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的感觉。

    就是那种仿佛是身体死去了一般的感觉，四肢无法动弹……不，应该是连四肢的感觉都没有了，仿佛肢体都被人砍了下来，有种心惊胆颤的寂然。千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他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来，身体被束缚着，就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面一样，他好像变成了一具尸体。

    周围都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千华不断问自己，他得不出答案，他唯一的记忆是百刃最后的微笑，他触摸他的、手指的温度。令人安心的触感。

    那样的温度，大概是……此生难忘。

    然后过了好久好久。僵硬的感觉终于慢慢地开始消退，千华强行让自己的身体动弹一下，默默地在心底里聚集着力量，于是终于……他非常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却是陌生的场景。

    不是虚圈里面无穷无尽的黑夜，没有高挂在天空清冷的圆月。也不是千华自我意识空间里面，没有被风吹拂着的树木，也没有那个人飘舞的白发以及勾勒在嘴唇边、有一点轻蔑的微笑。

    千华此时躺在一张病床上，就是医院里面苍白的病床，身上盖着薄薄的棉被。右手边是高高的挂脚架，挂着一瓶消失了大半液体的点滴瓶。瓶口连接着输液管，管子一直延伸着，一头扎进了千华右手手背，把点滴瓶里面陌生的液体一下一下塞进他的身体里，有股刺骨的冰冷。

    左手边是靠着墙壁，以及一扇开了一半的窗户，外面是阳光灿烂的天空，明媚的光芒在天际延伸着，普照大地，这金色的希望透过窗户的玻璃渗入了病房之中，照射在千华的脸颊上，在他的瞳孔和视线里面留下浑浊的白色痕迹。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单人病房，却令千华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什么尸魂界，什么虚圈，什么死神还有虚……什么蓝染，什么十刃，什么十三番队……假象！全都是假象！全都是一场子虚乌有的梦境，他终于从这场漫长的梦里面醒过来了！终于回到了现实！

    可是千华还是有种仿佛在梦境里面的感觉，如此刻骨铭心，不切实际。

    他呆愣了半天，才慢慢从病床上坐起来，这具身体似乎是很久没有活动了一样，即使是稍微的动作都会使他有种头晕目眩的错觉，千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才发现脑袋上面被厚厚的缠绕了一层白色的纱布，右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提醒他这是真实的场景。

    他转过头，望向床头上贴着的一张床卡，上面用标准的宋体汉字，写着患者以及患者的名字：叶千华。下面还罗列着主治医生看护护士等某某某。并不是死神世界里面扭曲的像是蝌蚪文一样的字体，清楚的告诉千华这个世界的事实。

    他回来了？千华呆呆的坐了半天，这样问着自己。他就这么回来了？莫名其妙的……从一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突兀的就这么回到了现实，快得让他自己的反应不过来。

    可是……为什么会回来呢？不是好要找回那个所谓的‘心脏’，才可能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吗？千华都算好了再也不去找那个莫名其妙的心脏了呢，千华都算好了要和百刃一辈子好好活下去的呢！为什么会回来？回来的话……不就见不到百刃了吗？！

    “哥哥……？”千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抽疼了，他不假思索的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摇摇晃晃地从病床上下来，赤_裸的脚底触到大理石的地面，让他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千华却顾不了这么多，跌跌撞撞的扑到了病房的门口，刚想伸手去开门，那门却自己开了。

    门口站着一位穿白色大褂的医生。

    戴着一副黑色镜框的眼镜，散乱的黑色短发，抿起的嘴唇是无情无意的弧度。镜片下看着千华的眼神都让人毛骨悚然的起鸡皮疙瘩。手里面拿着一个医疗病历本还夹着一直黑色圆珠笔，挂着银白色的听诊器，另一只手里面却握着一只灌满淡蓝色陌生液体的注射器。

    千华目瞪口呆的盯着这个医生，张了张嘴唇，却半天不出一句话来。

    “植物人……醒过来了吗？”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似乎有点戏谑的这么道。

    千华退后一步，他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开始冒冷汗，这个人……这个人，让他有种恐惧的感觉。但是，千华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医生，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不得而知。

    “你……你……你是谁？”千华一退再退，迫切希望自己离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医生远一点。

    医生稍微偏了偏头，镜片下的眼镜眯起来，沉声道：“我……？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程非。”

