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反正你这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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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几行看过来。

    一句话就六个字,前三个字被许度得格外纠结,后三个字又得飞快,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听清的是什么:“就那个你信我。”

    “想多了。”周几行听明白后活像一个拔那啥无情的渣男,瞬间把情分脱了个干净,“不是为你的。”

    许度:“……”

    算了。

    许度告诉自己以后还不要跟这种人讲人话了。

    周几行双腿交叠着,十指交握在一起,人家李程冰出来后都大松一口气,到他这,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样子。

    其实许度在来的路上,看过周几行被采访的那个视频,当时周几行的表情比现在要严肃一点,他其实想问过,那种信任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问题终究是没问出口,因为李程派来的司机已经到了,许度站起身,就跟着司机走了。

    周几行和许度之间根本不需要再见,谁特意这么一句,另一个人都会别扭到怀疑到对方脑子有问题。

    ………

    李程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回来的,乐呵得不行,拿着手机一直笑。

    周几行看他跟神经病一样。

    李程:“你看微博没?效果真是太好了!”

    许度这通演讲效果比想象中的还要好,颜粉觉得自己挖到了宝藏——

    可大鸭:众所周知,长得好看的医生都是宝藏,所以我先粉为敬〔狗头〕

    桃子奈奈:我的天!这声音我可以!苏死了,这样的科普我可以再听十场!

    gysov海:弄到了许医生高中毕业照,有人想看吗〔害羞〕〔害羞〕

    ……

    有人觉得这样的记者会简直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偶尔来一次,还蛮搞笑的。

    有人找到了许度拿着喇叭,站在警车边的视频,在记者会上许度全程也没有提到陶证。

    视频被挖出来后,有人觉得许度简直是宝藏,话太特么搞笑了,有人理解了许度来的时候为什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把周几行给他撩头发那里放大几千倍吃糖!

    许度又上了热搜,这次不是因为周几行,是他那张仰着头,殷切望着高楼,后背全湿了的照片被顶了上去。

    职业与尊重。

    疾病与尊重。

    一瞬间,娱乐那点事被这么牛逼哄哄的话题给取代了。

    周几行站了起来,往卧室走去:“睡觉。”

    李程看着他的背影,骂了句:“什么德行。”

    ………

    好像每次闹腾之后,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平静,这段时间里,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于自己的事。

    五天后,陶证的奶奶带着陶证上了医院,许度给他做了一次光动力,这子全程沉默。

    许度摘下手套,随手把手套丢进了垃圾桶,他抬眼,问:“怎么?还气我那一巴掌呢?”

    陶证摇头。

    许度背过身去洗手:“你就不是沉默型的,别把自己憋坏了。”

    按平时,陶证听了这句话早就跳脚了,可今天陶证……

    “我听了杜医生的事。”

    水声哗啦哗啦,砸在不锈钢水盆里,许度交搓着手指:“你个孩,想的事可真多。”

    陶证看他:“他会有事么?”

    水声停了,许度擦净双手,然后不疾不徐的转过身来:“当然不会。”

    陶证:“你没在安慰我吧?”

    许度:“废话,休息好了,赶紧滚。”

    陶证被许度赶了起来,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返头,了一句:“我要回学校了。”

    许度:“哦,好好读。”

    陶证走之前,许度跟陶证他奶奶见了一次,许度向她道歉,就上次了他孙子那事。

    陶奶奶当时对着许度又喊又骂,现在冷静下来了,倒是意外的讲道理:“许医生您可别这么,这事我们还得谢谢您呢。”

    许度听这个“您”听得肃然起敬:“行,那就算我功过相抵,我们都不提这事了。”

    陶奶奶:“那哪能啊,听证,他来找我们坦白也是听了您的,以前我跟他最亲近,证这孩子从进了叛逆期后,就连我也不亲了,他这些事,我们真的是一无所知……”

    许度看着他叹气,没做过老父亲的许度的确不知道怎么安慰:“都会好的。”

    陶奶奶突然拉住了许度的手:“许医生,那些东西我都不懂,你跟我实话,证那病……能治好么?”

