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爪下的褥子很软。
爪子按下去的时候,传来的触感是软乎乎又暖洋洋的,简直像是铺了云朵的窝,舒服的很。
他试探性的吸了一口气,鼻端闻到的是一种食物混合着人体的气味,还是暖暖的,让人只想更深的埋进那点温暖里去,纵容自己沉溺在这种温柔乡里,再也不起来。
这地方很奇怪。
这是他的第一感受:并不是因为这里有多豪华。
他见过贵族们的居所,见过信众们给他建造的豪奢的庙堂,见过那些高高的穹顶和彩绘的图案。
但没有一个地方像这里一样。
如果要仔细的阐述,他只能这里的每一寸都残留着让人眷恋,让人沉湎的温暖,更像是他还在幼的、虚弱的未成年期体验过的,但早已十分模糊的记忆里的窝的样子。
这是他信众的居所?
很好,空气里至少没有精灵让人作呕的味道。
他伸出爪子来撕拉撕拉的抓了两下,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
尖锐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床上睡着的人形生物大约是被他吵醒了,在半梦半醒里伸出臂来,那白嫩的皮肤在夜里也闪着透亮一般的光。
他本来就能夜视,在夜里的视觉和白日相同,只见窗外月光皎洁晃荡,一时竟然连皮肤上细腻的毛孔也看的一清二楚。
他顿住了。
床上那人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他简直觉得自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紧急缩回了已经伸出来的尖爪。
怎么回事?
乱糟糟的思维到这一刻忽然像是僵住了,在床上被子里躺着的半梦半醒的人形生物却已经伸出来十分熟练的揉了揉它的脑袋,把它往自己的怀里按,那里又香又软,带着人体特有的温暖气息。
她含含糊糊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别闹了,好困啊混蛋安静点,嘘”
看清了自己睡在她身边什么位置,和她挨的有多近的兽几乎是一瞬间就炸了毛!
什么情况!自己到底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怎么回事!她是谁!为什么会跟自己这样亲密!
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袭来,本是半梦半醒困顿迷惑的何筱筱陡然感觉到脊背上被一股凉意深深穿透:这种尖锐的杀气刺的她睡意全消,刚才还恍惚的头脑也猛然清醒。
今天来也是倒霉,她明明只是个苦命的‘陪玩’,谁知道陪玩竟然比东跑西跑的猎还累,她到最后实在是丢不动球了,气喘吁吁的一头双眼无神的栽倒在床上,跟祖宗告饶:“祖宗诶,放过我吧,实在太困了”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它似乎趴在了她身边,她也实在没力气把它弄到自己的窝里去睡了。
谁知道半夜就忽然被吓醒!就知道不该这么好心!
睁开眼睛,何筱筱正对上似乎对她身上盖着的兔毛褥子有深仇大恨,对着她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的兽。
只看对方的眼睛,何筱筱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她冷静的拉过自己原本盖在身上的兔皮褥子,仔仔细细的把浑身上下遮的一点儿不剩,这才拢了拢自己散碎在颊边的头发,以一种清明的而冷静的口吻对面前炸了毛的兽以尽量简短的语言阐述了他们目前的状况:“这里是我的家。您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了,抱歉,您平时是有自己的窝的。”她伸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兽顺着她的指,看到了一侧单独的,用软毛垫好的窝。
他走过去嗅了嗅,心里之前的火热这才消减了几分:还好,似乎同床共枕只是个意外。
那个窝里,他的气息更浓厚一些,显然平时都是在那里睡的。
他的神色缓和下来,何筱筱看他缩回了爪子,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传来了‘叮咚’一声:它似乎恢复了理智,哦嚯,如今却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金色毛发的兽紧紧的盯着她。
他透过这具荏弱的骨骼,看到了她身上毫无信仰的力量。
原本抬想赐福的爪子,又缩了回去。
他皱起了眉头:他的后裔,却竟然对他毫无信仰?
他扫了一圈室内:画着他模样的先组图腾放在床边的位置,但光芒已经黯淡了,显然有一段时间没有被好好的祝祷加持过了。
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怒意:怪不得他一直没有意识,就是因为他以为的这个信徒,实际上根本就并不信他!
