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景见宗应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碎玻璃，想都不想就往后颈捅，直接伸手拉住他，“你和宗祁做交易？他疯你也跟着疯？这种人渣的话根本不能信！”

    宗应捏着碎玻璃，全身绷紧的肌肉都能看出每一根青筋脉络的走向：“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宗他……”

    “他没办法！”

    宗祁笑得猖狂，“他儿子在我手上，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他都只能照做！不然，我就弄死……”

    “你推啊！”

    杭景断宗祁，厉声接上，“你现在就把宗推下来！”

    宗应听到，不敢置信地扭过头：“景？”

    林语抒扑上了扶手朝下看去：“顾之瑾，你胡八道什么！”

    “我让宗祁现在就把宗推下来，怎么，我的不清楚吗？”

    杭景抬眼盯着宗祁，神色比外面的积雪还要冷，双手垂在身侧，手腕朝外紧紧握住，十指不明显地收缩着：“宗祁，你靠着一支违禁药让自己短暂体验了一把高级alpha的滋味，很过瘾吧！”

    话音落，原本被雨后青竹和芦苇荡充斥着的疗养院大厅，忽然又冒出一股气势汹汹的花香。

    浓烈的山茶花香霸道地挤进势均力敌的战场，一秒就破坏了原本的两股alpha信息素堪堪维持住的平衡。

    芦苇荡被青竹和山茶花联手压制，本就脆弱的长叶被压得直不起来，只是短短十几秒，芦苇荡就似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后的水溏，残枝断叶一片，芦苇花都散了一池。

    “景，你的信息素……”

    宗应担心山茶花的出现会让人对顾之瑾的身份产生疑虑，但杭景毫不在意，“宗祁不知道，林语抒闻不到，你别管。”

    “顾之瑾！你竟然──”

    宗祁一把扶住扶手，差点栽倒在地，连带宗身体都拽着晃了一下，幸亏他自己手抓的稳，才没有滑下扶手杆。

    “信息素？”

    林语抒分辨不出信息素的味道，只是感觉到空气很稀薄，整个人像是被巨石压在了胸口，这种莫名的窒息感让他明白，现在三个alpha正在信息素互斗。

    突然出现的意外状况，应该是顾之瑾做了什么。

    因为宗心脏都快紧张炸了的林语抒，眯着眼扫过顾之瑾的脸，指尖深深地抓着扶手，指甲都嵌进了木头里。

    “顾之瑾，你是真的不怕我失手摔死宗？”

    宗祁体内的药效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减退，原本对抗宗应的信息素已经令他隐隐觉得身体有些刺痛，现在顾之瑾掺和进来，不但加重了他身体的负担，局势上也呈现了一边倒。

    就算被强行提升的芦苇荡都没了一战之力，宗祁眼前一花，咬牙从衣服口袋里又掏出一支针剂，想也不想就扎向自己后颈。

    还是一支禁药！

    短时间内连两针，宗祁的alpha腺体，事后多半是要废了。

    有了药物的作用，芦苇荡卷土重来，一时间竟然扛住宗应和杭景两股信息素的威压。

    “宗应，你就由着顾之瑾这么对付我，自己儿子也不在乎了？”

    宗应望着宗，只是咬着压根让他抓紧扶手杆，不许哭，却不对身边的人发出一声质疑。

    杭景掐破了指尖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宗的脸，只是一味加重山茶花的攻势，目标直指宗祁：“宗祁，你连两针禁药才勉强和我们抵抗，但就算你拼着腺体报废的副作用，又能坚持多久？五分钟？十分钟？假的就是假的，你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那就等到最后一秒，我和宗同归于尽。”

    宗祁早就不想以后了，从警方冲进实验楼的那一刻，甚至更早，在他决定对宗出手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以后了。

    宗应震怒，信息素猛地暴增：“你敢！”

    杭景同时释放大量的信息素，定定地看向宗祁：“可笑！你根本不懂S级alpha到底意味着什么，就算你现在松手，把宗扔下来，我和宗应也能凭着绝佳的体能将他牢牢接住。不到10米的高度，徒手接一个三岁的孩子，能不能造成alpha轻度骨裂都难，你以为你在吓唬谁？”

