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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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嘈杂的脚步混着那猫儿断断续续的喵喵叫声,由远及近。

    襄儿带头,领了几个灰衣太监从假山的另一头出来。襄儿心细,阻止抓着一只毛色通白猫的太监靠近,只让他远远回话。

    “玉贵嫔主子恕罪,奴才胡子,是猫狗司的养猫奴才。这油渍是这白猫儿刚刚突发凶性打翻了司膳房的储油罐。”

    呵?还真是巧瞧这白猫,通体雪白,毛色柔顺发亮,一看就是如人一般娇养,这种白猫可不会无缘无故凶性大发。

    “哦?怎么不及时打理了?”苏柔抚了抚心口,对着守护在一旁的初桃安抚一笑。语气温柔,没有质问,仿佛只是好奇。

    “这奴才们是想要打理,只是这白猫儿,也不知怎么受了刺激,奴才不心让这白猫儿窜了出去,一眨间就消失不见,奴才们受沈妃娘娘吩咐,务必要奴才们先找到这白猫儿,按理,这边该有司膳房的人处理。”这时,跪在地上的另一太监犹疑开口道。

    玲珑听的一气,这是要开始推诿责任吗?

    接着又看到襄儿姐姐朝自己使眼色,立马会意,向前迈步像模像样高声质问:“哼,你这奴才好生会话,沈妃娘娘心疼她的爱猫,但是她可一定没吩咐你们把这现场就放在这里狼藉一片不管了吧?一个失职之罪是跑不了了,更何况你们一个个都可能都有害我们玉贵嫔主子的嫌疑。”

    玲珑怕这些太监不认识主子,特意点了“玉贵嫔”三字,后宫如今最偏僻的冷宫都该知道这三个字代表什么了。

    跪着的太监身体一颤。

    “玲珑,你先退下。”苏柔揉着心口,轻声道。玲珑领命乖巧地退到身后,一点也没有了刚才冲动厉声质问的影子。

    初桃由梁锐吩咐一定要贴身伺候苏柔,着重强调了贴身,所以今日也跟来,初桃的任务是照顾好苏柔,所以一直眼神追随苏柔,看着苏柔捂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皱眉瞥向那油渍地面,将此事放在心中,待回去后要立即禀告陛下。

    “哪个是司膳房的?”苏柔继续问。

    “奴才在此给玉贵嫔主子请安,玉贵嫔如意万安。”啧啧,难怪是混油水最多的司膳房的,还未正经问,苏柔便知这位一定是油嘴滑舌的典型。便临时换了个辞问:“这位公公,也是捉白猫去了吗?”

    司膳房那太监身上没有一点油渍,反而那位猫狗司的却狼狈不堪,身上几处有深色印迹。

    怪哉!

    “奴才无法啊,玉贵嫔猜的极是,沈妃娘娘命令奴才务必先找到这白猫儿。”那司膳房苦着脸,扭曲了整张面孔。

    “这白猫儿是沈妃娘娘的猫?”苏柔意味不明地。

    “回主子的话,这是沈妃娘娘亲自养的宝猫儿。”那猫狗房的回话。

    苏柔这清楚了,今日这个局无非是牵扯到那几个人。

    “我这宫女性子毛躁,不过,有一点她对了,这是你们失职,本位幸运有位眼尖的宫女,可是若是其他贵人经过,不慎摔倒,后果可不堪设想,你们自己去辛贵妃宫中领罚。”苏柔不做这个恶人,交给辛贵妃只会罚得更恨。

    “喏。”猫狗房的太监们弱弱回声,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苏柔,觉得这玉贵嫔话轻轻柔柔的,心地也很良善,怪不得得了圣宠。

    不过那司膳房的犹犹豫豫在原地徘徊不肯离去,等其他太监走了,才纠结地皱着脸不停看向苏柔的方向,见苏柔不理睬他正要离开,才瞬即开口:“玉贵嫔主子,奴才还有要事禀告。”

    苏柔细眉一挑,懒懒道:“有什么话便吧。”

    “这”见他犹豫迟疑,苏柔可没什么耐心,作势要走。

    “玉主子,这绝对是有人要害你”

    接着,这太监神神秘秘了一大堆,可谓隐晦至极,话里话外却无非是引导自己怀疑沈妃。苏柔不时点点头,又皱眉深思,司膳太监以为玉贵嫔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悄无声息地舒了口气。

    苏柔当然没听进去,只是觉得这太监是挑拨的好,正津津有味地咋内心里分析起来这太监哪出的好,哪处又不够好,人生处处都可以遇到能够学习请教的师傅,书中有言,莫将家世论人材,重生一世,苏柔也没那么高高在上的心理了。瞧,不过是个太监,也有他厉害的地方。

    后宫高位妃子不多,沈妃算一个,且家世底蕴足,这是有人要让后宫热闹起来啊,只要自己相信了这太监,不郁结于心,也要与沈妃为敌了,鹬蚌相争,谁是渔翁呢?