    许度只能实话实话:“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不能。”

    陶奶奶垂下头去,老人家脸上岁月深刻的痕迹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萎靡深沉。

    许度:“但是医疗水平一直在提高,20年前,HIV感染者的预期寿命只有几个月到几年,10年前,是10几年,5年前到现在,可以HIV感染者理论上完全可以活到接近于普通人的预期寿命。”

    陶奶奶抬起头,眼里又有了希望。

    等陶证走了,何窜进来:“他们走了?”

    许度:“嗯,你不是不想看见他们么?”

    “不是。”何有点别扭,她低着头,“前段时间骂得太多了,现在自己都不好意思见他。”

    许度一笑:“没关系,人家压根就没问到你。”

    “许医生!!”何瞬间就精神了,捶了许度好几下,许度可不是什么结实的身材,“哎,疼。”

    何这才撒开了手:“疼死你活该!”

    之前还不好意思见陶证的人,现在听人家压根没问到她,又自个嘟囔着:“没良心的,亏我还给他吃了我的达利园。”

    许度摇摇头:“哎,你们女人啊。”

    少了杜医生,好像除了忙了一点,久了也没有什么差别,该闹的还是闹,该吃的还是吃。

    一转眼到了周末,许度早早下班,在庄老师的催促下车回了家。

    “我回来了。”到家的时候,庄老师还在厨房里忙活,许度换了拖鞋,走到餐桌上挑了颗车厘子,仰头丢进嘴里。

    许老师坐得跟关公似的,戴着老花镜,手边是黑白报纸:“过来陪我下棋。”

    许度:“很累耶。”

    许老师板起脸:“年轻人哪有那么多累不累的,赶紧过来!”

    许度不情不愿的坐到了他爹对面,摆子的时候了句实话:“爸,要不你换个飞行棋吧,运气成分会大过于技术。”

    许老师:“兔崽子你到底下不下!”

    “下下下。”许度刚摆好了棋子,就看到电视柜上的礼盒,眼神在礼盒上凝住片刻。

    许老师显然看到了他的眼神:“你那子寄来的,下回你给他弄回去,咱家不需要这个。”

    许度:“我去,还真寄过来了。”

    庄老师在厨房里喊道:“洗手拿碗!吃饭了!”

    许度本来是趁着周末上门看望看望他还没退休的老父亲和老母亲,老母亲当晚蒸了螃蟹,煮了老鸭汤,许度一不心就成了温水里的那只青蛙,无知无觉的享受着晚餐。

    直到他把最后一根螃蟹腿啃完,庄老师开口了:“最近还忙么?”

    “你不是知道么?”许度此时尚未察觉到老母亲的步步为营,“少了个医生,多多少少都有点。”

    庄老师:“少了人不会再补一个么?”

    “哪有那么容易。”许度吸溜干净蟹肉,然后顺手把蟹壳丢了,“再了,杜置林又不是不回来,再过一个礼拜就能检测了。”

    庄老师:“杜置林?上回送我下楼的那孩子?他怎么了?”

    许度抬眼:“上回新闻你不是看了几百遍么?庄老师。”

    “那不是假的么?”庄老师一顿,突然目光直直看向许度,她抬起她的双手,捧住了亲儿子的脸,左看右看,拍了好几巴掌,“你该不会是……”

    许老师:“瞎什么,你儿子心再大,得了艾滋也不会在这吃个螃蟹都吃得津津有味!”

    许度:“……”

    庄老师:“这时候你就声大了?我关心我儿子,你管的着么?”

    许老师:“我这是提醒你身为人民教师,要先确认事情再去,谬论就是这样起来的。”

    “好啊!合着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我产生的了?许潮阳你现在牛逼了是吧?终于把心里话出来了是吧?”

