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老太太的这句话，让屋里的两个男人同时僵了下。</p>

    陶振杰往严戈那看，严戈皱着眉头和他回视着，片刻之后，陶振杰一脸悲伤的看向严妈妈，“阿姨，您这是嫌弃我不是个女的了？"</p>

    这悲伤的表情，这悲切的话....</p>

    那可真是一秒坏气氛。</p>

    快到你根本反应不过来。</p>

    严妈妈一听忙摇头，“哪能啊，我就是随便说说...</p>

    “阿姨，你可能不上网，你不知道，现在男的都是全能型的，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分分钟给你变成个大姑娘，保证出门都让人看不出来的那种。”</p>

    “可以了陶振杰，“严戈敲了下桌子，“说好了到我家不胡说八道的... 妈你别搭理他，他就那样，嘴太贫，他说话你就听听就行了，千万别当真。”

    “没事儿没事儿，年轻人活泼点好。</p>

    活泼.....</p>

    严戈往陶振杰那看，他可别玷污活泼这词儿了。</p>

    陶振杰撑的不能再撑了，肚子装不下，生怕严妈妈再给他投食，于是他赶紧又找了个话题，“阿姨我听严老师说，你们家自己住这儿啊，这么高的山，我上来小半条命都没了，你俩住这儿，干点什么多不方便啊。</p>

    “还行，大半辈子都在这，习惯了，没啥方不方便的，”严妈妈笑着说，“就冬天下雪了路不好走，要么你根本在家看不着我。”</p>

    “阿姨也是广场舞队的？"</p>

    “拉倒吧，蹦蹦哒哒的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啥可跳的。”说到广场舞，严妈妈真是一脸的嫌弃，连嘴都撇了，“有那劲儿干点活好不，瞎蹦哒还忙叨人。”</p>

    “妈，你还干活呢啊，我不说了不让你去园子你。</p>

    “不干活干啥？混吃等死啊？“严妈妈不乐意的瞪了严戈一眼，“你跟你哥一个德行，总管我这些没用的。</p>

    “园里有工人，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家..</p>

    “什么工人？！你还能把园子全扔给别人啊，你家的东西别人能给你尽心尽力的干么？再说了，别看你妈我这个岁数，我干起活比小姑娘可利索多了。</p>

    严戈无奈的往陶振杰那看，关于干活这事儿，一直是严家分歧最大的地方。</p>

    看到向来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严老师无奈的表情，陶振杰就想笑，严戈这个是真无奈，就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该拿你怎么办的无奈。</p>

    “妈，要不.. 您跟我哥搬下山吧，都....</p>

    严妈妈的脸瞬间就撂下来了。</p>

    严戈垂下头，那本来音量就不大的话，几乎立刻就没下文了。</p>

    陶振杰本来还乐着，气氛变得让他有点摸不清头脑，就感觉前一秒还阳光四射呢，眨了下眼就阴云满天了。</p>

    “你啊，把你的班上好，好好把人家的孩子带好，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妈就满足了，妈怎么想的你知道，不该说的话就别说了，好容易回家一趟，别给我添堵。</p>

    “我知道了。</p>

    陶振杰感觉，严戈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叹息的。</p>

    连垂死挣扎都放弃了的那种叹息。</p>

    俩人在热炕上坐了小半天，严戈妈去准备饭菜了，严戈就带着陶振杰到外面参观去了。

    “这里空气真好，但也真是... 陶振杰站在山坡上，把手搭在眉毛上，山下白成一片，树冠上也扣着厚厚的雪，树干像小木棍一样，插在白雪之上，“跟蛋糕似的，就是蜡烛插得有点多。</p>

    对于陶振杰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严戈已经习惯了，“你要想说穷就说吧，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

    “严老师啊.. 陶振杰不想说穷，但是在他眼里，这地方是真的穷，没有路，没有车，没有人，什么什么都没有，信号倒是有，却不怎么好，“你家果园挺大的？"

    “感觉上是，要不不能雇工人，不过呢，这些都是些吃苦力的活儿... 陶振杰不怀疑严戈家缺钱，但同样是赚钱，这个钱赚的太辛苦了，那么大个规模的果园，就靠俩人支撑着，而且严文正值壮年，要因此困在这大山之中，还有严家的老太太，都这个岁数了，还要住在这种地方，“人都想活的更好，但是吧....</p>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严戈坐到了木头墩上，他捧了把雪，在手里慢慢的搓成团，“你刚不也看到了么，我早就想把我妈接走了，我跟你没法比，但养我妈我还是养得起的可是她不去啊，一说这话就翻脸。”</p>

