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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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陈寺和陈全便捧着一堆银票敲响了姜梨家的大门。

    景睿旸这次给出的诚意满满,不,或者应该这么,他一直都很大方。

    不过姜梨瞥了一眼桌子上堆着的那一千两银子心里噌的冒出了一团火苗。

    “水泥的配方我不卖。”姜梨直接将在桌子上的一叠银票推了回去。

    陈寺神情未变,而陈全一下子傻了眼。

    “诶?杨家嫂子,你不打算卖这水泥配方?”

    “对,我不卖。”

    “嫂子,是钱给的不够多吗?这价钱我们好商量,现在我们真的很需要这水泥配方。”

    “哦?陈二哥,我没记错的话,陈家似乎是肉类生意起家的吧?之前那抽水轱辘勉强也算是对你们的生意有些帮助,可现在,这水泥,你们是打算用来做什么?封肉干吗?”

    一口气了一堆话,姜梨端起边的茶盏抿了一口。

    陈全盯着姜梨边的茶盏好半天,再看看自己和陈寺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姜梨的态度好像不对劲啊。

    姜梨的脾气一向不错,对自己还有陈寺的态度一直都温和有礼,向今天这样连水都不给倒一杯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而且她今天话语气带着刺,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就是陈全这么一个粗神经的人都能听出来她语气里浓重的不满。

    可是,自己和老大什么地方惹姜姑娘不满了?

    “嫂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陈全是个粗人,做事不够细致,要是什么地方惹恼了嫂子,嫂子一定要出来,我保证改。”

    看着陈全真挚的神情,姜梨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里。

    “行了,我现在不缺钱,这水泥配方我也不卖,我一个寡居的女人,你们在我这待的时间也够久了,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姜梨觉得,自己还是把话敞开了明比较好。

    陈全还想再点什么,却被陈寺拉住。

    “嫂子,虽然你不愿意卖这配方,可是那日你调配水泥的时候却是当着我们兄弟两的面调配的,具体的配比我们兄弟并不清楚,可是也看了个大概,这千两银子便当是我兄弟未回避的赔礼了。”

    听到陈寺的话,姜梨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寺。

    “想不到陈大哥平日看起来沉默寡言的,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行了,这银子我收下了,但这水泥的配比,若是差得多了,那粘合的效果和粘合后的硬度可就差了许多,若是你们没调配好出了问题,我可不管。”

    姜梨把玩着中的茶盏,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陈寺细思了一会后眼神微动,起身对着姜梨行了个礼:“多些杨家嫂子提醒。”

    姜梨冷冷一笑:“我提醒你什么了,行了,两位尚未成亲,我又是刚丧夫不久,我就不留你们在这里惹人闲话了。”

    姜梨直接下了逐客令。

    陈寺也听懂了姜梨的意思,直接拉着陈全离开了姜梨家。

    一出姜梨家的大门,陈全就忍不住发问了:“老大,你刚才和姜姑娘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啊?”

    “让你平日里多读点书你不读,现在知道听不懂了?”陈寺瞥了陈全一眼,没有解释的想法,直接迈腿朝陈家走去。

    姜梨虽然话不好听,但是细察之下不难得知,她的意思是,只要配比不是差太多,这水泥的效果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今日一见,陈寺猜测,姜梨恐怕确实已经对自己等人的身份起了怀疑。

    也是,陈家明面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贩,哪里需要这么多奇怪的技术呢?

    陈寺甚至还觉得姜梨当着他和陈全的面调配水泥是已经知道了殿下的身份。

    但姜梨今日却一点没提到自家殿下,看起来也不像是知道殿下身份的样子。

    不过这些事并不是陈寺细思的范围了,他直接将所有察觉到的内容全部写在了给景睿旸的密信中。

    见陈家兄弟离开了,姜梨看着桌子上一叠银票冷笑一声,将银票收了起来。

    水泥确实是她放出去的一个饵,她也相信,若是陈全和陈寺背后的人真的是景睿旸的话,他们是绝对会不惜代价的拿下水泥。

    至于只是看了个大概的陈家兄弟能不能准确的传递出水泥的配比这就不在姜梨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就算是配比不对,但毕方行不是就在景睿旸那里吗,想必一个神匠多试几次就能配出正确的配比了。

