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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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自幼读圣人之言,听师长教诲,未敢有半点不恭之意?,不过读书人的清名何其重要,当今圣明,大周律例亦白纸黑字明文维护读书人青白,学生岂敢轻受这污蔑,今日为证自身清白,纵粉身碎骨,学生亦万死不辞耳!”

    话?音落下,云辰长长的一揖到底。

    少年束腰的白色院服,崩紧的服帖至极,由脖颈而下,映出腰背上脊骨根根分明,如?幼龙之脊,天生傲骨,宁折不弯。

    见状,赵岩同?样拱深深地弯下腰去,“学生亦如?此。”

    罗夫子脸色通红,身体都轻轻发抖颤动起来,简直岂有此理?。

    他教书育人几十载,不桃李满天下,但身为慈溪书院的资深先生,在这样的光辉映照下,他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生平第一次被个黄口儿逼迫至如?此境地,“你你们,竟敢威胁老夫?”

    那两人却只是保持不变的姿势,静静站着,不为所动,以沉默示威其态度。

    唯一还能发言站的谢墨然,立刻会意?上前,当仁不让道?,“我等身为读书人,自然应当立身端正,不敢心存半分龃龉,否则何以笃行致知、何以静心治学?”

    “学生身为书院的一员,原为书院清气、愿为同?窗清名,尽一份绵薄心力,学生已经派家奴回府,恳请谢通判大人,使知府衙门专人前来查清此事,必然不使一人蒙冤,不放一人脱责。”

    少年清脆的嗓音在屋内回响,清澈而透亮。

    “哗啦”一声,案前装满茶水的瓷盏,被宽大的衣袖,不心扫到了地面上,碎片茶叶四溅,站在最前方的三人衣角处,不免沾染上些?许污糟。

    罗夫子呼出几口粗气,目不转睛看向杂乱的地面,愣了好一会,才揉了揉连,喃喃几声道?,“你你们严重了,此等事,何须劳烦知府衙门啊?”

    闻声,云辰脸色仍旧不变,仿佛根本看不到这罗夫子前倨后恭的转变。

    赵岩却下意?识站直身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毫不客气道?,“先生之前何其愤慨,口口声声三楼所毁书籍皆为传世?孤本,世?所难寻,千金不换,所以要将云辰退学,要

    贴榜在全院师生面前训斥,甚至要送他进衙门,怎么此刻已经请了衙门的人来,反而就又变成事了?”

    谢墨然也附和道?,“正是,到底是事还是大事,戒律堂居然连个准话?都给不了吗,如?此这般出言反复,我慈溪书院的众夫子们,今后行事还有何信誉可言?”

    这言语的分量太重,让人难以承受。

    大庭广众之下,被此般连番质问,但凡有些?羞耻之心的人,此刻也该羞愧地不出话?来了。

    罗夫子的脸色却只是几瞬的变化,然后便很快调整过来,单抚了抚胡须,道?,“你们你们也不要题大做,纠缠不休,古籍珍贵,被无端毁坏,自然是书院的大事,但这毕竟是书院的内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有损书院声望,对大家都不好。而且现在人证物?证皆在,衙门就算来了,又能翻天覆地不成?”

    接着,他面带笑意?地看向了云辰,轻言解释道?,“老夫先前所言,也是一时急怒,你啊,毕竟年幼,直接送衙门确实太过苛了,你主动退学就罢了,此事之后同?样也不会在书院内外?大肆传播,这般离开慈溪之后,你兴许还可以去其他书院,别?闹得?不可收拾。”

    罗夫子的嗓音很轻柔,带着些?诱哄的意?味,若面对的是一般的十一二岁少年,或许就真的成功了,授业先生如?此尽心尽力为你考虑,留足后路,你不应该感恩戴德吗?

    在场的三个少年,却面面相觑,相互对上视线,几乎同?时张大了嘴巴。

    原来人真的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啊?

    云辰嘴角勾起几丝笑意?,目光直直射向上座的那人,拱道?,“先生好意?,学生感激涕零,但学生确实不是这毁坏书籍之人,如?今日就这般认下离开,反而将真正的罪人留下,以后倘若再生事端,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先生的爱护之意?,学生何忍?”