    蔑视，冷漠，每一个眼神，出的每一个字都在表达他的不屑一顾。

    杭景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宗祁，那一下仿佛穿透所有空气的阻隔，直接戳在了宗祁的脑门上：“宗祁，你最好现在就动手，我们等在这里接人！等你没了宗这个保命的底牌，谁还会和你浪费时间周旋！”

    那个药提升了他的信息素等级，同时也加重了他的身体负担，副作用成倍地压在他身上，视线早就虚虚实实的，眼前一直有各种画着圈圈的光线在乱飞。

    他本能地在眼前挥了挥手，甩开那些乱飞乱舞的光晕干扰，咬着两腮的肉抓住即将溃散的神志：“顾之瑾，你少虚张声势！如果真的要你的那么简单，为什么宗应会答应我的要求，你当我瞎吗？要不是你出手阻拦，宗应的腺体已经被他自己捅烂了。”

    “他是宗亲爹，关心则乱而已。”

    杭景敏锐地注意到宗祁的动作，他仔细观察着对方每一个微表情，嘴上仍旧不咸不淡地着：“我又不是宗亲爸，旁观者清。”

    “宗应，用信息素持续攻击宗祁，他撑不了多久了。”

    杭景嘴唇都没动一下，只用嗓子里挤出了一丝低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和宗应沟通着，“机会只有一次。”

    在这期间，他吊着眼梢一直看着宗祁。

    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让宗祁觉得那道视线像长了手脚一样，生生将他从高度往下拽去。

    “宗祁，我看你是因为股市崩盘把你脑子一起崩了。宗虽然年纪还，可他是未来的SS级，他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那样一个心肺发育不全的早产儿都能安然无恙活下来，你也太瞧SS级的身体素质了！”

    着，杭景拧了眉，不让宗祁多思考的机会：“别废话！要扔就快点，再过几分钟旁边那楼就要炸了，没闲工夫和你耗！”

    宗祁脑子很乱，像是有一口钟不停地撞，嗡嗡嗡吵个不停，撞得他头皮都要炸开了。

    他僵硬着脸，眼神呆滞，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空气中，芦苇荡的腥味越来越明显，好像根茎都被泡烂了，散发出一股黏答答的臭气。

    “顾之瑾，你闭嘴！”

    宗祁按着头，双脚都站不稳了，靠着扶手杆摇摇晃晃的，“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话的地方！”

    宗被宗祁拉着一条胳膊，上半身被扯得前后摇晃，但他绷着脸，眨都不眨地看着下方的父亲，双手紧紧抓住了扶手杆，完美刻画出了一个无畏无惧的顶级alpha姿态。

    自从宗应和杭景出现的那一刻，宗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一句哭声。

    不管宗祁在耳边怎么威胁恐吓，他都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他不能害怕！

    父亲在，他不会有事，而且papa得对，他是SS级的是最强的！

    看到宗的样子，宗应铁青着脸，他心里慌乱，虽然照杭景的，徒手接住宗的概率是很大，但是万一宗应不能承受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可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宗对杭景意味着什么，他同样确信杭景不会拿宗冒险，所以，他选择信任景。

    相信他，有办法救下他们的儿子。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照杭景的意思，不断地释放信息素，配合杭景的攻势，两个S级alpha爆发了身体的极限，源源不断的信息素将芦苇荡一点一点吞噬，芦苇花在青竹的直击下被散，芦苇叶被成片的山茶枝蔓连根拔起，腥臭的水气被雨后的花香覆盖，消散在空气中。

    终于，芦苇荡溃不成军，宗祁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后栽去，大手一推，宗上半身被推出了扶手杆──

    “就现在！”

    杭景厉声一喝，雨后青竹和山茶花一瞬间加重数倍，压得宗祁痛苦一声后就倒在了地上，抱着头全身抽搐，嚎的撕心裂肺，叫的鬼哭狼嚎。

    “啊──”

    宗被宗祁推了出去，却因为看到杭景刚才偷偷对自己做的手势，教他一直反手紧紧抓住了扶手杆，竟然真的凭借自己的力量吊在了半空。

    “林语抒，快，宗撑不了太久！”