    “主子?这太监的是真的?”襄儿扶着苏柔往另一条路上走。

    “本来就是不诚不实的人,何必相信,况且如今最重要的是保重我的身体。”苏柔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主子的是。”初桃接话,扶住苏柔的另一只,“奴婢下盘还算稳,这条路偏僻,不如由奴婢扶着您。”

    苏柔轻笑:“好啊”

    这初桃到比香云几个积极和衷心,也不知皇上和她了什么,跟着自己来来去去的,也不会让自己的贴身宫女难看。

    这会儿,襄儿在苏柔耳边轻语:“主子,奴婢回来时看见悦贵嫔的贴身宫女心儿在旁边鬼鬼祟祟的。”

    “这你可看清了?”

    “奴婢看的千真万确。”襄儿笃定到。

    “会不会是?”襄儿意有所指。

    苏柔即使眼神制止,“这也是能猜测的?”

    “奴婢知错。”襄儿收回目光时与初桃的目光交错,对着初桃憨憨一笑,这笑容像极了平日的玲珑。

    初桃垂首深思。

    瞥眼见到初桃的表情,苏柔悄然给襄儿示意,火候已到,点到为止,不必过火。

    苏柔知道身边的初桃是皇帝派来的,不用提点,她也一定会像皇上汇报今日的情况,也一定会完完整整道出今日她的委屈和隐忍善良。

    刚回到揽月阁,忠良便紧赶慢赶回来了,只见他一脸愧疚:“奴才一直追那影子许久,却还是没有追上。”

    苏柔凝眸深思,对着忠良笑笑:“也罢。也许只是本位疑神疑鬼了。”

    又想起,襄儿路上的心儿一事。悦贵嫔和自己是一起从太后的寿康宫中出来,她得知今日自己并未乘坐轿撵。又见到偷偷摸摸的心儿,襄儿的怀疑倒也是顺理成章。

    不过,雅舒轩和自己的揽月阁是同路,且回去的大路只有经过御花园那条路。不管这油渍是否与悦贵嫔有关,她走在前头,恐怕也是看到那蠢蠢欲动想要害人的油渍滩迹。

    但她心怀恶意,并没有派人提醒。

    仍优哉游哉走在前头,然后让心儿过来看自己是否出事。

    悦贵嫔啊

    苏柔倒是对她印象不深。前世她的孩子可没有保下,身子也坏了,在苏柔这些仍站在宫斗战场上的人来,悦贵嫔是早就退场之人,无足轻重,没想到这人的心肠也够狠。

    皇上晚上果然风尘仆仆来了。

    苏柔当然开心不已忙不迭逢迎,梁锐奇怪道:“以往朕来,也没见你那么激动。”

    “嫔妾只是想陛下。”苏柔露出女人情态。那一身桃色印着牡丹花色的大袖衫,里面罩着浅黄色衬裙,深青色披帛一头搭在臂上,蜿蜒而下,一头搭在肩上,欲遮还露,妖娆动人。

    同样花色的衣裳,在太后宫中格外端庄,来到皇帝面前突然变得活泼又鲜艳。

    “陛下每日有那么多去处,柔儿每日都祈祷陛下能够来。”挽着梁锐躺在內室,一声娇嗔不同往日,娇媚至极,这番秋波暗送,只是惊鸿一瞥,就扰的他一阵心痒。

    梁锐上前,坐在她身侧,一抓着她的,一抚向她的脸,稀奇道:“你何时养成这醋性。”梁锐听出苏柔这话中有话,抓住美人雪白的腕,大开阔斧直倒在苏柔的香塌上,让苏柔坐在了他身上。

    听见梁锐的语气,看见他脸上一副期待的姿态,还亲昵地低头亲了亲她。

    心中有数,美目轻瞪,继续拿捏着酸溜溜的语气道:“我瞧陛下,都不来我这了。”

    梁锐呵呵一笑,心中欢喜,自己喜欢的女子满身心都是自己,以往温柔如水。因为自己疼宠,竟然有了不一样的风情,这是独有的对着亲近之人的情态。梁锐惊喜,直直盯着苏柔,目不转睛。

    苏柔被这灼热的目光包裹着,身体又被牢牢固定在他的身上,动弹不得,二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直教人透不过气。两颊飞快弥漫嫣红羞意。

    梁锐解释道:“家里有了醋包,还能不来你这?”