    原本姜梨是想过几日打听打听东夷郡城的城墙有没有用上自己调配出来的水泥,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打听,陈家兄弟背后的人便直接把钱送上门来了。

    这样的大笔,那给钱的痛快样,无一不让姜梨觉得熟悉。

    之前卖沙钟和抽水轱辘的时候,姜梨就觉得东西卖的太快,钱给的也太多了一些,但是大发一笔的姜梨当时没有细思,后面还是在毕方行这个富家子弟身上发现了端倪。

    毕方行是神匠,又是巨富之子,他对于弹簧的报价依旧非常的保守。姜梨不相信毕方行不知道弹簧能带来多大的利润,可以,弹簧能带来的巨大商是沙钟和抽水轱辘所不能比的,但是弹簧的卖价却比不上沙钟和抽水轱辘,甚至讨价还价之后还是差了后者许多。

    当时姜梨就觉得不对劲了。

    只是因杨京当时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她无暇去细思这其中的不对之处。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之前因沙钟和抽水轱辘卖出高价带来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欺骗的愤怒。

    “哼,要不是看在你钱给的到位的份上。”姜梨愤愤的将银票点清收入了荷包中。

    刚把银票收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朵迅速占据了整个天空。

    看着隐隐雷光闪过的云层,姜梨不由蹙眉。

    又要下雨了?

    今年的雨水似乎太多了一些。

    先前姜梨故意弄塌围墙便是借了多日暴雨的由头,虽然墙是她自个儿弄塌的,可是这暴雨确实实打实的。

    好不容易晴了几天,这又下起雨来了。

    姜梨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入春以来,雨水天气似乎太多了一些,三天两头的都在下雨,而且,一下起来便是暴雨,每个三两天不会停的那种。

    前几日出门的时候姜梨特意观察了一下东津镇的几天河流,发现河流的水位线都抬高了不少。

    东夷地势低,是多条大河的下游,若是中上游也是这样的暴雨天气,时间长了,必然会对下游产生影响,而下游也是洪涝灾害最容易引发的地域。

    现在正是农耕之时,地里的庄稼才种下去不久,若是下游起了水患,怕是影响极大。

    姜梨不由回想起原书里的剧情,她记得,原身在书中似乎就是经历过一场水患的。

    在和骆传名重逢后,谈及原主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时,她轻描淡写的描述了骆传名参军后遭遇的一场水患。

    虽然原主的轻描淡写,但是姜梨还是能联想到那场水患淹了无数农田的画面。大水冲塌了骆家的房屋,骆父骆母也在那一场水患里感染了风寒,是原身不眠不休的精心照料,这才让骆父骆母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那一次的水患。

    而水患过后,本就因骆传名从军后就不富裕的骆家更是雪上加霜,重新搭建屋子、重新安顿都需要银钱,这掏空了原主最后的一点积蓄,之后原主为了补贴家用,更是不眠不休的做绣活,年纪轻轻便熬坏了眼睛。

    东来村都被引发了水患,那东津镇呢?会幸免吗?

    姜梨之前便观察过东津镇的地势,整个东夷都是处于河流下游位置,其中东津镇地势最低。

    东津镇三面环山一面环海,流入东津镇的河流因经过群山,水流湍急,若是中上游水多,那灌入东津镇的水便只多不少,加上这里特殊的地理环境,极易引发山洪,山洪加上上游灌水,必然会导致东津镇一片泽国。

    想到若是出现洪涝水患后会引发的不良后果,姜梨再也坐不住,不顾即将下雨的恶劣天气,披了一身蓑衣便出了门。

    也许是暴雨降至的缘故,整个东津镇的街上都没多少人,姜梨匆匆的赶到了东津镇最大的一条河流边上。

    姜梨站在一座桥上,桥下湍急的河流奔肆而过。

    “这水流的速度怎么变快了这么多?”姜梨脸色变了变。

    脚下的这条河流,姜梨不是第一次见了,之前的时候,这条河水流动十分温和,平静无波,而现在这条河就像脱缰了的野马,这的河道似乎已经无法让它肆意的奔流,湍急的河流冲击两岸的河堤,带起一片片白色的水沫,似乎是在述着它的不满。

