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警告
回去路上,李絮话比平时少很多,王氏母女也不觉有异,只当她是受了惊吓,各种旁敲侧击地安抚她。
她们都不知的是,李絮心里正打着鼓。
今天那两个地痞来得那么巧,像是认准了她似的,而且一出就把人往巷子里拽,不像是普通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势。可看他们被羊仲抓住后的怂样,这两人看起来也就只是个普通混混,能一来就这么大胆掳掠良家妇女,还用上了专业拍花子话术?
何况,魏山那厮大本营就在县城,狐朋狗友数量可不比魏广德少,而她跟魏山又有着特殊的“深仇大恨”
正提心吊胆着,三人走到一处田埂边,远远能见到村子外沿屋舍时,突然,一道黑影掠过,从天而降,啪地掉在她们面前,还很精准地落到了其中一只空木桶里。
李絮觉得脸上有点湿湿的,抬头看天,却没下雨,心道古怪。
旁边魏葵咦了一声:“有血腥味!难道是谁家在打鸟?”
李絮吓了一跳,忙抬擦拭脸颊,果然发现血迹!
“表姐,你的脸——”
李絮勉强镇定:“没事,一点血罢了,回家洗洗就好,只是不知谁家孩子这会儿出来打鸟”左右张望,却找不见任何嫌疑目标。
王氏下意识觉得那玩意不大像鸟,皱着眉放下推车架子一看,差点没将中午吃的卤饼呕出来。
魏葵尖叫出声:“天!那是什么?好多血!”
“别怕,死老鼠罢了。”李絮沉声,指却开始微微颤抖,冷得像冰块。
确实,这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灰毛老鼠,但它被开膛破肚,血流得到处都是,俨然不是自然死亡。
木桶内壁已经溅上零星几点,空气中散发着粘腻的腥气,宛如一条细细的毒蛇,正从暗处探头探脑冒出。
李絮接过魏葵递来的帕子,擦拭着指和脸上的恶心粘腻,视线很快落到旁边一摞高高的草垛上。
王氏已经在破口大骂:“谁家的兔崽子?玩老鼠玩到老娘头上来了!要是被我抓到他,看我不揍他!这可是专门装吃食的桶,这么一搞,谁还敢用?”
李絮默默扯了下王氏袖子,后者才从心疼中反应过来,看到草垛边慢慢浮现的一道熟悉身影。
“山?!你怎么在这里?难道,这死老鼠是你干的?你,你安的什么心?”
这会儿正是午后,又是农闲时节,地里基本没人,边上除了她们三人就只有魏山,王氏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死老鼠来历。
魏山阴着一张脸走出来,看着她们冷笑。
李絮眉头一跳,才几天的功夫,那家伙居然就能起身了?莫非是来特地蹲点警告她?再联想到方才的地痞事件,她心头微沉,眼神幽幽对上魏山。
见魏山不吭声,王氏更加火大:“山,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许久不见两位妹妹,有些惦记罢了。”魏山阴恻恻地,嗓子有些尖利,很快又故意压低下去。
见王氏大皱眉头,李絮忙拉住她:“舅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桶,多刷几遍就干净了,咱没必要跟他掰扯。”她声劝。
王氏过去可不怂这个还带着伤的大侄子,只是她带着两个“拖油瓶”,还有这一车家当,真动起来绝对要吃亏。她也怕这魏山突逢剧变、性情大改,为着两家闹掰、不肯借钱的事记恨他们,真不管不顾打杀她们,只能捏着鼻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推着车快步走了。
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魏山竟慢吞吞跟上她们,却始终一声不吭,也没有追上来对她们做什么的意思。
即便如此,那阴鸷粘腻的视线还是像蛇一般缠上来,哪怕李絮没回头,也能感觉到那股子阴冷,背后寒毛直竖。
等她们进了村,魏山就拐了个弯走了,也不像是回家的方向,倒像是往后山去了。
回到家时,李絮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进了家门,王氏就推李絮去打热水换洗,并勒令她明儿不准跟去县城出摊,因为她脸色发白,额上都是冷汗,看起来气色非常差。
若无魏山突然出现,李絮肯定就欢欢喜喜接受舅母好意了。反正,她今天坚持要进城就是为了跟袁掌柜签合约,如今目的达成,接下来这几日确实可以偷个懒。
不是她体虚干不来活,而是因为,这年头的月事带真的太简陋了,稍微走动一下都提心吊胆,进了城还没地方换洗。好在她昨天在家也没闲着,找出针线,缝了个大号月事带,今天一早起来填了双倍草木灰,否则,她可坚持不了这么半天。
即便有隔壁张婶子她们在,李絮心还是没法彻底放下。
魏山应该不敢直接冲过来对她做什么,但,万一他使阴招呢?