    “我……我哪有那意思!”

    ……

    又来了……

    哪一个孩子不是在老爹老娘的无止境且经常莫名其妙的吵架斗嘴中成长起来的呢?

    许度淡定的抬起手,喝了口白开水,然后等他们消停了,才慢慢道:“新闻里一半是真的,只不过感染的对象不是我,是老杜。”

    庄老师一愣,然后为人母的护犊子精神起来了:“你们这个都不管管么?又是医暴,又是职什么?你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

    许度:“职业暴露。”

    “对,就这个名。”庄老师哎呦,“多年轻一孩子,许度,你现在不忙是吧?”

    ?

    许度:“妈,你这话题还能转得再僵硬一点么?”

    “哎呦,我去!依得我的脾气!”庄老师抬手,做了个要揍他的手势,“你都可以过周末了还不闲?你看看哪个干外科的是有周末的?做人知足一点吧!”

    许度:“……您就直,想让我干嘛吧。”

    庄老师:“既然你那么闲,明天去看看周,我做几个菜,你带过去。”

    许度:“??”

    “不是。”许度上嘴皮和下嘴皮一抿,有点反应不过来了,“怎么是这个?你以前这样不都是让我帮你修东西搞卫生的么?”

    庄老师:“当然不一样!你能不能有点结了婚的自觉!”

    许度:“…………”

    你去问问周几行他有没有好么!!!

    许度还没炸,他老爹先炸了:“凭什么要让我儿子去看那子!”

    许度:“就是!”

    庄老师一个白眼扫过去,在老许家,民意并不重要,毕竟决定权一直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人家没看来过咱们么?人家上咱家又干活又送酒的,还有什么做不够的?”

    许老师鼓着脸:“那我也不喜欢他。”

    “你是生他了,还是养他了?还要人家做什么?做事之前得先检讨检讨自己,你看看你,为人家做了什么?”庄老师以一人之力,力压家里两个男同胞,“虽然咱们还没见过亲家,但好歹周也来看过咱们几次了,让许度去看看人家一次又怎么了?反正他那么闲。”

    许度:“……妈,我觉得你最后一句不用再强调了。”

    庄老师:“好了,我决定了,你明天给我起早点!”

    早在许度从宝沦落到草的时候,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了,他在他老娘这就是这样了。

    许度叹了口气,算了,然后抓起一只蒸得大红大红的螃蟹,摁着下头一分为二,先吃饱了再。

    ………

    庄老师本来的算,是她蒸好包子,炸好春卷,弄个红烧肉,再准备几个爽口的菜让许度给周几行带过去,所以她起了个大早开始揉面发面。

    等她上锅蒸了,就敲门叫许度赶紧起来:“赶紧的,大好年华全用来睡觉了,给我收拾好看点,洗个头,我都不知道你站人家明星边上怎么好意思不洗头。”

    许度人都还没有醒透,就给庄老师推着去做这做那,等许度终于被收拾得人模人样,勉强可以落座的时候,鼻子一吸:“妈,你蒸了包子啊。”

    庄老师把早餐给他端上来:“嗯,周还没尝过我做的包子,等会你多带几个过去。”

    许度:“……”

    有时候,一个名字,就能让你不得不早起的早更加不愉快。

    庄老师:“喝点粥,我加了点海贝肉,你尝尝鲜不鲜。”

    “哦,好。”许度这才刚喝一口,兜里手机就响了,他摸索着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哦……行吧,我现在就过去。”

    庄老师一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许度站了起来,顺手把手机揣进兜里,另一手在庄老师手臂上拍了拍,“医院里有点事,我先过去了,回头再给您电话。”

    庄老师:“那你……再吃两口啊,早餐不吃怎么行。”

    许度端起碗,匆匆喝了两口粥,就往玄关走,弯腰穿上鞋子就走了:“走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