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嫁人妇
嫁人妇
宁姑紧着眉,连忙打眼看过去。
屋子里陈设简简单单,一眼便能瞧个底。
远看里间那,屏风处影影绰绰能看到床榻少华一半长削身体,因为角度问题,塌上另一边的情形倒是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样半遮半掩,又幽香环绕的,实在令人想入非非。
宁姑心里打鼓,大白天燃香怪不对劲,可别真是和宁清仪就搅在一块。
不比前朝,本朝对读书人的名声作风格外重视,风流轶事若是沾上道德低点,别想案首了,功名都能被撂了。
这么想着,紧接着宁姑眼睛一斜,首先将那个“爱出风头”的莹和另一个要“拔舌根”的丫头给叫人叉了出去。
她步履迫近。
空气里紧张的氛围拉满,安静得只余咚咚咚脚步声。
直到走到近前,宁姑蓦地一顿,从宁溪那处出来一直提下的心终于骤然落下了。
还好,还好,现场的情形一览无余,只见塌上,唯有一青衣公子合衣静静仰躺着。
没有其他人。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终究是大了,宁姑一时半会儿因后劲十足,心跳得仍异常猛烈。
身后的贴身婆子扯了扯她的衣袖,才缓过了神。
宁姑缓步上前细瞧,顿时脸上惊疑不定,胸腔怒意横生。
他们这进屋的动静可不算,少华竟是还未被惊醒,此时,再看少华脸色酡红一片,兀自拧眉不觉,似是陷入昏睡。
她还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年轻的时候能凭着不甚出众的家世,一力压下孟家那些妖艳妾室,并且一步步将孟家当家夫人这位子坐得稳当,证明她的心不浅。
还有的是,对这种后宅段见得奇多。
刚刚是关注点全在儿子身上了,现如今确定了少华的状况后,这重重疑点就凸显了出来。
屋子里残余的香料味道,她一闻就有数,宁姑给贴身婆子立刻使了个眼色。
很快,那婆子就将熏香炉里残料取了出来。
宁姑又赶紧派人去叫大夫,自己又叫厮打了盆水,迅速安排人下去,将下人们使唤得团团转,将躺着昏迷中的儿子擦拭降温。
宁母姗姗来迟,进了屋子,看到屋子里只有孟少华一个人,她不由心情一松。
接着和宁姑相互看了看,相对无言。
宁姑眯着眼,思考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又和前几日宁清仪送来玉佩之事联系起来。
宁溪在其中饰演什么角色,可想而知,她恨不得现在就去问罪,少华待宁溪如何明眼人都看在眼里,怎么对方还反过来要害少华!
好一个宁溪!
好一个贤良淑德的才女!
一瞬间,宁姑将事情捋了又捋,这么多年宁溪在她那努力刷来的所有好感也在这次事件中消失殆尽了。
而宁母则更加糟心。事到如今,聪明人都看出这是宁溪做的苦肉计,目的就是引她们来这偏僻院捉奸。
宁溪恨不得看到她妹妹名声败落啊。
以往种种浮现眼前,方才对宁溪的丁点怜惜反而全部转变成了嫌恶,那没由来的心软,通通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这种情况十几年来也出现数次,然宁母这次是彻底对宁溪失望透顶。
大夫来的很快,仍是先前为宁溪看诊的那人,对方满头大汗,显然是被宁府这私事折腾的不轻。
宁母已琢磨起,待会儿要给这大夫哪些好处让对方嘴巴闭得更严实点。
大夫为少华诊脉开了清热药,私下又与宁姑了什么。
宁姑回来的时候,神色铁青,对宁母也没了好脸色,显然迁怒了。
若是今日,宁清仪和少华单独在一处被人撞见,众人包括宁母和宁姑听信先前宁溪的话,也只会认为二人不知廉耻,居然私下苟合。
一个是宁溪的亲妹,一个是已经过礼的未婚夫,这种风流韵事只会满足人们猎奇的心理,才不会计较其中阴谋,等谣言传开,谁是其中的得意人昭然若揭。
人人都宁溪聪明,可在宁母看来,能够狠心算计自己亲人的大女儿就算再聪明,将来有再大的前途,她也不会喜欢。
宁母不懂宁溪,明明对孟少华也是欢喜的,怎么转眼间就要将这好夫婿送走的样子。
后院中的女人们最懂得息事宁人,此时,不管她们心中如何怨念,都要费心处理好此事,毕竟,一旦有纰漏,宁清仪和孟少华的名声都将有所折损。
宁母这一边处理事情,一边心焦仍旧找不到身影的女儿。
那才松了一会儿的气又高高吊起。
“夫人。”宁母正愁容满面,宋姑姑这妥帖人及时禀报。
二姐找到了。
***
宁母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女儿是找到了,但也不是单独一个人,而是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而且还衣衫不整!
宁母瞪大了眼睛,一把接过顾裕安中的宝贝女儿,匆匆搂着阿宜走进屋内,将顾裕安遥遥避在了外头。
好在宁母都是让心腹去寻的人。
等将阿宜放在了椅塌上,宁母来回好生看了看女儿。
宁清仪身上烟纱微笼,轻轻一扯就能露出一片雪白肌肤,宁母端详着细看,并未有什么乌糟糟的痕迹。
只是瞧着,女儿平日翘上天的眼尾可怜兮兮垂下,半耷着眼眸,没精打采的,久久未语。
宁母两交握身前,虽眼见为实,但也仍旧踌躇不安,她对宁清仪焦急问道:“那顾三郎可是看了你的身子?”