他看到了她身上荏弱的血脉,旋即再一次皱起了眉头:这个幼崽是怎么挣扎着活下来的?如此虚弱的先天条件,根本就活不到成年。
然而哪怕是现在,她的身体也还是虚弱的,所以晚上会睡得这么香,直到这时候才醒过来:让这样连一点警觉性都没有的幼崽做祭司,她的部落竟然也没事?
他在凝神细看的时候,何筱筱也觉得身上发凉:那种被扫描窥视的感觉如坠冰窖,让她的感觉更不舒服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仿佛这么做能给她汲取一点更多的温暖一样,然后她清了清嗓子:“您今日醒来,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吩咐?我们族族长为了拿到让您恢复身体形状的圣物已经去世,我们族内又处境艰难,您若是有什么需求,我替您联系大部落?”
才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呢,看着就是个巨大的麻烦,她一点也不想沾惹!不仅仅是她,他们部落也惹不起!
这样的大佛,还是推到其他有能力的大部落好。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恢复了神智的兽到底有多少能力,又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但光光他打量的眼神就让她头皮发麻整个人炸的想要尖叫出声,何筱筱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决定了推卸责任。
凝视她良久,看清了她千疮百孔虚弱不堪的内里,他沉吟着开口,却是幼崽的奶音:“精灵族在到处寻找生物的碎片,其中有一支侦察队,离此不远。”若不是因为危险的临近,他的本体意识也不会醒来。
何筱筱遽然一惊!
她来不及在意对方话的萌萌的语气,她也无暇问他是如何知道这个信息的,何筱筱急问道:“有多少人?什么装备?武力值怎么样?”精灵族跟兽族在战场上是死敌,如果发现了他们部落竟然在战场上偷了圣物的蛛丝马迹,大祸就在眼前!
“装备?”兽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个法倒也贴切。不过你不必想着抵抗,他们是精灵王族的近卫队,射能力是精灵王军的佼佼者,若兽王在此,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你们部落”他的目光落在周围舒适的布置上,摇了摇头,“好在精灵自负,只要你成功混过一次,他们就不会再来。”
“您能给我们什么帮助?”何筱筱急问。
“我如今力量尽失”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了这个浑身上下一丝信仰力量都没有的女人叹了一口气。
他索性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但若到了紧急时刻,他还是有保命的能力的。
她既然不信他,现在了还不如不,保留力量,等到了紧要关头,他直接上更好。
何筱筱倒也没有太失望:就瞅他平时那个软萌萌的样子,现在好像神志恢复了一些却也没有恢复体态,她不过就是物尽其用,顺这么一问罢了。
没得到‘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的回复,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人毕竟还是要靠自己,他们部落就更是如此。
何筱筱沉吟着问了一大堆精灵族的问题,包括他们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问的面前一开始还语气温和有问有答的兽到最后被她细致的提问问的双眼发直。
这具身体毕竟能量不足,还是个幼年体。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体验过这种无力感的兽神看了看自己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身体,意识开始模模糊糊起来,就连她接下来的问题也像是飘在了半空里。
“那精灵王身边到底有多少亲卫呢?”
“一百多个”他模模糊糊的听到自己的声音,然后意识空虚起来,睡着了。
何筱筱看面前的兽再一次打起了呼噜,她看了看窗外的繁星,这一次却无法入眠了。
她喊了两声系统:“系统,系统?”
“宿主。”一般在她睡前,她都会要求系统也进入待状态,免得对方窥探她的隐私。
系统几乎从来没有被睡眠很好的宿主在这个点喊醒过,以至于它相当诧异:“出什么事了宿主?”
“让玩家们先把上的事情停一停,我们开一个大型任务史诗级任务的第一环吧。”
“???”怎么回事,这是策划半夜睡不着要报社让玩家们爆肝了吗?
宿主怎么能这么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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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心大的傻乎乎的样子,何筱筱抱着它,站在窗边看着玩家们忙碌。
昨天半夜她让系统忽然更新了一个大型史诗级任务,虽然目前看起来只是开启了第一环,但玩家们接到任务之后就全都炸了锅。
史诗任务第一环:弄清精灵王亲卫队前来兽族森林的原因。奖励点数:00点2打探精灵王亲卫队的人数和战力情况。奖励点数:00点3了解精灵王卫队的喜好和厌恶奖励点数:00点4想办法让精灵王卫队不发现部落的任何异常。奖励点数:300点
这可是策划从来没给过的大奖励笔!
