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杀碑
我和明智轩最终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让范老七同意我们带走两具干尸。其实,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们也会趁他们不在挖出两具干尸。不过我担心万一他们之后觉得不对劲,要烧毁两具干尸,就得不偿失了。
我们将两具干尸放在慕尚的后备厢里,带回铁幕的某个研究所。这期间还曾因后备厢里淡淡的尸臭味,明智轩被发现不对劲的明父狠狠地骂了一顿,并差点被禁足——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个属于铁幕的研究所是谭欣然在负责。实际上,谭欣然之所以有远超时代发展的医术,也得益于这个研究所对古蜀时期某些十分古怪的生物技术的研究。
研究所内最早的一批研究样本,是从“回归者”组织中获取的,这个组织当年的势力之大可见一斑。即便现在分裂成三个彼此斗争的不同组织,各自仍有着强大的潜力。
“这两具破烂玩意儿有多少年了,居然枯成这样?”谭欣然被我从睡梦中叫醒赶到研究所,带着很重的起床气,神色不善地。
“如果我他们死了最多半个月,你信吗?”我苦笑着。“嗯?”谭欣然好奇地问,“和阿华死去的臂类似?”“死去的臂”,谭欣然的这句话很精妙,阿华的臂明明还在,但因为是
在意识世界里被咬断,现实中随后变得干枯,不就像死去一样吗?只是死去的不是整个人,而是一条臂。
起来他的臂最初只是失去了知觉,本以为有可能恢复,可没想到随后几天里臂逐渐干枯变形,就像生命力流失了一样。
省城的华西医院检查后建议截肢,并且就连铁幕的谭欣然医生也表示,这样的灵魂创伤导致臂失去生命力,在现代医学上完全无解,甚至有可能会连累其他部位,这才让阿华下定了截肢的决心。
作为一名曾经战斗力不俗的保镖,陡然失去一条臂自然是不的打击,可想到当初在黑竹沟还有更多的人送命,又让人觉得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将干尸送到解剖室。”谭欣然对两个连夜赶过来的助,随后进入了更衣间。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严密的防护服。
“要不要这么夸张?”我问道。“我觉得如果你们碰过这两具干尸,最好也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谁知道这玩
意儿是不是由什么未知病毒引起的快速干枯?而且衣服最好统统烧掉。”谭欣然淡漠地,随后走进了解剖室,留下如坐针毡的我和明智轩面面相觑。
最终我们还是做了检查,去了消毒室,忍受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对可能接触到干尸的身体部位进行了消毒。明智轩还有些心虚地要了消毒喷雾,在慕尚豪车的后备厢内喷了至少上百毫升的消毒水。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干尸的形成和病毒无关。我随即想到,我和明智轩的血脉都异于常人,就算有古怪的病毒,也不一定奈何得了我们的血脉。
凌晨三点多,谭欣然终于从解剖室里出来了。见我们两个生无可恋的样子,她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你们还真去做了一套全面的检查啊,胆鬼。”
这时我明白过来,这是谭欣然的报复,是对我们半夜叫她来加班的报复。我们俩哭笑不得。
“以防万一嘛。对了,解剖结果怎么样?”“部分残存的肌肉组织、皮屑还在化验,不过情况不容乐观,这不是现代医
学和解剖学能完全解释的问题。”“和古蜀文明有关?”我心问道。“这个几乎是肯定的,这可能是世界上最诡异的文明,表面看起来处于奴隶
社会和青铜器时代,但有一部分技术却高明得像是超越了现代科技几百上千年,完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他们变成干尸的原因能够找到吗?”“和你最初的猜测差不多,他们身上的生被彻底抽取,而造成这一切的,
应该是某种特殊的煞气。”“这种煞气,有没有可能存在于水下,或者依附在某些器物上?”我问道。“当然不可能。就算是煞气,还是遵循一定规律的,只是这规律未必是科学
规律而已。煞气的产生,和天时地利都有关,不到特殊的时间,处于特殊的磁场环境,加上深沉到极点的怨念,是不可能出现的。而水是流动的,不仅不可能产生煞气,还有可能将多余的煞气带走。至于你的依附于某些物品,倒有可能,但是时间不会太久。如果真的是你电话里提到的江口沉银宝藏里的物品,我不认
为有什么煞气能够存在三百多年,还是在水底。”谭欣然理直气壮地。
“煞气和怨念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一个人的怨念不够,会不会是很多人的怨念汇聚到一起呢?”