    梁锐已经听初桃提起悦贵嫔和御花园油渍之事。对后宫妃嫔有了不满。对悦贵嫔孩子的期待也没了不少。

    只觉得满后宫真的是很可怕。柔黄的灯光映着那桃面粉腮的面颊,柔儿犹如那神仙妃子,容貌似,心肠更似。

    这满后宫也就一个柔儿,她却是和其他人大大不同,仍旧如此纯真,即使平日里有些心,防备着其他妃子,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梁锐派人将那日与白猫之事有关的人通通严惩问罪。这一次两次的,也足够宫中疯传玉贵嫔的受宠事迹,众人对待玉贵嫔奉承之语也风靡皇宫,也不是瞎奉承,而是传的有头有尾。

    譬如,那玉贵嫔菩萨心肠,捐钱捐物帮助西北旱灾,又如,即使得宠也不恃宠生娇,仍旧对待宫人温和体贴,再如,此次白猫之事玉贵嫔也只是多加提醒,从没有厉声喝斥。

    还有其他种种,多的数不清的事,让众人了一次又一次,还不停攀比起来,比谁知道的玉贵嫔之善事更多。

    苏柔将那太监诬告沈妃之事禀明了皇上,梁锐这次没有明面彻查,而是私底下派宫中心腹去慢慢顺着那几个人询查。

    具体结果苏柔不清楚,只知道梁锐护着自己的段多起来,考虑的也越发周到。

    过了一个月,悦贵嫔又传来消息差点流产,险险保住。但终究是有些病恹恹的。

    听了张觉济汇报,梁锐面不改色,中主笔都未曾停顿一下,继续批改奏折。张觉济偷偷朝上首瞄上一眼,就这一眼被梁锐抓到,梁锐那冷漠的眼睛直盯着张觉济,瞬间让他一惊。

    “陛下恕罪。”扑通一声,张觉济忙慌跪下请罪。

    没有听到皇帝免罪的声音,张觉济这才真的开始慌张起来了,两眼有些发黑。

    这阵子陛下对待玉贵嫔的不同让张觉济感受到帝皇的温情。竟然以为自己跟随皇上多年,终归也是有些不同。

    但现实绝情地打了他一巴掌。这哪是皇帝有温情,根本就是玉贵嫔本事大啊!!

    了得啊!让那么个情感淡漠的帝王心中慢慢有了她。

    这男女之事,张觉济自觉是个阉人,平常根本不会去想,也懒得去懂,他心里只想着利益,这会儿是真害怕了,原来帝皇也是可以有真情??

    直到张觉济趴跪着胡思乱想了许多,上首传来梁锐清冷的吩咐声,张觉济顿时收了自己的心思,战战兢兢做起事情来,见皇帝略过那一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擦擦不存在的冷汗,自觉以后决不能为了那点银子就试图打探起皇帝的心意。

    心中对那悦贵嫔声抱歉,咱家可不能再看不清形势了啊。

    只听上首皇帝接连吩咐,免了玉贵嫔和楚悦嫔日后所有的请安。

    若按之前皇帝的决定,本来苏柔怀的龙胎现在快满三个月,也该同悦贵嫔一起去给贵妃请安了。

    这会儿又得了圣上旨意,以后也都不必请安了。

    何等荣宠!!要知道,后妃请安向来是祖宗规矩。

    悦贵嫔心中又一阵不忿,明明是自己出事,怎么苏柔安然无事还能蹭自己的免安。

    后宫众人不少明白人,暗地里嗤笑,这同样是怀孕,悦贵嫔怀了四个月多,差点出事才免了之后请安,这玉贵嫔可是知道怀孕开始,都不用请安啊。

    再者,皇上明面上暗地里都护着苏柔,这是明眼的事情。

    这后宫之中的妒忌之火啊,无处燃烧,都只能攻击悦贵嫔这里。

    苏柔到底安枕无忧安然度过一个月又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