玩家们上线的第一时间就都接到了这个史诗级任务,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这个精灵王卫队,肯定是个烦!
玩家们在论坛已经刷起了:为了部落!兽人永不为奴这样的沙雕口号,但除了看着任务奖励就兴奋的沙雕玩家们之外,首测和二测的核心玩家们聚在了一起,仔细的讨论起了这四个任务。
雅雅子是第一次群体任务的组织人,她这一次也是第一个话的:“你们都怎么考虑这次的任务?”
水心心皱着眉头:“我感觉这次的任务,有点突然啊。”
之前问祭司的时候她还有起茶叶要卖到精灵那边去当贵重商品,而且还跟他们过这种商品一定会很受精灵的欢迎,从这条来看,部落和精灵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张。
但任务里的却是‘不让精灵王卫队发现部落的异常’,而所谓的异常具体是什么?
是他们改变的部落的生存环境吗?
还是其他更深层的东西?
玩家们刚来的时候都见过部落里当时的状况:几乎连一只成年雄性都没有,雌性的成年猎们忙着喂饱孩子的肚子,疲于奔命辛苦非常,猫猫们连肉都几乎吃不起,幼猫甚至因为吃腐肉和发芽的土豆而中了毒,和那时候的部落相比,现在的部落的确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但精灵们显然不会关心一个部落的生存状况:哪怕这个部落的生存条件再好,只要人类还没有造出黑科技的武器来,他们就无法对精灵真正造成威胁。
不是这些,这个任务里祭司对他们的是什么?
能坐在这里的玩家都是首测和内测里已经为部落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没有一个人是傻瓜。正午聚餐特意为了这件事自杀了一次赶回到了部落里,他拨弄着里提篮里的菌子,闻言露出了冷冷的笑意:“不管这个任务到底是什么原因触发的,他们既然来了,且对部落来者不善,那我们的目标就是让他们来就再不用走了。”
几个玩家看着出这句话来的正午聚餐,悚然一惊。
雅雅子却丝毫没惊讶于他的话,她只是皱眉道;“你是想坑死他们所有人?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得好好计划,千万不能连累了部落。”
正午聚餐对上她的眼睛,慢慢的绽开了一个冰凉的笑容:“那是当然。”
所以前三个任务必然还是要做的,如今他们对精灵的习性和爱好一无所知,就是要制定坑死人的策略,也是凭空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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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片林子里的蜜果长得相当不错,丹伸摘了两个,尝了两口却皱起了眉头:一股兽人的臭味!
越是深入兽人部族境内,兽人身上的臭味就越是熏人。
这些毫无卫生习惯可言的肮脏的东西,平日里圈定地盘都是靠的蹭蹭和屎尿,但凡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是一股身上熏人的臭气。
如果不是为了王在战场上丢失的东西,那股能量波动已经深入兽人国境,他们就绝不会轻易深入这种让人作呕的地方!
出来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
如果不是必须要隐匿行踪,丹只恨不得一路把这股臭气清理干净,最好把臭气的源头也连根拔起才好!
那股味道时时刻刻都在他的鼻端盘旋,引来胃里作呕的反馈。
丹紧紧皱着眉头,他的同伴逐风从他里拿过去一个蜜果,咬了一口橙黄色的果肉,淡淡的道:“出来你就别板着脸了,要是真这么不爽,挑两个偏远一点的寨子放点血消消气也就是了。”
“有你的这么容易的?”丹斜睨了他一眼。
他们这趟出来主要是侦查,老兽王一死,兽人大军就退了。
精灵虽然乘胜追击,赤地千里,但相较于繁衍困难的精灵一族,兽人却另有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长得快,生得多。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就算在战场上杀得尸横片野,杀得刀都钝了,等过的十几年,现在的那些兽人崽子们长大了,他们精灵族的兵员却还没得到补充呢!
所以老兽王一死,精灵王便派人挑拨几个有会登上兽王宝座的大部落,只恨不得让他们兽人互相杀个血流成河才好。
在这种情况下,杀几个偏远的部落还行,但凡有人跑出去,再挑起对他们精灵族的仇恨,却必定坏了精灵王的大局!