“这个我没有研究过,你应该去问旺达释比,他老人家在这方面比我专业。起来,旺达释比从黑竹沟回来后就没有在组织里出现过,不知道他老人家跑去哪里了。”
我摇摇头,表示我也不太清楚,同时心中隐隐闪过一丝荒谬的想法,可随即又把这个想法抛出脑海。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不过,我还是在这两具干尸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这两具尸体的指甲里都有一些泥沙,这些泥沙的成分,你绝对想不到是什么。”谭欣然卖了个关子,等我忍不住询问的时候才继续道,“是骨灰,而且是至少数十人的骨灰混杂在一起。仅仅是指甲里这么少的骨灰都有数十人,我不敢想象他们之前所接触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到底有多少人被烧死在一起。”
我打了个寒战。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杀人魔王张献忠有关,那么别死掉几十上百人,就是加上一个“万”字,也毫不稀奇。
“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你应该清楚,人死之前,眼球会记录下临死时的一幕景象,这两具干尸全身变得干枯,唯独眼球还保存完好,你猜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什么?”我有些毛骨悚然地问。“我也认不出来,不过你可以看看这张放大后的影像图。”谭欣然完递过
来一张被放大了上百倍的眼球照片。眼球被放大后,似乎还做了一些技术处理,能看到视膜上留下的倒立着的
“潜影”。这个潜影并不清晰,甚至可以十分模糊,可潜影分明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的形象,而这人影的下半身,竟然是一条弯曲的蛇尾。
“蛇侍!”我脱口而出。这件事,果然和古蜀文明有关。“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还有,下次不要这个时间点叫老娘来加班!”
谭欣然抢过我里的视膜照片,恶狠狠地。“我想,我必须去眉山的江口镇一趟了。”我对着远去的谭欣然的背影,喃
喃地。
第二天,我先是联系了敖雨泽,希望邀请她一起去江口镇查探一下新出现的干尸事件是否和江口沉银有联系,不料敖雨泽反倒通知我,需要先去一趟河南安阳。
安阳这个城,可能很多人没有听过,可在几千年前的殷商时期,是商王朝的王城所在。当时商朝和古蜀国之间曾有过交流和战争,只是蜀道还没有打通,以殷商王朝的实力,也一直未能将古蜀国纳入自己的图。
不过话回来,当时的古蜀国,其文明发展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商王朝,只是人口较少而已。以当时古蜀国王室掌握的特殊血脉以及巫祭、“五丁力士”那样的超凡力量,估计就算蜀地天堑打通,商王朝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而敖雨泽要我们先去安阳的原因,和李老有关。李老是上次我们去黑竹沟时遇到的考察队首领。我们从黑竹沟逃出来后,以
为李老的几个弟子都死了,这位老人一定也无法逃脱,也会随之罹难,却没想到李老福大命大,最后活了下来。
听李老讲,当初他被困在一个地方昏迷过去,反而逃脱了雾傀儡的追杀。后来黑竹沟的浓雾突然消散,他就趁跌跌撞撞地出来了。
我算了算时间,那会儿正是我们从意识世界的蛇神殿出来的时候。应该是蛇神殿的崩塌让黑竹沟中的诡异浓雾暂时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让李老捡回了一条命。
唯一活下来的李老心情自然也谈不上多好,话的时候都有些恍惚,想必受了不的刺激。听李老回去后不久就辞了职,回到了河南安阳老家。
在黑竹沟的时候,李老所带领的考察队几乎全军覆没,连资助他们的两个外国人都死了,按理是不的外事事件,可这件事最终被铁幕压了下去,媒体都只在不起眼的位置简单报道了有一支科考队在黑竹沟内遇难,连具体人数都没有提。
我们在黑竹沟内不仅遭遇了各种古怪生物和诡异的雾傀儡,更是通过黑竹沟深处的地磁异常带进入了意识世界的蛇神殿,在里面打败了秦振豪,让他控制的神躯陨落,可以是大获全胜,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的胜利来得太突然。
尤其是最后出现的那个疑似秦峰父亲的神秘男子,据秦振豪当年就是被他放逐到现实世界的。能够放逐秦振豪这样可以看透命运线的强悍存在,他到底强大到了什么地步,而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事后秦峰和我们有过短暂的交流,但他最终选择了继续在医院陪伴尚未醒来的廖含沙。我们隐隐觉得,廖含沙的灵魂,很可能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而是被带到了意识世界中,所以用尽了现代医学段也无法让她醒来。