来这里之前,她只是个普通社畜,最大优势无非是二十几年间学到的繁杂知识,可到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她还真是不擅长。
思及后山那片茶园,李絮眉头更是蹙得死紧。
家里人不足,打理茶园的事也不能耽搁,她总不可能天天窝在家里,事事都要人陪着吧?都“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那么,魏山这个“贼”该怎么应付好呢?
李絮忧心忡忡换洗完毕,为了通风将后窗推开,结果差点没失声尖叫出来!
窗台上躺着一只死鸟!
同样是开膛破肚、鲜血淋漓的恐怖模样,但血迹已有些干涸,可见放在这里已有至少半个时辰!
显然,这是魏山送来的另一道警告,或者威胁!
李絮没搞懂魏山的脑回路,如果两个地痞是他所为,难道他还能算到他们必然不会成功,所以要准备死老鼠、死鸟来吓她?这也忒幼稚了!
反正,今天这么三番五次地闹,她是绝对不敢独自留在家里,给魏山留下可趁之了!
魏葵进屋时,李絮已经偷偷把窗台的死鸟处理掉了,连带着窗台上的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
“表姐,你这是在做什么?那不是之前你要等明年春天种下去的山梨籽吗?”
李絮动作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研磨着:“哦,我突然记起,上回那位老游医跟我过,梨籽磨成粉好像也可以入药,只是具体药性我不太记得了。我准备先弄成粉,明儿进城再拿去问羊大夫,看春和堂那边肯不肯收。”
魏葵信以为真,惊喜道:“这东西居然也能入药?太好了,我们吃过午饭去后山看看还有没有山梨吧,把它们全部摘回来!”
李絮笑得眉眼弯弯:“好呀。”
姐妹俩私房话时,王氏也找魏广仁嘀咕了一通今日魏山的古怪行为,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夫妇俩眉头都皱得能夹死苍蝇,可也没猜出魏广仁到底什么打算,更想不到好的应对办法,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氏可不是糊涂人,虽然搞不懂魏山意欲何为,但今天魏山的那句“两位妹妹”着实让她悬起了心,就怕那厮破罐子破摔,要对家里俩丫头做什么。比如,勾结拍花子把俩丫头卖了换钱这种事魏山未必做不出来,不定还会对魏鲤下。
她不好直接跟丈夫出这层担心,却殷殷嘱咐对方许久,让他平日在家多警醒着点,最好是揣着家里的钱袋子去上课,省得家里一个人没有,被人走了空门就完蛋了。
魏广仁闻弦音知雅意,晓得妻子在担心魏山一家,便郑重应下。
此时此刻,县学里的魏渠也有些心神不宁。
他看人还是比较准的,方才那两个地痞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副做贼心虚又无所畏惧的样子,竟像是半点不怕羊仲羊元二人对他作什么,很可能背后有靠山。
更古怪的是他们看李絮娘的眼神,不像是纯粹的调戏未遂后的懊恼、可惜,倒带着点莫名的忌惮,还有一股子难以描述的恶意。
果不其然,下午课程结束后,魏渠到县衙门口一打听就得知,那两人已经被保出去了,所谓的抢劫掳人只是误会,路人们的那些罪名也是栽赃。
魏渠脸色黑沉欲走,便见一身腱子肉的羊仲阴着脸走出来,犹豫了下,他还是主动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