    宗应大喊出声，同时和杭景第一时间站到了正下方，随时准备接住宗。

    林语抒果断一脚踹开了口吐白沫，不停翻白眼的宗祁，扑过去抓住了宗的胳膊，用力一拉，把他扯了回去。

    宗祁被踢飞撞在了墙壁上，重重咳了两下，头一歪，昏了过去。

    眼看宗获救，宗应和杭景同时大舒一口气。

    林语抒抱着宗跑了下来，将人交给了宗应。

    宗憋着嘴，脚踝肿的厉害，手掌心通红，脸上脏的不能看。

    “父亲……”

    宗应抱着儿子，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没事了，没事了。宗做得很好，你是个非常棒的……”

    被父亲夸赞的宗骄傲地挺了挺胸，又看向杭景，举起双手，抽了抽鼻子：“我看到你的手了，你刚才一直这样握拳头，我知道，是在教我抓紧扶手，这样我就不会掉下去了。”

    “宗做得很好。”

    杭景脸色苍白，无法再掩饰地大口喘息。

    他本来就因为情绪不稳导致信息素失衡，现在又为了对付宗祁，长时间释放大量的信息素，身体已经严重透支。

    但事情还没完。

    “林语抒，我妹妹呢！”

    杭景心疼地摸了摸宗的脚踝，质问着林语抒：“顾之瑜她人呢！”

    林语抒把宗交给宗应的一瞬间，整个人就从高度紧张转成了阴鸷恣睢的模样。

    “顾之瑜她……”

    林语抒顿了顿，看了一眼手表，忽然扯出一个笑，“来不及了呢……”

    “什么！”

    杭景冷了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门外。

    这时，一声巨响震得整座疗养院的屋顶都在摇晃，头顶的灯都炸开，到处都是窗户玻璃的碎片。

    后面的实验楼，爆炸了。

    “顾之瑜她……”

    “她在后面实验楼呀！”

    林语抒伸手想摸宗的脖子，被宗应抱着孩子避开，他无奈笑了笑，收回了手，“顾之瑜弄伤了宗，我把她锁在实验楼地下室了。”

    杭景呼吸一窒，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宗应一把拉下，将宗塞了过来。

    “我去……”

    宗应用力按住杭景的肩膀，“我去找顾之瑜，你的身体扛不住了。”

    杭景肯定不会同意：“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的责任！”

    “你和我分你我？都一样，让我去。”

    宗应这时候竟然还有闲情揉了一把杭景被爆炸沾了一层灰的乱糟糟的头发，“别紧张，实验室只是顶层被炸飞了。宗祁的炸药布置主要是为了毁掉那些数据库还有被拐来的实验体，像地下室那种地方没有炸毁价值。顾之瑜被关在那里，现在楼都没有塌，反而是安全的。我去找，放心，保证给你好好把人带回来。”

    “照顾好宗，等我。”

    杭景：……

    “宗应……”

    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目送宗应返回了实验楼。

    杭景抱着紧紧抓住他脖子的宗，确认了实验楼真的只有炸飞了顶层，整栋楼大半都还稳建着，还有警方的人员在处理现场，才稍稍定了定心。

    “哈，我倒是真佩服你，一个赝品，竟然能让宗应这么死心塌地的，也不知道是他脑子不好，还是你手段太高。”

    林语抒望着宗应消失在实验楼里的背影，笑得古怪，“这个蠢货为了你，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丫头，竟然丢下了宗，真是该死。”

    杭景安抚性地对着宗笑了笑，“宗是不是已经见过我妹妹了？父亲去找她了，带她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宗乖乖地点了点头，趴在了杭景的肩上。

    毕竟只是一个孩子，经历了一系列高度紧张的危机时刻，终于因为亲人出现，宗安心之余，撑不过几秒就沉沉睡了过去。

    杭景拍了拍宗的后背，确认他睡着了，转身面对林语抒，忽然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唔──”

    还不等林语抒喊一声痛，又被一脚踩在了脸上。

    “林语抒，讲道理，你救了宗我应该感谢你的，但一切的起因却是你和宗祁两个人，所以别指望我会放过你。”

    “警方很快就过来，念在你对宗的付出，等你下葬那天，我会让孩子去送送你的。”

    林语抒被踩在alpha的脚底动弹不得，闻言笑着啐了一口血沫，“你算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是宗爸爸了？呸，你只不过是宗应捡回来放着自欺欺人的假货，有什么资格对宗指手画脚！”

    杭景脚底暗暗用力，他听到了颧骨碎裂的声音：“那真是遗憾，我记得有人之前也对我这个假货势在必得，你嘲笑宗应，你自己呢？你连假货都弄不到。”