因此秦峰拒绝了一起前往河南安阳的提议,最终一起成行的,只有我、敖雨泽和明智轩三人。
安阳城市不大,最出名的就是岳飞庙、太行大峡谷和殷墟博物馆等几个景点。其中殷墟对于我们来值得一看,毕竟几千年前,这里曾和古蜀文明处于同一个时代。
李老的家在安阳附近的岳城镇边上,是一栋独立的院。老宅颇有些年头,
古色古香,让人进门后不由自主地收起了因长途跋涉产生的浮躁。
院的大门是打开的,我们在门外就看见李老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李老比在黑竹沟时苍老憔悴了许多,不过这也难怪,任谁有这样的经历都不可能不发生任何变化。
“好久不见,康,还有敖姐。”李老见到我们几个,站起来欢迎道。之前和李老通了电话,所以他对我们的到来毫不意外。
“是啊,真是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您,会是在安阳。”我苦笑着,然后将从成都带来的两个礼盒交给李老身旁的中年女人——应该是李老家的保姆。
“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还带什么礼物。”“都是些土特产,我们听矿业大学的人,您在四川的时候最爱喝峨眉竹叶
青。”我老老实实道。“都坐吧,我还有许多事想问你们。”李老重新坐下,吩咐中年女人从屋里
拿出几张凳子,又沏了一壶茶,泡开后给每人倒了一杯。我大概能猜到李老想要问什么。三个月前在黑竹沟的经历,我们几个知晓古
蜀文明神秘内情的人都觉得骇人听闻,更不要李老这样的普通人了。“在去黑竹沟之前,我其实也知道那个鬼地方十分危险,甚至还提前写好了
遗书,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这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老头子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带去的那几个学生却要知道,周楠他们才二十多岁,我回到学校后,甚至不敢去见那几位闻讯赶来的父母。尽管学校和另外一家据很有背景的公司给家属赔了不少钱,可这些年轻人的命,是能用钱买来的吗?”李老沉默了一阵,有些哽咽地道。对他而言,这件事可能会成为永远的心结。
“李老,您是在责怪我们事先没有告诉你们黑竹沟隐藏的危险吗?”敖雨泽轻声道。敖雨泽和李老的接触并不多,当时她是半路加入进考察队的。不过她身为女子却有着强悍的身,这给李老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当然不是,我只是奇怪,黑竹沟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何会对外人开放?”李老有些激动地。
“在四川境内,的确存在许多匪夷所思的地方。上面的人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有些事情需要隐瞒,可有些事,越是限制,越有可能产生反作用。”敖雨泽想了想,很隐晦地。
“我知道其实很多年前,我就听过一个传言,的是三人成虎这个成语很可能是真的。”李老道。
我当然知道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成语。这个成语出自战国策魏策二,大概是如果有一个人大街上有老虎,人们通常不相信;如果两个人,人们会开始疑惑;如果有三个人,那么有人会觉得这件事是真的。
这是由人的从众心理所决定的,但在这个故事背后,还有着更深层的含义,
即当所有人都觉得一件事可能如此的话,这件事很可能真的会如此。将一件事扩大为一段历史,也有着同样的效果。因此,如果所有人认知的历
史是人们想象的样子,哪怕真实的历史不是那样,历史最终也会变得和人们想象的一样。
李老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成语。我回想和古蜀文明接触的整个过程,突然想到铁幕的理念似乎一直在暗示一件事,那就是在现实当中,当一个谎言被所有人相信,那么这个谎言很可能成真。
同样的,当古蜀国以及五神的秘密被所有人熟知,所有人的信念汇聚在一起,五神就有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出现。或许这之间还涉及深奥的时空的秘密,但大体上和三人成虎的原理差不多。
我不知道李老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成语,难道作为国内知名的地质学教授,他对古蜀文明也有所了解?