    “那……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千华继续警惕的看着这个自称程非的医生。

    “你忘了吗？你是个精神患者，前一阵子因为伤到了脑袋而昏迷不醒，已经睡了快半年了。”程非解释道，似乎看不得千华离自己这么远，他向前前进了一步。

    “你已经被认定是植物人，没想到的是我今天一来，居然醒过来了，真是个可喜可贺的消息啊！”程非这般笑着，但是千华却听不见这个人声音里面的任何笑意，他觉得这个医生让他恐惧，很恐惧！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千华已经退到了墙角边上，他的恐惧再也遮掩不住，赤_裸_裸的表现在脸上。

    “你怕我？”程非的笑容扩大，这让他那张脸有点面目狰狞。“真是个不幸的消息，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为什么要怕我呢？”

    “我告诉你离我远点！！！”千华忍无可忍了一样，随手抓起手边上的东西就朝程非砸过去，其实千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歇斯底里，但是他就是止不住心中的恐惧。他很想使出一些力量来把这个人一刀砍了，可是奇怪的是，平时运用自如的死神的力量，在这个原本的世界，似乎是用不出来的。

    死神都是灵体。但是现在的千华，身体是活着的。活着的身体等于禁锢力量。

    程非似乎并不在意千华的疯狂，他侧身躲过千华随手扔过来的东西，仍然步步紧逼。靠的越近，那种莫名的压迫感就越强，千华睁大了眼睛，记忆深处似乎有某种事物涌上来了一样，他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记得自己在七岁那年亲手把自己的哥哥给杀了。那个给予他凶器的人，那个外地归乡的大学生，那个穿着深色的外套，带着一脸诡异的人。

    千华终于想起了那个人的面目！！

    千华抬起头，瞪着这个叫做程非的医生看了好久，印象中那个人的面目似乎和眼前的程非渐渐重合，也是带着黑色镜框的眼镜，也是步步紧逼，也是着那些戏谑或者明显引诱的话！

    就是这个人，把他推进了深不可测的黑暗地狱。

    “你……”千华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

    “你好像想起了什么……”程非不在意的摇摇头，“但是，不管你想起了什么，都没有关系……千华，我问你，你想知道你哥哥的真实身份吗？”

    千华没有回答，他重重的喘着气，僵硬的身体依旧不能使出半点力量，却心不甘情不愿的沉声道：“你还想继续骗我么？我又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屁孩！把我当傻瓜一样玩弄很有趣么？！”

    “不要那么快就否定我……在没有得知真相之前，任何人，都是无知的！”程非露出笑容，笑得阳光灿烂，仿佛一个纯良的青年。

    “我可没有骗你啊……千华，你哥哥……确确实实是个妖怪啊！”程非义正言辞，叙述着属于他的事实：“你听过么？在古代的一些古老的传里面，有一种名字叫做‘穷奇’的极凶之兽，狠傲难训，放荡不羁，以食人为生。它和混沌、梼杌以及饕餮并称四凶兽，拥有强大并且可怕的力量……”

    “什么意思……”千华冷笑，“你难道要告诉我，我哥哥就是那个所谓的穷奇，这个玩笑开大了……你以为这是写神话啊！”

    “我并没有他是什么穷奇。”程非不紧不慢，徐徐道来：“但是……他是传承了穷奇的血脉，他贪婪、凶恶……并且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背叛你！因为在上古传中，穷奇也是不守承诺，背信弃义之人！”

    “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了！”千华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他是什么狗屁妖怪……那你呢？你是个什么东西？！”

    ——*——*——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西欧洛特目瞪口呆的瞪着眼前的千华，有点情不自禁的拽了拽身边的萨尔。萨尔也是一副惊愕的表情，半响才开口道：“他……要消失了吧？”

    那已经看不出是千华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身体慢慢溃散消失着，化作一颗颗微的光粒子，散落在空气里面，终有一天会无影无踪。

    “你不是有办法的吗？！”西欧洛特有点急了，站起来原地转圈圈。

    “我什么时候过这种话，我只过可能而已！”萨尔似乎不甘心自己的试验品就这么消失，他拽了拽一旁的妮露，凶恶道：“你不是过你的口水能够起作用的吗？！”

    妮露不满的瞟了他一眼，“你也不是同样过我的口水不可能治疗这种状况吗？”

    “管它能不能！先试试再！”

    于是妮露猛扑上去，但是不久后又颓然的退回来，道：“千华的身体都碰不到了，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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