    再看向河堤,姜梨更是忧心忡忡。

    河水已经到了河堤的三分之一处,而前不久来看的时候,还只到二分之一,若是按照水满起来的速度,怕是也撑不了几场大雨了。

    现在只是春季,若到了夏季,雨水渐多,到时候河流决堤,必然会生灵涂炭。

    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件事。

    可到解决问题的时候,姜梨又开始头疼了。

    这里是古代,在这个时代,皇权不下乡,也就是,最的官就是县令,而东津镇,只是一个镇子,换言之就是一个乡。

    在这里,乡豪集团才是主流力量。

    姜梨没有犹豫多久,水患之事只能早不能拖,她当下便去街头铺子里买了些礼物,雇了一辆牛车便往东来村王里长家里赶。

    管理东津镇的官吏是乡长,就算乡大夫不在官员品级之内,但也算是官吏,姜梨现在不过是一个平民,就算出有即将会发生水患,乡大夫怕是也不会信,不定还要给治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所以,姜梨现在要做的便是想请东来村的王顺里长出面,县以下的乡镇,乡长的掌控力被削弱了许多,甚至有些乡镇,乡豪集团势力更加强大,王里长是一村之长,就算是乡大夫也要给几分薄面。

    姜梨和王顺的关系还可以,当年姜父是当年村里唯一的秀才,王顺一向敬重读书人,连带着对姜梨也多了几分另眼相待。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姜梨大闹骆家,王顺也隐隐站在姜梨这一边的原因。

    姜梨准备的礼不可谓不丰厚,王顺一共有三子一女,加上下面的孙辈,在东来村也算是人丁旺盛的大家族了。

    姜梨准备的礼,确实将王家从上到下都包含在内,尤其是对王顺的老来女花姑,姜梨更是下了本钱准备了一盒护肤的香膏。

    虽然这香膏比不上她平日里使用的紫玉膏,但是这香膏在东津镇也算是女孩子最喜欢收到的奢侈品,王顺对花姑这个老来女非常疼爱。

    果不其然,在见到姜梨送了自己掌上明珠香膏之后,王顺脸上的笑意更是深了几分。

    “阿梨,你来看王叔我很高兴,这还带什么礼物啊。”

    “王叔,你之前对阿梨颇为照顾,这些礼物只是我的心意,算不得几个钱。”姜梨笑着道。

    “而且,阿梨这次来,还有些事想要麻烦王叔。”

    姜梨顿了顿,出了自己的来意。

    “哦?阿梨这次来所为何事?”王顺脸上没有意外之色,从姜梨冒着大雨提着一堆东西上门的一刻起王顺心里就有了计较,若是事情不难办,他也不介意帮姜梨一把。

    “王叔,事情是这样的”

    姜梨将自己近日来对降雨以及水患的猜测都详细的和王顺了一遍。

    王顺虽然是东来村的里长,但是他也是农耕家族,平日里也要下地干活,对于水患一事,虽然他不如姜梨了解的这么详细,但是近日的暴雨频发,也让他心底一直笼着一层愁云。

    此时听到姜梨从到大,条理清楚的对他剖析着未来极有可能出现的水患,王顺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别人也许不太清楚,但是王顺自己是知道的,姜梨的父亲不简单,别看他就是个秀才,但是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像极了那些话本里面的隐士高人。

    姜父在东来村居住的这些年里,王顺若是遇到什么难题,总会前来找姜父拿个主意,而每次,姜父总能一针见血的给出最佳的处理方案,次数多了,姜父在王顺心里的地位直接变成了隐士高人。

    而作为隐士高人唯一的女儿,王顺也自然而然的将姜梨也代入为了一个才女。

    “阿梨,你的事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带你去找乡大夫。”

    没考虑多久,王顺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看在姜梨带了不少礼物给足了他面子的份上,更是看在村子里那百亩良田的份上。