只想想这个,丹心里头憋着的那股气就渐渐消了。
他淡淡的啃完了里的果子,丢掉了果核:“走吧,找找那些臭味的源头。”
远远的,伏在草丛里的人类截图拍下了他们的身形,样貌,在两人走后,甚至一丝不苟的拍下了他们吃剩下的果核和形状,po在了论坛里的‘斥候直播贴上’。
精灵们的行踪并不难找。
兽人们不吃果子,玩家们却对森林里的野果很有兴趣,之前午后聚餐更是早就已经用生命测试过了其中的哪一些是可以吃的,哪一些的味道特别甜糯,哪一些快要成熟了,又可以移栽。
他一样一样的记载了下来,如今到了战时期间,一点也没有藏私,全p在了论坛上,让玩家们每日检查:但凡有甜果子少了的,就必然是精灵靠近了。
史诗任务开了,玩家们暂时把之前的烧砖建城都往后放了放,现如今所有的人都用在了监视精灵们行踪的刀刃上。
实际上精灵们觉得他们自己在森林里是如鱼入水,是森林之子,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玩家们沿途换班,一个个身上披着树叶子做的迷彩装趴在草丛里,远远的偷偷摸摸的监视着他们所有的一举一动。
对精灵族食性、体质、能力的分析
目前我们看到,精灵族的确如祭司之前所,生活上是一种很喜欢清(装)雅(b)的生物,又完全看不起兽人。论坛上的玩家们都听过他们随口‘杀一个部落的兽人’这样的大放厥词了吧?
假设他们的话语为真,并无半分夸大,那么他们的体质就必定比我们玩家强大无数倍。但这不要紧,因为我们有一个优点,就是我们复活的代价,只有0点贡献值啊。
精灵族一路上只吃了果子,从这点来看,他们的食性应该是素食主义者。
精灵族有洁癖,哪怕是在路上餐风饮露,一个的果子,也要把表面擦拭上几十遍再剥去皮吃(图片),不过很可惜,他们不知道,哪怕是擦了这么多遍的果子,其实还是一样的脏。
最后一句嘲弄的话,在论坛上得到了大量的共鸣。
星际时代的玩家们自有自己的骄傲,他们喜欢部落的猫猫们才愿意做铲屎官,这些精灵族的敌对方上来就是一口一个臭,一口一个杀了,把他们当回事了吗?问过他们的意见了吗?
哪怕是最佛系的玩家都气的激起了几分血性,想想部落那些萌萌的却已经失去了父亲或者母亲的孤儿猫,玩家们就更心里升起了对精灵的不满意。
精灵族们并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他们顺着兽人划定的气味区域,避开了蛇族的领区。
那个东西不会在蛇族那里。
蛇族一向佛系,能窝着就不动,但实力却不弱。
这一次的兽王征兵战争,蛇族甚至宁可贡献鳞片和食物,也不肯参战。
兽王都不想强迫蛇族招惹蛇族,而没有参战的蛇族,根本就没有这个会偷走精灵王的珍藏。
所以,没必要招惹蛇族。
丹问逐风:“这支猫族参战了吗?”
逐风嗅了嗅树干附近的味道,略带一点熟悉的气味,让他眯起了眼睛。
这一支猫族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他眼底的冷意浓浓,点了点头:“没错,他们也参战了。”
既然参战了,就是他们精灵族的死敌。
“好,”丹眼中凶色一闪,立刻招呼自己队里其他的同伴,“加快一点速度,前方就到了!”
越距离兽人的定居点近,兽类的气味就越浓。
精灵们都知道,兽人平时以兽形生活的居多,而这些野性十足的生物们,天生就缺乏洁净的概念和对美的追求。
一言以蔽之,完全就是一些只用直觉生活,毫无追求的原始生物!
越是接近这批兽人的居住地,越是靠近气味的来源,这批精灵族射的表情就越是难看起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臭味,实在是太重了!
那股恶臭的气味,简直像是铺天盖地,对性喜洁净,又神经纤细敏感的精灵族来,简直就和他们置身在粪坑里没什么两样!
这些狗东西,是没有嗅觉吗?
他们是怎么在这样恶臭的地方住下去的?
越是靠近,精灵射就越是怀疑人生,一贯俊秀斯文的脸上,也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