    “咱妈是怕给你压力吧.. 陶振杰说着也揉了个雪团，严戈现在一个人挺好的，他的工资还能有不少剩余，但他没房，要养老人要买房还要结婚娶媳妇儿，这些钱想起来就是个相当可怕的数字，当然这是指在严妈妈的角度想，“严老师，有些话吧，我知道说出来不怎么好听，但是呢... 咱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没给过你什么东西，你性格啥样我知道，我怕你不舒服，不过，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赚那么多也没什么用，有些时候吧，你别跟我太见外了...</p>

    他和严戈啥样都行，高兴为主，所以严老师拿小半年工资出来开个房他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可是看到严戈家里的情况.....</p>

    他不是同情严戈，也不是爱心泛滥，因为他喜欢严戈，他在乎这人。</p>

    他想让严戈更好，也想让他家人更好。</p>

    在没有这些大前提下，他怎么尊重严老师都行，但是现在不是不一样了么。</p>

    钱对有些人来说很重要，但在陶振杰这儿根本什么都不是。</p>

    他想跟严戈天天都高高兴兴的，一点操心事儿都没有。</p>

    同样的，他也想解决掉所有让严戈烦心的东西。</p>

    “你要干嘛？“严戈好笑的看过来，陶振杰一本正经的，连那雪团搓的都特别的圆。</p>

    “要不我把你家的果园收购了吧，正好我也爱吃这些东.....</p>

    严划....</p>

    “不不不，我想了下，收购不好，要不我入股吧，然后你把果园给我经营，按日子给你家分成。</p>

    严戈....</p>

    “放心这些东西还是你们的，我就是帮个忙，我也保证我能让你家的园子越来越好。果园的事儿不用操心了，你哥和咱妈就不用在这地.....</p>

    “陶振杰.. 严戈叹了口气，他把雪团放到脚下，冲着陶振杰摆摆手，“过来。”</p>

    陶振杰坐到了严戈边上，他把他弄的这个略小一点的雪团放到了严戈的那个上边儿，再加个眼睛什么的，就是个小雪人了。</p>

    “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也谢谢你，对你，我也没什么可见外的，说心里话，让你养我我也不会觉着自尊心受挫什么的，反正你那么有钱....</p>

    严戈这玩笑的语气让陶振杰噗的乐了。</p>

    严戈握住陶振杰的手，俩人的手都挺凉，但一碰到就能感觉到彼此的热量传过来。</p>

    “我妈不想走，是因为这个园子，这座山，但和舍得舍不得没关系，跟钱更挂不上钩，”严戈往后看去，他说，“我爸就埋这山上了。”</p>

    ...</p>

    严戈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在这附近的村子里，村子挺偏，所以当初日本人占领东三省的时候，他们这地儿受到的波及都不大。</p>

    后来解放了，新中国诞生了。</p>

    那会儿出现个词，叫技术员。

    刚解放的中国还是落后的，要到处学习科技，要把自己知道的技术尽可能的传给更多的人，所以就有好一部分南方人响应国家号召到东北来教技术。</p>

    严戈爸就是其中之一。</p>

    中间的过程严戈叙述不明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看结果就是，他父母相恋了。</p>

    严戈没听他爸妈说过年轻时候的事情，他和他哥唯一清楚的就是，严戈父亲那边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后来，严戈爸来到东北之后，就再没回去。</p>

    他们哥俩从来没见过爷爷那边的人，甚至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p>

    严戈的父母没有什么花前月下，也没有让人唏嘘的爱情故事，在那个年代，所有的感情都是那么的真挚也简单，对严戈来说，他的家庭和睦，父母脾气都好，所以他们家一直是很平和的。</p>

    两口子平平稳稳的走过了小半生，直到他父亲的离去。</p>

    他爸走的时候，那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爱情。</p>

    他也第一次被爱情所震慑到。</p>

    他妈说，天塌了。</p>

    他妈也埋怨，我一个人怎么办，他不该把她自己扔下。</p>

    但她也说了，老严头我得对你负责啊，我不能不管你留下的这俩啊。</p>

    严戈那会儿也对撕心裂肺这个词儿有了全新的认识，彻底的了解。</p>

    后来，他妈带着他哥俩，守着他爸留下来的山头，一守就是这么多年。</p>

    这山不是他家的，当时那个年代，因为严戈爸对国家有贡献，所以这山就包给他家了，虽然现在政策变了，但这山严家一直包着。</p>

    这山对严戈妈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所以她不走，宁可跟着儿子在这大山上，也不愿去城里过好日子。</p>

    “我哥比我懂事，我呢，小屁... 严戈看着那简易的小雪人说，“我哥不念书，也不上学，从他离开学校的那天，他就决定了要陪着妈守着这山，但是我.. 我心太野了，我跑了。所以啊陶振杰，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我哥的，怎么说呢，他替我，把我们俩的责任，都担到了肩上，因此我才能......</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