眼,便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瞧,但又为他容貌所惑,自以为悄悄的偷看。
她们何曾见过这等风流人物?
连发誓坚定道途的郑瑶,也没忍住多瞧几眼。
唯有裴惜惜,瞧见领头那人,面色不太好看。
阴影不散。
居然是欲魔。
裴惜惜知道,欲魔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她修为比欲魔低,只要欲魔使用同族感应,就能在一定范围内追踪到她的位置。得等她与欲魔同阶,才能屏蔽掉这种感应。
她凑近华琇,问:“华琇师姐,那人是谁?”
围坐在阵法内的修士都竖起双耳。
华琇瞧向那人,心神有些恍惚,而她心神恍惚之下,裴惜惜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魔气的味道。
这股魔气味道糜甜,浓烈,像是密室内燃烧一整块香片,熏得人昏头昏脑。
浓到发腻。
魔念或者心魔的味道,不是这样的,它或辛辣,或浓苦,或酸涩,或甘甜,无论什么味道,都恰好好处。
如她师父,数百年心魔缠身,味道重得刺激,但入口依旧很爽口,不像华琇身上的香味,光是闻着,就倒胃口。
硬要形容,应是食人花释放出甜到发腻的诱香,轻而易举的勾出猎物心底欲望,使其沉沦其中,不复醒来。
华琇很快从迷醉中恢复清醒,道:“那是天玄宗喻凌喻一尘,师从天玄宗掌教九云元君。”
裴惜惜暗自冷哼,喻凌,欲灵,还真是不屑伪装,轻视旁人都轻视得理直气壮。
她道:“师姐,他们过来,算是抢地盘吗?要不要将他们赶走?”
裴惜惜刚这般提议,外边欲魔站在阵法外边,朝这边行了一个同道礼,他笑得温润而无害,起话来也不徐不疾,如沐春风,“敢问阵内是何宗道友?在下云玄宗喻一尘,请道友一见。”
华琇视线落到洪堂身上,道:“洪师弟,你请他去旁处。”
洪堂领令,笑道:“得咧。”
他起身,走出阵外,哈哈笑道,“原来是一尘师兄,久仰久仰。不过一尘师兄,事不凑巧,这处山谷,我们太渊宗瞧中了,烦请师兄移步。”
欲魔清朗一笑,道:“原来是太渊宗同道,是我来得冒犯,得罪了。”
欲魔又是有礼地行了一礼,带人离开这儿。
有炼气期女修捧脸,望着欲魔背影脸颊微红,“那位师兄,还有风度啊,吾辈修者,当如是。”
裴惜惜嗤笑,装模作样。
华琇闻言,精神又是一个恍惚,身上甜香再次浓烈起来,她起身开阵,喊道:“喻师弟,请留步。”
裴惜惜:“”
她盯着华琇的背影,眸光微微眯起。
华琇这神情,不太对。
欲魔能操纵她?
欲魔转身,彬彬有礼的问:“这位师姐,唤我何事?”
华琇打开阵法,道:“都是友宗,不妨一起守夜。”
阵法一打开,阵法内的裴惜惜猝不及防地与欲魔来个对视。
裴惜惜撇嘴,朝欲魔翻了个白眼。
欲魔视线锁定裴惜惜,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带着天玄宗弟子走过来。
太渊宗弟子挤挤,给天玄宗弟子让出位置。
欲魔带着天玄宗弟子坐在裴惜惜对面,火光跳跃下,映得他眉目如画,引起太渊宗这边的女修连连瞧过去。
欲魔大方回视,笑道:“师妹是否感觉最近修炼筋脉有所不畅?”
那练气女修含羞点头。
欲魔整理下袍摆,徐徐指出对方修炼不足之处。
有了这良好开头,其他人也问他自己修炼时的疑惑之处,他来者不拒,将自己的经验大方出,场上顿时谈笑风生,气氛良好。
除了裴惜惜,所有人都对欲魔印象不错,有礼貌有风度,有涵养有气质,所谓君子,也便如此了。
郑瑶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后,便坐在一旁默默听旁人提问,她留意到裴惜惜没过半句话,只低头看火,对场上谈话不敢任何兴趣的样子,起身坐到裴惜惜身边,压低声音问:“你对他,好像印象不是很好?”
裴惜惜点头。
“旧怨?”郑瑶又问。
裴惜惜偏头望向郑瑶,心道,这个姑娘倒是感官敏锐。
她摇摇头。
郑瑶没有再问。
练气期修士再怎么压低声音,只要筑基期修士有心,依旧能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头望了眼欲魔,又望向裴惜惜,随裴惜惜一起,低头看火。
察觉到这点,欲魔视线落到郑瑶身上,眸光意味莫名。
晚上天玄宗筑基修士和太渊宗筑基修士轮流守夜,有欲魔在,裴惜惜不敢睡,生怕自己在睡梦中被吞了。
她靠近洪堂,低头打坐。
洪堂和有问题的华琇,还是洪堂更有安全感。
欲魔望向裴惜惜,温煦地笑着,对裴惜惜的动作,并不放在眼底。
区区筑基中期,能顶什么用?