    罗夫子眉头轻皱,语带不耐,“这你就不必考虑那么多了,今后书院会加紧对藏书馆的管理?,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云辰摇摇头,显然不赞同?他的法,继续道?,“慈溪书院声誉大周,藏书万卷,为世?间学子的向往,孤本古籍

    ,更?是是全天下读书人的财富,何等样珍贵,将来可能会传承万世?,绝非事,学生恳请由衙门推官彻查。”

    赵岩道?,“违反院规,带云辰上藏书阁三楼的人是学生,学生不敢推卸,恳请衙门彻查。”

    谢墨然也眉头轻挑,“衙门推官应该就要到了。”

    罗夫子现在是真的烦透了,他最近不心被人抓了个把柄,然后被威胁着,来帮忙为难个学子,赶他出慈溪书院。

    不过,那人保证跟他过,这子虽然跟谢、赵两家的晚辈是朋友,但他自己本身只是个商户继子,背景并不深厚,绝对不可能带来什么大麻烦,他这才应了。

    早间一过来,他就对云辰把事情后果的那么严重,只是想吓唬这子赶紧承认,之后好立刻赶他出书院,哪里想到这子居然如?此胆色,至今不卑不惧,他更?料不到谢、赵二子对云辰如?此维护,不惜自己深陷其中,也要查清事件真相?

    早知道?,现在事情会搞的这么麻烦,他

    现在的少年人,都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可爱呀!

    “三少爷。”

    崔捕头带着一班人,疾步走进了书院戒律堂。

    此刻,在场四人的脸色都变了,罗夫子是害怕、惶恐,谢墨然和赵岩是底气、是得?意?,云清却是因为在这一队人里,看到了自家老爹。

    谢墨然点了点头,招呼道?,“崔捕头,辛苦你来这一趟。”

    崔捕头很会话?,“慈溪书院是我舒州骄傲,听闻书院里有价值千金的古籍被毁,卑职自当前来探查清楚,以安民心,以正视听。”

    完,大家脸上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崔捕头又把目光转向还呆在上面的罗夫子,厉声问道?,“你就是书院里负责此事的先生吗,那现在立刻带路去藏书阁,顺便把事件程度和怀疑推断清楚!”

    罗夫子此刻是彻底慌了,只颤颤地回了一句,“捕头大人,我我没报案啊,不是我报的案啊!”

    见状,赵岩冷声道?,“夫子,那些?古籍可不是你的,它们是属于书院所有师生的,现在无故被毁,本该由官府查明真相,抓出始作?俑者。而今陶先生告假在家,你既代表戒律堂在

    院中处理?此事,那也自当听从捕头大人吩咐,阐明前因后果,和你怀疑云辰的论?断理?由啊,岂能事到临头,百般推脱。”

    他身为书院山长外?孙,从在书院长大,对此处感情极深,眼里哪里能容沙子。

    此次之事,让他极度愤怒。

    明明是书院学子,居然为了栽赃陷害,损毁书院古籍,践踏先贤心血,内心哪还有半点作?为读书人的尊严,和身为慈溪学子的骄傲。

    崔捕头极为赞赏地看了赵岩一眼,接着转身看向罗夫子,“你也一把年纪了,还要十几岁的孩子教你怎么做事吗,赶快走吧!”

    云辰明白了自己老爹的示意?,忙上前一步出声道?,“捕头大人,容学生多言。”

    崔捕头也见过他几次,自然知道?这是三少爷的好友,也是今天要他辛苦跑这一趟的缘由,自然无有不允,“直言无妨。”

    云辰道?,“是,罗夫子先前认定学生是最大嫌疑人,有一个原因就是,那放置在古籍上,引得?无数虫鼠的甜食,乃是府城名店慕云庄的特供,也是学生这段时日经常食用的。”

    “但其实此物?要价极其昂贵,是慕云庄这个月才上架售卖的新品,一般人根本买不到,而买到的人,也一定在慕云庄的贵客薄上登记过,且数量决不会多。大人可以两头并进,派人去慕云庄把登记薄拿来,查最近的购买记录,想必会很快圈定嫌疑人范围。”

    崔捕头面色一喜,立刻问道?,“果真如?此。”

    云辰端正神?色道?,“学生不敢欺瞒大人。”

    崔捕头满意?地点点头,做了个势,马上便有一人快速跑了出去。

    “好,既然现在把嫌疑人范围缩了,那咱们待会只要按着登记薄,从里面找出跟书院有亲朋故旧关系的人,然后一个个查明是否有不在场时间和人证,就算最后剩几个不确定的,大不了一起上公堂话?,保证把这事弄得?清清楚楚。”崔捕头很是兴奋,做了个势在必得?的势。

    罗夫子好不容易才慢慢站起身,走到了堂下,结果一听云辰和崔捕头的对话?,再看见崔捕头可怕而决绝的表情,又被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见他如?此失态情状,梁枫有些?疑惑地皱眉,问道?,“这位夫子,你做什么这么紧张,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我我”罗夫子哆嗦着,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崔捕头则是脸色大变,他这辈子见惯了最最穷凶极恶犯罪分子的人,哪里还不知这里面有猫腻,立刻大声喝骂道?,“好啊,原来是灯下黑,监守自盗呢,来人,先把他给我带回去,大刑伺候,看他还有什么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