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二、秋归(一百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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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下的那些兵马,并不知道皇城司意味着什么,只四处寻找躲避之处,拿着兵器准备迎敌。

    可不见敌人,又如何迎?

    正当犹疑,营外忽而杀出一群黑衣人,正是方才放箭的暗桩。

    而旷野上号角齐鸣,马蹄声轰鸣。

    那不是暗桩,是滚滚杀来的兵马。

    方崇听这些兵马的鼓角之声,不像是京师的,倒像是他白天才交过的河西军。

    裴渊竟然挑着这个时候劫营来了,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皇帝在跟他里应外合。

    大营中,自然不止方崇一人反应过来,已经一阵忙乱。

    封良先前那得意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神色惊疑不定。火光映红了他的眼,他看着皇帝,目光不定。

    皇帝仍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败了。”

    他方才的话犹在耳畔。

    封良气急败坏,知道此时最要紧的事拿住皇帝,即刻喝令下将皇帝捉住。

    “将他生擒着!”他大声道,“赏金百万!”

    听得这许诺,封良这边再度士气大振,也不管大营外的威胁,转而朝大帐里冲去。。

    而皇帝显然早设计好了退路,只见又一阵箭雨将众人击退,再回头,营帐后头豁出了一道口子,而他已在一众弩和黑衣人的护送下迅速撤走,没入夜色中。

    “左仆射!”方崇趁乱逃了出来,头发散乱,跑到封良面前,“河西军怎么办!”

    “捉住他!捉住他!”封良再顾不得许多,魔怔了一般,抽了剑,夺了马,便朝皇帝的方向追去。

    方崇被抛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影,目瞪口呆。

    夜风呼呼吹来。

    皇帝被众人扶上马车,驰骋而去。

    封良也领着一众下快马加鞭,不停地追。

    原野上,雨雾消散,一轮明月在云里露出了脸。

    封良和亲随坐骑是大宛宝马,狂奔起来,不仅将麾下的兵马抛在后面,前方的马车亦已经越来越近。

    那马车旁边,并没有多少随从。

    封良抽出刀,旁边的随从也已经举起弩箭,准备将前面的马匹射杀。

    但就在这时,突然,坐骑中了绊马索,惊叫着,纷纷向前扑倒。

    封良大惊,却已经猝不及防,被重重摔了出去。。

    他听到骨头发出一声脆响,剧痛从肩膀传遍全身,亦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让他终于清醒过来。

    一切都完了。

    地上的泥水沾在他的脸上,汇入他的眼中。

    有一人从马车上下来。

    他看的不清晰,但直觉是个女子。

    脑海里,突然想起皇后的的“常副司”,杀大郎的凶。

    愤怒和惊惧支撑着他站起身来,拔剑,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那女子身着青衫,打着把白伞立在他跟前。

    火光下,封良突然明白了这是谁。

    他二人曾有一面之缘。

    封爽火烧仁济堂京师分号后,封良曾亲自登门致歉,晚云那时便在场。

    封良认出她来。

    “是你!”他指着晚云,面色狰狞地挥着刀,向晚云砍去。

    可惜他挥舞得杂乱无章,很快被一旁的暗桩连人带弓地击落。

    他在泥水中滚了一圈,一动不动,随即发出一声哀嚎。

    晚云静静地看着他,想起方才皇帝的话:

    ——“要摧毁一个人,向来无需真刀实枪。封良要是敢追来,便明他已经毁了。”

    她看着他,神色平静。

    “圣上,他要去东都,你若还想着杀他,大可继续跟来。”她淡淡道,罢,转身便走。

    “你为何要杀我大郎?”封良咬牙切齿地问,“他与你的恩怨早就一笔勾销了!”

    晚云回头看他:“我未想过让他死,于他而言,死才是便宜了他。只不过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一个流刑犯以为山高皇帝远,胆敢在江宁作威作福,左仆射莫非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左仆射不是想要那个位子么?那便设身处地地想想,若你是圣上,该作何念想?”

    封良面色苍白,少顷,目光愈加狠戾。

    目光再度看向晚云身后的马车,他踉跄地爬起来。

    这时,后面的兵马已经赶来,众人见得封良狼狈地站在路中间,连忙过来将他搀扶。

    “左仆射,这是”方崇跑过来,望着前方远去的马车,又看看地上的翻到受伤的人和马匹,心中不解。

    他明明看到那马车上有人下来,原以为会杀了封良,却竟是扬长而去。

    方崇只觉摸不着头脑,再看向一身泥泞的封良。

    他的面色狰狞,惨白的月光下,犹如鬼魅。

    *

    马车里,皇帝躺在厚厚的褥子上,双眸禁闭。

    朱深服侍在皇帝身旁,有些焦急地问晚云:“娘子,圣上怎的突然又不好了?”

    晚云打量着皇帝,看他眼窝深陷,目光定了定。

    此时的他,像极了文谦临死前的模样。

    她替皇帝把脉,少顷,道:“我已有言在先,这狼虎之药的代价是掏空人的性命。药效能支撑多久,全看个人造化。”

    “可这”

    “无碍。”皇帝忽而道。

    只见他的眼睛徐徐睁开,道:“朕不过是有些累了,方才,甚为过瘾。”

    朱深无奈道:“陛下着实不必如此。”

    皇帝望着马车摇晃的车顶,唇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淡淡道:“朕确实眼拙,竟养了一群酒囊饭桶,连造反也没个气势,比朕当年差远了。”

    晚云扫了他一眼,按捺着,没有话。

    他所谓的气势,亦不过是自欺欺人。否则,当年又何至于将裴渊送入宫中为质,讨好末帝。

    皇帝瞥了瞥晚云。

    “封良如何了?”

    “摔得不轻。”晚云道,“兴许摔断了胳膊。”

    朱深忍不住道:“陛下为何不让常娘子将他一举结果?却还要留着他,千里迢迢跑去东都。”

    “朕去东都不是为了他,”皇帝淡淡道,“那等虫豸,命不久矣,不必朕来操心。”

    “那”

    “走吧,趁朕还有一口气。”皇帝道,罢,他再度闭上了眼睛。

    朱深只得应下。

    再看向晚云,只见她蹙着眉,神色不解。

    “这是圣上最后的心愿了,还请娘子成全。”朱深低低道。

    晚云目光沉沉,没有话。

    今天早点发,好守岁

    除夕快乐呀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