他若想吃,随时可以吃。
倒是他身边这位师弟,有点麻烦。
他低头望向身侧打坐的青年,眸光微动,按捺住心底的急切。
不急,绿杨秘境开启一月,一月内,总能找到会吞噬心魔。
次日,华琇邀请天玄宗弟子一齐行动,欲魔含笑答应了,裴惜惜察觉到欲魔顾忌与他同门的师弟,寻找银月草时,就在欲魔那师弟身边绕,绕得欲魔那师弟,对裴惜惜都眼熟起来。
不过不是同门,他只好奇地瞧了裴惜惜两眼,便不再放在心上。
而这时,欲魔走了过来,对他那师弟道:“师弟,柳师妹他们要寻的药草距离这儿有些远,你跟过去,照看一下。”
那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裴惜惜见状抬腿跟了上去,欲魔笑容不变,筑基威压尽数落到裴惜惜身上。
好似万水千山从天而落,无数绳索束缚裴惜惜,让她只能僵直不能动。不过也只瞬间,裴惜惜便挣脱威压禁锢,腿跑得飞快。
在炼体峰淬体一年,筑基威压不过毛毛雨,此时挣脱,都不用爆血。
欲魔眼底闪过一抹愕然,显然裴惜惜实力增长,出乎他意外。
他笑容微冷,复又抬眸,那抹冷意消失,眼底又是一片和煦。
见到裴惜惜跑而感到奇怪的青年回身,正好瞧见这抹冷笑,他继续前行,若有所觉。
他追上裴惜惜,道:“这位师妹,你接下来,跟我一起行动。”
不管喻师兄与这位太渊宗师妹有什么恩怨,都不能让喻师兄在绿杨秘境动。
一旦挑起两个宗门的争斗,无论是他,还是喻师兄,都将是宗门罪人。
青年的提议,正和裴惜惜心意,她仰头笑道,“好啊。”
青年名唤解晖,道号三煦,他不怎么善言辞,报上姓名和道号后,便安静不语。他履行自己的承诺,裴惜惜稍微走远一点,都会被他喊住,或者他跟上裴惜惜,与裴惜惜不远不近。
他这一举动,弄得天玄宗练气修士对裴惜惜生出怨气,又不是他们天玄宗的修士,凭什么霸占他们师兄?
也有天玄宗练气修士对青年抱怨,让他别管裴惜惜,太渊宗自有师兄师姐看顾,哪轮得到别宗来照看?心好心反牵扯出事来。
解晖只道:“我心底有数。”
正是因为不想弄出事,他才对裴惜惜这般精细照看。
见解晖我行我素,他们干脆向欲魔告状,让欲魔劝青年,而太渊宗那边,华琇也找上裴惜惜,不悦地开口:“你紧跟着天玄宗修士,是对我和你洪师兄不满?认为我和你洪师兄没法护你周全?”
太渊宗其他练气修士望向裴惜惜,眼含鄙夷。
这个世界,宗门修士对宗门的归属很高,因此格外讨厌宗门弟子踩自己宗门的举动。裴惜惜这般做,就是在打太渊宗的脸,打华琇和洪堂的脸。
裴惜惜没法实话,只能抹抹不存在的眼泪,低头认错:“我就是看解师兄像救我一命的恩人,想着这一月多看两眼,全我思念之心。若是这个举动让师姐误会了,我不靠近解师兄便是。”
闻言,华琇和洪堂面容都和缓下来,华琇道:“他到底不是你恩人,你再怎么看,也变不成你恩人。若你真正的恩人知道你将别人当恩人思念,岂不是会伤心?”
裴惜惜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裴惜惜不再跟解晖,又对洪堂寸步不离。
洪堂到底不是傻的,察觉到裴惜惜不对劲,低声问,“你怎么了,你在躲着谁?”
裴惜惜瞧向洪堂,也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华琇师姐,很奇怪?”
洪堂凝眉,道:“你多心了吧,华琇师姐哪儿奇怪了?对同门认真负责,对友宗友善大方。”
“就是对友宗友善大方不对劲。”裴惜惜压低声音道,“一开始,华琇师姐明明让你打发天玄宗那些道友,但是后来,她毫无征兆的改变主意。你怪不怪?”
洪堂琢磨片刻,一拍巴掌,笑道:“我知道了。”
裴惜惜期待地望着他。
洪堂道:“华琇师姐看上天玄宗那个漂亮子喻一尘,所以改变了主意。”
裴惜惜:“”
不愧是以脑子憨直闻名的刀修,就知道不该对你怀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