    “林语抒，你就是个废物，一个躲在阴沟里永远不敢见光的垃圾。”

    “哈，哈哈哈！”

    林语抒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他笑得大声，甚至笑出了眼泪，“顾之瑾，我以前给你脸，愿意听你骂我，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用宗来冒险。”

    “刚才的情况，宗要是不心没抓住扶手杆，或者力量不够，任何一个意外，他都有可能摔下楼，就算摔不死也会受伤！”

    杭景没话，他刚才并不是冲动赌运气，在见到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宗不会有事。

    但这里面的原因，他甚至没办法和宗应解释，更谈不上和林语抒多半个字。

    “宗应也是一样！他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照顾好宗，可他让宗遭遇了危险，还受了伤，现在又丢下他去救别人，不可原谅。”

    林语抒的恨意充斥着眼球里的每一根血丝：“你们──都该死！”

    杭景看到林语抒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用力砸碎在了地上，还不等他后退远离，就闻到了一股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什么东西？

    甜滋滋的果香……荔枝？

    “S级信息素？”

    因为只是合成的omega信息素，所以杭景虽然多多少少被影响到，但顶级alpha的自控力都很强，奚意被S级omega信息素砸了脸也只是脚软了一会儿，何况他的情况还比一般alpha要特殊。

    直到信息素都散尽了，杭景也只是觉得身体有轻微的脱力而已。

    “你没反应？”

    林语抒等着看杭景神志不清，失去理智的模样，却只见他揉了两下眼眶，甩了几下头就没事了。

    他执着地转过脸去看杭景，嘴里念念有词，又惊又怒的模样：“不可能，顾之瑜给我看了你的体检报告，你的信息素是樱花，这款omega信息素和你的契合度是最高的，你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樱花？

    那确实是顾之瑾的信息素，但是……

    杭景懒得和林语抒解释，他对荔枝没兴趣。

    余光看到谢钦带着几个人跑了过来，杭景刚撤开脚，就看到林语抒突然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眶，像是看到了天花板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下意识跟着抬眼向上看去──

    宗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昏厥中苏醒，大概是拼着最后一股劲，竟然握了一块从地上捡来的碎玻璃，从三楼跳了下来，手中的玻璃尖就对准趴在杭景肩上呼呼大睡的宗！

    “不要！”

    杭景紧紧抱住宗背过了身，因为身体的脱力他竟然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移动身体，就在他想要用自己的后背抵挡那片玻璃的时候，膝盖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在最关键的那一秒，他往后退了一步。

    “噗──砰！”

    利刃入肉的声音，重物砸下的声音，还有谢钦冲进来的惊呼和脚步声。

    杭景愣愣地抱着宗，看着林语抒被宗祁砸在身下，胸口都凹了一大块，鲜血吐了一脸，那把锐利的玻璃片，正正好就刺进了他的胸口。

    “林语抒，你……”

    “嗬……宗他……”

    林语抒仰着头，用着残余的一点力气看向趴在杭景肩头，因为过于紧张后忽然放松，闹出再大动静也依旧撅着屁股睡得正香的宗，放心地扯开了嘴。

    “嗬……没事……太好了……”

    又是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嚯！你们这么凶？这么重的味道！快，把宗祁这畜生搬开！”

    谢钦指挥着人，把摔得不知死活的宗祁拖走，他想救林语抒，但面对一摊被压烂的身躯却不知道怎么下手，“他这个情况，是不是不能乱动？叫个beta的医生过来看看，别的人也进不来。”

    杭景把宗交给谢钦：“带孩子去找奚为，他在这里，万一醒了看到了会害怕。”

    着，他走到林语抒身边，蹲了下去，垂眼看着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没有表情：“你就算不推开我，我也不会让宗受伤。”

    “嗬……那是……你的事……”

    林语抒被刺中了心脉，肋骨插进了肺腔，一句话就是一口血往外喷，“我……信不过……”

    杭景看着林语抒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脸色变得青灰，瞳孔开始涣散，“林语抒，你快要死了。”

    “死……我要……死了……太好了……”

    林语抒竟然笑了，从嘴角到眼角的弧度都在明显表示他现在心情特别好，“我可以……去见杭景了……这次……我比宗应去的……早一步……”