    王顺家里时代农耕,对田地无比看重,若是真的如姜梨所那样未来将会引发水患,那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开垦了十多年的良田。

    庄稼人对田地的看重是旁人所不能懂的,一想到刚刚播下种子的田地未来可能会因水患而化为乌有,王顺就再也坐不住了。

    哪怕水患的概率不高,他也要先防患未然。

    听到王顺的承诺,姜梨心下一松:“那阿梨就多些王叔了。”

    “应该是王叔要谢谢阿梨才是,在我时候,应该是四十年前,我也经历过一次百年难遇的水患,那年我才六岁,我依稀还记得,那年大水前,也是像今年这样入春以来便暴雨不断,还不到夏日雨水最多的时候,这山涧里的水便满得不能再满,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四十年前的惨剧又要重演一遍。”

    王顺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当年岁数,还记得洪涝来临时,一家人抱着仅有的一块浮木在洪水中浮浮沉沉,当时整个东津镇都化为一片汪洋,死伤无数。

    如今的天气异象,让王顺想起了幼年时的洪涝惨剧。

    他作为一村之长,自然不能坐视水患发生。

    姜梨从王顺家出来的时候,暴雨倾盆,明明还未到傍晚,天色却如染了墨,阴沉沉,黑压压,让人不由压抑。

    姜梨在雨中抬头望天,黑色的云层,闪电隐隐浮现,就像是一张要吞噬一切的巨口。

    希望明日之行能够一切顺利吧。

    收回视线,姜梨裹了裹身上的蓑衣,朝着雇来的牛车走去。

    东夷郡城。

    昂!

    一声欢快的鹰呖打断了景睿旸的思绪。

    他放下中处理的公务,快步走到窗边。

    外面是瓢泼大雨,雨中,一只猎鹰丝毫未受风雨的影响,依旧在空中盘旋。

    见到熟悉的主人之后,猎鹰欢快的扇动翅膀从天而降。

    景睿旸见到这只猎鹰,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浅笑,他抬起右臂,那猎鹰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臂上。

    锐利的鹰爪力度控制的恰到好处,既能稳稳的停在主人的臂上,又不损那看似脆弱的衣袖分毫。

    猎鹰的脚上绑着一根竹管,景睿旸解下竹管,从里头取出一份信件。

    竹管的里头还包着一层油纸,让置于其中的重要信件一点也没被大雨浸湿。

    拿到了信件,景睿旸抬了抬臂,猎鹰有些依依不舍的冲着景睿旸低声呜咽了几声,但他的主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信件上,对于爱鹰的低声呜鸣,景睿旸有些敷衍的伸出另一只,轻轻挠了挠猎鹰的额头。

    因淋了雨的缘故,猎鹰额间的绒毛并不像平时那样柔软干燥,反而带着雨水的冰冷潮湿。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一个侍从快步进入殿内。

    “玄隼淋湿了。”

    景睿旸将臂上站着的猎鹰移到了侍从面前。

    “殿下放心,属下定会好好清理。”

    “嗯,下去吧。”

    这句话景睿旸是对着猎鹰的。

    见主人毫不留意的将自己交给了另一个人,玄隼不满的高声鹰呖几声,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飞到了侍者的肩膀上。

    尖锐的鹰爪直接划破了侍者的衣襟,好在猎鹰还是控制了力道,鹰爪只是刺破了衣襟,并未伤到血肉。

    感受到锐利的鹰爪和自己的皮肤几乎零距离接触,侍者白了白脸,僵硬着身体带着猎鹰退了出去。

    大殿内只剩下景睿旸一人。

    他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将本来正在处理的公务直接推到一边,摊开里刚从猎鹰身上得到的信件看了起来。

    “果然还是让阿梨察觉到了吗?”见到信件里陈寺对姜梨异常态度的叙写,景睿旸脸上没有意外之色,只是有些无奈的点了点额角。

    继续往下看下去。

    在看到姜梨冒雨外出的时候,景睿旸忍不住皱了皱眉。

    薄唇紧抿,景睿旸紧紧捏着信件继续看下去。

    “水患?”

    一个简单的词汇映入眼中,景睿旸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他修长的指轻而缓的在桌面上叩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