“娘,你什么呢?你刚刚也顾三郎是正人君子。现在怎么尽问这些话”宁清仪理直气壮地撅起腮帮子,可却越气越虚,到最后,声音微弱得充满了忐忑。
宁母顿了顿,当即无语道:“方才那不过都是些场面话,你和顾家三郎衣衫不整地待在一起,如今暂且无人知晓,但我也怕那顾三郎嘴上没把门,将此事宣扬出去,才不得已先给对方戴个高帽。”
“娘亲智!”宁清仪吐了吐舌,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的阿宜,你可长点心吧。本来那几个看得上眼的公子就”
“就跟见了母老虎一般全都跑了吧。”见宁母一时哽噎,宁清仪没事人一样把话接过来全乎了,一番自我调侃,倒是显得心态尤佳。
宁母听罢,踱步的脚相继顿住,虽女儿心态好,让她安心了不少,但是她脸色越发不好看。
万万没想到,女儿还是遭了计,只不过对象不是少华而已。
与孟少华一处,那是名声扫地,可与顾三郎那个白身穷鬼一处,又能图什么好?
“顾三郎怎么这么巧救了你?”宁母不由揣测起那人的居心叵测来,不得是和宁溪联合起来的连环计,设计与孟少华不成,便安排了顾三郎来。
宁清仪仿佛明白母亲的顾虑,她抬眼瞧了瞧宁母略显苍白的面色,纤长睫毛不由一颤。
她拉过了母亲的胳膊,亲昵道:“所以啊,娘亲,待会儿顾裕安什么你都不要应他。”
宁清仪似模似样地跟着宁母防备起顾三郎的别有用心,这么娇娇怯怯又理所当然的话语反倒叫宁母心神稍松。
“只要对方要求合理,为娘的当然要感谢他!否则你的清誉今日可要受损了!待会儿你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待在屋子里歇息。”
话间,对顾三郎的敌意也消失得七七八八。
叫宁母看来,能让她这个女儿觉得需要戒备的,要么是心思浅薄之辈,要么就是真心实意之人,显然,能有读书天赋而在县城中扬名的顾三郎绝不是前者,那么,就只能是后者了,故此,宁母心稍安。
宁清仪轻轻“唔”了声,转而像是想到什么:“听姐姐过敏症犯了,我要去瞧瞧她?”
“你去瞧她作甚,她要自个儿折腾也就罢了,如今真是越发厉害了,想搅和得整个家都不得安宁。”
这是还未问就已经定罪了?
宁清仪心里轻笑了声,对着如今谈起宁溪一点好脸色都无的宁母,眼中划过一道果然如此的意味。
自蒙尘的思绪越发开阔,她也看出了宁母对待宁溪纠结的心态。
到底是亲生母女。
世上还有女儿杀人,母亲递刀子的事情。亲情这东西,有偏心,更有割舍不断,对她,宁母是有偏心,但也是因为宁溪从到大的性情与所作所为让直性子的宁母不太满意,后来更是越来越疏远,几次踏破宁母的心理底线,更是起了厌恶的心思。
很难看得出来,宁母对宁溪仍旧是留有割舍不断的一点情感,虽然只有那一丝丝,毫不起眼,也值得重视。
谁能清这一丝丝会不会突然萌芽,在没有人关注的角落里成长成参天大树。
幡然醒悟,觉得宁溪才是她的好女儿?
宁清仪能够预料到,这该是多么有戏剧性的情感转折,在一本波荡起伏的画本子里,是很受欢迎的情节。
宁清仪是不会让这一幕发生,最好的,就是在最初就彻底斩断。
接下来,宁母又嘱咐了几句下人们,要照顾好二姐,那些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唯恐宁母秋后算账,自然是连忙应下。
宁母环视了一圈下人们埋首胆怯的姿态,暂且看不出谁人背叛了阿宜。
能够安排好这一系列的事情,将阿宜和孟少华凑成一堆,可不仅仅是谋划得当的事,还有便是,人要足够,必须要插有眼线和棋子。
她生在嫡庶不明的京城宋家,内宅阴司早是耳濡目染。
虽然婚后因为宁大海并未纳妾,家风清净,使得家宅安宁了十几年,也并不代表她就忘记了女子心计绵密起来,可是多么难以对付。
宁母眼风一扫,对身旁的宋姑姑使了个眼色,让宋姑姑留在宁清仪处。
做出妥当的处理后,宁母才施施然出屋。
门外几步远处,一身棉布长袍的男子转过身来,远远行了晚辈礼。
好一个清俊挺拔,风姿特秀!
宁母见此,突然心中一抖,有一种要失去珍宝的错觉忽地迎上心头。
莫慌,莫慌,宁母拧着眉,咬紧了牙不停安慰自己。
一个普通后生而已。
去几句寒暄话,再回家中备厚礼相送,让对方乖乖闭嘴,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如此,应该不会有差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