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念着大过年的，不忍心追究他，他可没有念着过年不该给母亲添堵。年纪一大把，文不成武不就，给他找了差事也是做得一塌糊涂，倒是在家里胡闹的本事不。这回，竟还敢和妻子动了，跟外面的村野匹夫有什么区别，还哪里有一点大家子弟的气度？若不打一顿让他收敛，他怕是以为自己可以在家里横行。”

    这一番话得非常不客气。

    当着屋里辈和丫鬟们，谢二爷一点脸面也没给谢三爷留。

    馨宜跟着姐姐低下了头，敛容屏息的，长辈们议论另一个长辈，她们自然是不好参与，还得隐形。

    一看对面坐着的少年，十四岁的谢二少爷，也是识趣地低了头。

    不过他头虽然低着，一双眼睛却悄悄往馨宜这边瞟，见馨宜看过来，立刻咧嘴朝她笑了笑，还无声地跟她着什么。

    馨宜不会唇语，礼貌性地微微朝他点一下头，便垂了眼睛。

    当着众人，自然是不能隔空交流的，免得让人误会是眉来眼去。

    这位二少爷是谢二爷的嫡子，本是长子，因为国公爷几个兄弟还没分家，底下孩子都是序齿排着的，他就成了府里的二少爷。

    这回是谢二爷出京办差，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庙会，就派人接了儿子顺路过去逛了逛，父子两个逛完了一起回府。

    以往谢二少爷只要出去逛，基本每次都有礼物给家里人带，比如外地街面上的新鲜玩意，或者特色吃之类的，馨宜原身得过不少，馨宜来了之后这一两个月也得了一回呢。

    也不知道这回又带了什么来，看样子谢二少爷仿佛是要跟馨宜显摆一下。

    那边老太太劝了谢二爷几句，正好二夫人领着女儿谢四姐进了门，解释在带人收拾丈夫出门回来的东西，因此没有跟着丈夫一起过来，老太太便撂下三房的事，转开了话题，问起谢二爷这趟出门的事情来。

    公务自是不会过问，问的都是他住在哪里，吃的什么，累不累，回来还要不要去衙门之类的。

    谢二爷一一回答，态度恭谨，因这趟去的是京城郊县一个叫虹云的地方，那地方盛产酱菜，传闻是前朝一位很著名的太后喜欢的菜，名声百余年了，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虹云酱菜不但民间百姓喜欢，做得最精致的那些也被京中富贵人家喜欢，他回来时便让人买了一家老店的带回来。

    馨宜听得心中一动。

    郊县又不远，那里的特产京城没有卖的吗，还需要人工从当地带？馨宜便想，这上头能不能找到商？

    她整天琢磨攒家底的事，听到什么就容易往赚钱上头想。

    因此越发认真听谢二爷话。

    谢二爷对老太太道：“母亲尝一尝，若是好，儿子再让人去那家店里买。听，那家是虹云县年头最古久的酱菜店。”

    二夫人笑道：“方才已经把酱菜和其它东西一起，交给香蔓收着了。”

    这种安全话题辈们就敢插嘴了，谢二少爷立刻：“祖母，很好吃的，别看那酱菜是乡野东西，真饿了的时候，吃它比山珍海味还可口。我学外头的人把酱菜夹在馒头里吃，再抹上当地特产的豆酱，真是香啊！”

    老太太笑问：“又是酱菜又是酱的，那吃起来不咸吗？”

    “不咸，他们那种豆酱有一股子淡淡的甜味。”

    “是这样吗？”老太太问谢二爷。

    谢二爷答道：“儿子尝过，味道尚可，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母亲的口味。”

    “听跟随的人，二哥一顿饭吃了五个大馒头夹酱菜。”谢四姐抿着嘴笑。

    老太太笑起来，馨宜姐妹和屋里丫鬟们也都被逗笑了。

    谢二少爷脸红地：“我也没想吃那么多，去庙会上走了一圈，走饿了，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大家更是笑。

    连严肃的谢二爷也露了些笑容出来。

    老太太：“下回再饿也少吃点，心肚子受不了。”

    “是。”谢二少爷答应着，眨了眨眼睛。

    老太太看着孙子笑：“恐怕是在府里肥鸡大鸭子的吃腻了，出去了，反而喜欢起寻常人家的粗茶淡饭来。不单你们孩子这样，我时常也想吃些外头乡野的东西，去年夏天在庄子上避暑，他们刚捡回来的土鸡蛋就着菜园里鲜嫩的葱一炒，只放一点点油盐，别的什么佐料都不放，吃起来已经非常鲜美。还有新摘回来的野菜，只放盐用清水煮，也是好吃得很”

    “祖母您得孙儿我好馋啊！”谢二少爷叫起来，“咱们再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吧！”

    他殷切地瞅着祖母，一脸期待。

    老太太道：“这冬天怪冷的，哪能去庄子上住呢，要住也得等着夏天再。”

    咕噜噜，馨宜的肚子突然叫了两声。

    她很尴尬。

    昨天喝水少了，屋里烧着地龙和火盆，有点上火，午饭时没胃口她就没吃两口，现在上火的感觉渐渐消退了，有了饿意。

    何况大家现在话题的又是吃食，勾得她馋虫都起来了，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这也没法控制，她只好保持微笑，寻思屋里乱哄哄的大家未必听得见。

    谁想谢二少爷耳朵尖，立刻就笑起来，瞅着馨宜：“馨妹妹肚子在响，祖母，她恐怕是馋了我们什么时候吃晚饭？我也饿了，午饭还是在城外的镇子上吃的，没吃饱。”

    馨宜顿时享受了全屋人注视的目光。

    心里不由念叨一句谢二少爷屁孩。

    现在还不到晚饭的时辰，琼芝看了眼馨宜微红的脸庞，笑着请示老太太替她解围：“二爷和二少爷赶路回家，想必又饿又累，不如咱们早点摆饭？”

    老太太连忙点头好：“早点吃，吃完了让你们二爷早点回去休息。”

    于是二房一家就留在了老太太房里吃晚饭，带着馨宜姐妹俩。

    谢二夫人家里是武官出身，可她本人文静得很，平日沉默寡言的，人家什么她都是温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