“你去我书房里,把书架第三排的木头盒子拿来。”李老朝用人吩咐道。用人应了一声,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木头盒子出来。木头盒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有一把古朴的锁,看样子像是解放前的。李老从脖子上取出一把当作挂坠的铜钥匙,对着盒子愣了十几秒,最后用钥
匙打开了木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沓用来防潮的牛皮纸。他将牛皮纸一层层拆开,最后露出来的,是四张有些褪色的黑白照片。
我们都凑过去看。第一张照片是一张合影,上面有五个人,其中三个民国打扮的华人,另外两个是外国人。照片的背景是一处断裂的石碑,还有几个工人模样的人,在清理石碑上的泥土。
第二张照片是一件青铜文物,上面是两个人首蛇身的男女人像,蛇尾交缠在一起。
敖雨泽看到这张照片,呼吸明显重了一些,惊呼道:“伏羲女娲人首蛇身交尾像!”
“你认识这件文物?”我斜过头问。“不,我只是看过一幅雕刻在玉板上的类似的图。伏羲和女娲是公认的中华
文明的人文始祖,神话传中除了女娲造人外,还有一种法是两个神灵共同创造了人类。”
李老点点头,没有话,继续向我们展示剩余的两张照片。第三张照片是一座断裂的石碑的正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巴蜀图语,最下
方刻着一幅伏羲女娲人首蛇身交尾图。第四张照片是石碑的背面照,上面的两句诗是繁体的“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
一德以报天”,而两句诗的下面,是七个一模一样的大字——“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些字极为粗犷,不上高明,但这七个触目惊心的杀字,让人感到一股森冷的杀气扑面而来。
“张献忠的七杀碑!”不用任何人解释,不管是敖雨泽还是我,都一眼认出了这碑文——赫然就是当年几乎屠光了整个四川的张献忠所作的七杀碑。
张献忠是明末农民军领袖,与李自成齐名,又称“八大王”。一六四〇年张献忠率部进军四川,一六四四年在成都建立大西政权。一六四六年清军南下,张献忠引兵拒战,在西充凤凰山被流矢击中而死。
张献忠在历史上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如今的史学界,多将张献忠定性为农民起义领袖,算是比较正面。此人有众多奇闻异事在四川流传,如八大王屠蜀、江口沉银等。
其中江口沉银已经得到史学界证实,去年还破获过一起江口沉银的盗墓案件,案值数以亿计。之前我和明智轩调查的干尸事件,也和江口沉银有关。
张献忠一生最有争议的,是屠川这件事。
有史学家认为是过去的封建统治阶级诬蔑他为“杀人魔王”,明史中曾张献忠“性狡谲,嗜杀,一日不杀人,辄悒悒不乐”。清初的谷应泰也曾评价张献忠:“献忠无他技巧,止以阴谋多智,暴豪嗜杀,可乘之敝,正自不少耳。”
部分史学家认为,除了战死的川人外,多数平民实际上是清军所杀,但是没有实质的证据。清军进入中原后,最有名的屠杀是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对此并没有特别忌讳和掩盖,屠川这口黑锅似乎没有让张献忠来背的必要。
并且,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史料证据证明,张献忠恐怕真的是一个屠杀了数百万川人的杀人魔王。当年四川有三百多万人口,加上隐匿不易统计的人口,据接近千万,可到张献忠覆灭的时候,成都仅剩下八万人口(一五十万),以至于清朝统一全国后,不得不从湖广两地迁大量人口进入四川,这就是有名的“湖广填四川”。
直到今天,四川境内有不少客家人的后裔和会馆,许多四川人的祖籍,是湖广等地,并非祖祖辈辈都是川人。
可以毫不夸张地,当年古蜀国被秦国灭亡,整个四川在人口和文化上受到的打击,似乎都没有张献忠屠川来得大。对于这件事,史学界一直含糊其词,总感觉故意在隐瞒什么。
而眼前的七杀碑照片,相传背面的碑文是张献忠亲笔所书,从中也看得出他的确是一个心有执念的屠夫。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认定人活在世上对不起上天,那么做出的破坏比单纯的战争还要高上许多。
还有一种为张献忠翻案的法,认为七杀碑原是“圣谕碑”,碑上所书句子
为“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之所以会有七杀碑这样的法流传,是清廷为了营造张献忠嗜杀的形象使然。
不过从照片上的碑文来看,这种法恐怕站不住脚,而且史学界没有找到任何实物证据。
“不是七杀碑早就被毁坏了吗?怎么还有照片?这些照片又是什么时候拍的?”明智轩问道。
李老将第一张五人合影的照片翻过来,上面有两个外国名字。
“wllregnldmre”,“vhdnntrne”。“这应该是照片上两个外国人的名字,他们是谁?”我好奇地问。“莫尔斯和董笃宜!”敖雨泽的语气有些古怪。“董笃宜!”我惊呼一声。这个名字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三星堆问世
后,就是此人主持了第一次挖掘。当时他还成立了一支考察队,前往黑水县的雷鸣谷,最后铩羽而归。
就连世界树组织的建立,也与此人有关。当年他的华裔助拿走了一些金沙古卷的残页和几件珍贵的文物,辗转卖给了世界树组织的创立者。
对于这样一个在古蜀文明的发现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吃惊?