    “杭景……杭景……我要见到……他了哈……”

    着着，林语抒又不笑了。

    他变得茫然，还有些害怕和无措。

    “杭景……他会愿意……见我吗……”

    “他那么讨厌我……肯定还恨我……”

    “但我……我救了……嗬，救了宗……他会不会……会不会……原谅我……”

    林语抒声音越来越低，徘徊在嘴边的低语只有蹲在他身边的杭景能听见，但他始终没有开口一个字。

    林语抒睁不动眼睛了，视线早就分不清色块，只剩大片大片的白，最后连白都慢慢黯淡。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就在光线即将消逝的最后，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很熟悉的感觉，就在他身边。

    林语抒本能地朝那个方向伸出了手，“杭景？杭景……你会……原谅我吗……”

    杭景看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他没有眨眼，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弥留之际的林语抒，一动不动。

    可就在对方要碰到自己胳膊的那一刻，他缓缓地抬起手臂，避开了这个将死之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勉力尝试的一次触碰。

    指尖扑了个空，林语抒涣散无光的眼眸竟然在这一刻，亮了一瞬。

    “对……就是这样……这样才对……”

    “杭景他……除了宗应……对谁……对谁都狠……”

    “他是真的……心硬啊……”

    “我也是……真的……喜欢……”

    “可杭景……他是不会……不会……原谅……他不会……”

    回光返照只有短暂片刻，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抬起的手臂，终究什么都没有碰到，挂在空中，手指无力地抓了两下，定住，垂落。

    “你和他……真的……很像……很像……”

    林语抒半阖着眼睛，脸倒向一边，冲着杭景轻轻笑了一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死了。

    空气中山茶花的味道还没有散，但林语抒闻不到。

    他是一个

    曾经，他为了杭景想做一个后来因为顾之瑾又想做但直到死，他仍旧只是一个什么都感受不到的杭景亲眼看着林语抒在自己面前咽了气。

    人一死，眼睛一闭，无论是曾经的书卷气，还是后来的阴鸷沉郁，都被血污染了分辨不出来了。

    杭景回忆起那个抿着嘴，温文尔雅站在宗应身边浅笑的林语抒，最后往地上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刚走出疗养院，就看到安置好宗的谢钦带着医生又跑了回来：“怎么样？人呢？”

    “没了，刚走。”

    杭景完就往后面的实验楼走，“宗应和顾之瑜还没有回来，我……”

    还没完，轰隆又是一阵巨响，地面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实验楼发生第二次爆炸，被炸飞了屋顶和几间房的建筑群墙体瞬间开裂，主楼发生了倾斜，地基倒塌下沉，整个一楼被压没了，直接陷入了地下。

    “宗应……瑜……”

    杭景懵住了，忽然想起来刚才林语抒过的话，他宗应不可原谅，所有人都该死，他能比宗应早一步见到自己……

    林语抒是知道会有第二次爆炸的！

    他原本是故意引自己去送死的，但后来看到宗应去了，也没有阻止！

    这个疯子！

    杭景拔腿就往实验楼冲，原本在爆炸现场收集证据的警方人员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有的甚至被压在了钢筋水泥下。

    现场又乱作了一团。

    杭景往废墟方向跑，却听到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哥，哥！”

    循声望去，正是失踪许久的顾之瑜！

    她正从远离爆炸中心区的东北角跑过来，满脸的焦急：“哥，快找人来救宗应！”

    杭景一听，立刻调转方向跑过去，“宗应呢？他人呢！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刚才的爆炸有没有受伤？”

    顾之瑜扑进杭景怀里，也来不及别的，指着废墟上还算完好的一片建筑房体，“我没事，但宗应受了伤。”

    “哥，宗应带我出了地下室，我们跑到二楼发生了第二次爆炸，躲进了一间房间，宗应被一台机器压伤了脚，门变形了出不去。”

    “我是从通风口爬出来的，但那个口子太，宗应出不来，你快去救……”

    杭景刚跟着顾之瑜往她过来的方向跑了没两步，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第三次爆炸。

    杭景还循着顾之瑜高举着手臂，看向前方只是墙体开裂的楼体，可下一秒，整栋楼都随着爆炸声，在他面前轰然倒塌，成了一片断壁残垣“宗应──”我的林子，没了！我的病娇，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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