“莫尔斯又是谁?”我继续问道。能够和董笃宜并列,想来这个人的来头也不。
“莫尔斯也是一名传教士,是美国医学博士。此人早在一九二二年发起成立了边疆研究协会,将探险、考古与人类学调查融为一体。他当年在四川的考古和人类学研究,极大地影响了后来的美国人类学博士葛维汉以及董笃宜——如果不是这两个人的存在,三星堆挖掘和保护工作要滞后许多。”敖雨泽道。
“李老,为什么您会有这些照片,这和您的黑竹沟之行有什么关系吗?”我觉得李老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拿出这几张照片,这其中肯定有某种联系。
“照片上站在莫尔斯旁边的那个瘦的年轻华人,就是先父。”李老微微闭上眼,回忆似的。
“您的意思是,当年你的父亲曾和莫尔斯、董笃宜合作过,他们一起发现了真正的七杀碑?我记得那个时候葛维汉曾帮忙筹建了华西协和大学博物馆,用来存放三星堆等相关的古蜀文物。既然价值连城的三星堆文物大部分都完好保存下来了,这样一块沉重粗糙的石碑,怎么反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问道。
“听我父亲,当年那块七杀碑出土之后,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最后不得不将七杀碑推入江中。几个知情人也对此守口如瓶。”
“究竟是什么事?”
“这块石碑是在眉山江口镇的岷江河道清淤时无意间挖出来的,当年清理
石碑的工人,不久后全身血肉干枯而死。有游方道士来看过后,碑文上杀气太重,加之聚集了百万冤魂,让杀气变成了煞气,只要沾染一点,就会使体失去全部生。而且这碑文的煞气已经严重到了能影响人心智的程度,如果不重新沉入江中,甚至有可能混淆天,引起更大的麻烦。”
“混淆天?这道士可真够夸张的。”明智轩嗤笑一声。“别乱,听李老讲完。”敖雨泽瞪了他一眼。“我本来也以为完全是胡八道,可是听我父亲讲,董笃宜力主按照那道士
的方式,用符咒封印石碑,然后重新将它沉入岷江之中。而且那以后,我父亲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
“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我好奇地问道。
“我想想,应该是一九三八年吧。那时我还没出生,是父亲后来告诉我的。”
我算了算时间,那时董笃宜已经在主持三星堆的第一次挖掘工作,而且在一九三五年去了黑水县的雷鸣谷。
有没有可能是他在雷鸣谷发现了什么,才回过头来寻找江口沉银,试图从被张献忠搜刮的四川宝物里,找到某样能印证他心中猜想的东西,比如,这块石碑以及上面的巴蜀图语碑文?
董笃宜很可能是第一个完全接触到古蜀国秘密的外国人,当年他作为第一批三星堆文物的见证者,很可能发现了比我们现在知晓的秘密更深入的内幕。
“您给我们看这些照片的意思是”“我父亲临死前曾对我过,根据董笃宜的推测,七杀碑以及张献忠杀死数
百万川人这件事,实际上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和黑竹沟深处的迷雾有关。这也是我这些年孜孜不倦想要探索黑竹沟的原因,这本身是我父亲的遗愿。”李老带着一丝痛苦道。
我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张献忠当年杀死几百万人,又是和古蜀文明有着一点神秘的联系,该不会是在进行某场血祭吧?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几百万人的屠杀,这在人类历史上发生过不止一次,可屠杀几百万人是为了邪异无比的血祭,想想就觉得背心发寒。
“可是,就算您能进入黑竹沟,又能做什么呢?”我叹息道。“我的父亲被那块石碑折磨了将近二十年,最后痛苦离去。他一直想要找到
董笃宜所的那个隐藏的秘密,想要借助那个秘密解除自己的痛苦。是的,我知道以我对古蜀文明一星半点的了解,就算进入黑竹沟也找不出什么,可我就是想要看看,害我十三岁就失去父亲的黑竹沟,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我知道黑竹沟深处让父亲念念不忘,他却到死都不敢进去,一定有着天大的危险,我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当时我没有独自前往,否则就不会害了周楠他们”
所有人都沉默了。如果李老去黑竹沟是为了纯粹的科学考察,大家是为了学术而牺牲,还不至于让人这么难过。可谁也不曾想到,李老是为了完成他父亲的遗愿。
“那个地方的确十分诡异,不过现在,那里应该没有以前危险了。只要心不要在迷雾中迷路,至少不会遇见之前那些诡异的生物了。”我犹豫了一下,道。
“这么你们已经成功进入其中,甚至解开了其中的秘密,那么能不能告诉我,黑竹沟的深处到底有什么?”李老一脸期待地。
我想了想,正准备话,敖雨泽却将照片重新放进盒子里,郑重地对李老:“我需要这些照片,作为交换,我会让人给你寄一份资料,那些资料足以解开您的大部分疑惑。”
敖雨泽居然会想到利用铁幕的情报系统,就是不知道那些寄来的资料,到底是原始本,还是经过铁幕精心修饰过的。我估计后者的可能性居多,毕竟铁幕内部的理念是,关于古蜀文明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婉拒了李老留我们吃饭的邀请,我们回到住的宾馆。一路上我忍住没有发问,回到宾馆关上房门后,我才问道:“这几张照片应该没那么简单吧?难道,当年董笃宜发现的东西比之前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敖雨泽脸色阴沉地点点头,道:“我原本以为,这些年铁幕所做的对古蜀文明本质的封锁,是很有道理的,毕竟真相派的做法虽然有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也仅仅是可能而已,这其中还有巨大的风险,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让整个人类文明陷入莫大的危。可现在看来,铁幕这些年的努力,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白费的。”
“你的意思是,古蜀文明的秘密,很可能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就已经散播出去了。不仅仅是因为世界树组织的存在,还因为董笃宜当年已经知晓了不少内情,加上莫尔斯这个美国传教士,很可能西方国家对此都有所了解?”
“不仅如此,最关键的是,如果张献忠当年屠川并非为人暴戾,为了杀人取乐,而是另有目的,那么这件事,恐怕有着天大的麻烦。”敖雨泽很是头痛地。
几个时后,脸色苍白的我从成都双流场走出来,铁幕的车在场外等着我们。起来可笑,我的身体素质明明比常人好几倍,偏偏会晕。
明智轩坐明家的车先行离开,我和敖雨泽坐进了铁幕派过来的豪车里。我无心察看这辆车堪称奢华的内饰,微眯着眼在车上打盹。晕的时候我的胸口一直发闷,耳朵出现耳鸣和耳膜刺疼感,十分难受,即使下了飞十来分钟了,仍没有缓过神来。
铁幕的车带我们到了郊外的基地。明面上这是一家背靠着龙泉一座山峰的
械公司,等进入办公楼,通过电梯来到地下空间后,会发现这里另有乾坤。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铁幕的基地,不过前面几次都是被蒙着眼带过来的,并
不知晓具体位置。直到上次从黑竹沟出来后,或许是我们解决掉了铁幕的老对秦振豪,我终于进入了铁幕高层的视线,成为了铁幕的正式成员,级别只比敖雨泽低上一线,因此不用被蒙着眼来基地了。
除此之外更加让我萌生“加入铁幕也不错”这个念头的,是每年铁幕会给我数百万的津贴。对于穷惯了的我来,如此数额足以让我卖命了。
进入铁幕后,我先是到了自己分配到的基地房间,敖雨泽则带着那几张照片向上一层的人汇报。很快,我房间里的内部电话响了。
“到a区00号房来,首领要见你。前往a区的临时权限已经开通,一路上
会有人引导你过来。”电话里传来敖雨泽的声音。我答应了一声,慌忙检查了一下仪容,然后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老实,我们把和铁幕平级的js首领秦振豪都干掉了,按理见铁幕的首
领,也不算什么,可想到自己还拿着铁幕的巨额津贴,我感觉还是要低人一头。这年头,果然发钱的才是大爷。我暗骂自己太不争气,脸上还是保持微笑,
在一个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朝基地的a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