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有为额头上一大块淤青，私塾办起来，日应当是好过些了才是，他身形上反而是瘦了一两圈。

    柳鹏程不待见他，只不过，伸手不笑脸人，人家来了，怎么也得客客气气迎着。

    客套的话了半天，蔡有为总算是道出了实情，苦着脸，只差没跪地上，要求柳家人帮着劝劝，别让柳玉喜带着孩跟他和离。

    柳叶儿心下了然，猜也知道肯定是这么回事。

    自蔡有为成了个太监，玉喜就一天天变本加厉地折腾了起来，这些天更是作，甭管对面的是蔡家的谁，抬手就，张口就骂。

    为了给自己留个后，加之又是自己理亏，蔡有为全都闷头承受了，可柳玉喜这人，贪心不足的程度，比罗翠只多不少，两只眼珠最爱盯着的，就是自己没有的。

    她天天在家，翻来覆去地念叨自己这辈都要守活寡，蔡家是如何如何对不起她，越念叨越不平衡，又要同蔡有为和离。

    蔡有为被折腾的也是没了别的招，往柳大成跟罗翠前面一站，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哭的可怜，柳叶儿眼前飘过的，却只有活该俩大字。早干嘛去了，这时候过成一地烂鸡毛，怪谁？

    柳鹏程想的也跟她差不多，刚要跟蔡有为讲讲道理，就见柳叶儿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凑了过来。

    “妹夫，你的我们都记下了，你们两口过的安稳，爹娘也放心，是不是？赶明儿玉喜回来，我们一准好好劝劝。”

    听了她的话，蔡有为千恩万谢地走了，柳叶儿冲着他背影翻了个白眼，看不见都在为明天娶亲的事儿忙着呢么，谁有那闲工夫跟他多废话。

    而且那个柳玉喜，是那么好话的人？要是让家里人挖心掏肺地劝一劝就能劝好了，她也落不到今天这地步。

    许是老天爷都怜惜柳鹏程好不容易娶亲，这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又不那么燥热。

    农家人娶媳妇，没那么多排场，一切从简，顶多就是娶亲回来当天，请人来好好吃喝一顿，晚上俩新人往一个屋里一钻，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柳玉喜自然也回来了，肚已经有了明显的微微隆起，脸上富态了，脾气也见长，不管当着谁的面，都半点情面也不给蔡有为留。

    任凭她什么，蔡有为都赔笑应着，低头哈腰，一副十足的奴才相。

    旁人都把这两口当笑话看，偏生罗翠还得意的很，半点也看不出来人家眼里的嘲弄，还陪着玉喜给女婿脸色看。

    好好的一场喜宴，就这娘儿仨，活像是耍猴的，柳叶儿看都看不下去。

    待到酒足饭饱，群里几个伙闹哄哄地把柳鹏程推进了洞房，这就意味着，喜宴要结束了。

    蔡有为垂着手，背微微弓着，“玉喜，咱也回去吧？”

    刚才还跟自家表哥情骂俏的柳玉喜，脸立马拉的老长，“回哪去，不回！我就乐意在娘家待着，不算走了。”

    蔡有为着急，急也不敢表现的怎么样，罗家亲戚可都在这呢，只得好生哄着，还没上两句，柳玉喜眼睛就瞪起来了。

    罗石藉着酒劲一拍桌，“好你个姓蔡的，又欺负上我表妹了！？不就想在娘家住个三五天，你催个卵！又不能了，守着个娘们你又能怎么着！？”

    蔡有为又气又辱，两边腮帮都开始止不住地哆嗦。

    以往他总爱嚷嚷，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真被人往死里揍过一回，这想法顿时就反了过来。

    他憋着气，还得陪着笑，唯唯诺诺，“那，明儿我来接你……”

    罗家表哥又一拍桌，蔡有为身上一哆嗦，畏畏缩缩地扭头就走。

    “五丫头是不是有点过了？”

    柳桂枝扯扯柳叶儿衣袖，轻声嘀咕着。

    “人家两口的事儿，轮不上咱们管。”

    柳叶儿应付了一声，眼神却往柳玉喜那扫了一眼。

    柳玉喜正欢快着呢，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有孩，跟罗石吃吃喝喝，那叫一个亲热。

    柳叶儿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担忧，她不知道柳玉喜对蔡有为是不是过头，眼下她就知道，这对表兄妹的一股亲热劲儿，才是真的有点过了。

    柳桂枝却全然不这么想，一本正经地使劲扯了她一把，“三丫头你这可莫名其妙的，人家是五丫头舅家表哥，本来就亲！”

    她护柳玉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半点跟柳玉喜沾边的，又不是什么正面的事儿，柳桂枝那绝对是一百个否认。

    她这态度，柳叶儿早就不当回事了，真要照着她的那些个想法来，日早就没法过了。

    柳叶儿心底轻叹一声，玉喜任性早就不是一天天两天的事了，但愿她能看在那个孩的份上，稍微懂点收敛点，可千万别捅出什么篓来。

    第二天一早，柳叶儿姐俩就早早去了隔壁。

    柳鹏程对采莲是一百个上心，成亲前些天就一个劲地嘱咐柳叶儿，多过来陪陪她，别让她刚到了新家，不自在。

    而且有罗翠那么个难伺候的婆婆，住在一起哪是那么好伺候的？

    谁知道一去隔壁，柳叶儿顿觉气氛不太对劲。

    李采莲涨红着脸，眼泪汪汪的在院里站着，想找些什么活儿来做，好掩饰掩饰自己的尴尬似的。

    柳叶儿没问为什么，也压根用不着问，还没进门呢，她就已经听到了罗翠那阴阳怪气的声音。

    “采莲呀，你可别往心里去，千万别不舒坦，娘也没别的意思，是不是？也是，人家新媳妇刚过门，是没有连姑姐一块伺候的理儿，但咱家五丫头是不是怀上了？是不是身笨？你就让着她点，往后等你怀上了，咱家不也一样好好照料你么？”

    柳叶儿走过去，“嫂，怎么回事？”

    这一声热乎乎的嫂，喊的李采莲眼泪差点滚下来，“叶儿……”

    她抽噎了好几声，才断断续续明白是怎么回事。

    柳鹏程今早吃过饭就去镇上做工了，柳大成也去了田里，罗翠喊她给玉喜做顿早饭。

    她依样做了，结果做出来，玉喜娘俩是横挑鼻竖挑眼，话句句都是绵里藏针，直戳人心窝。

    柳桂枝向来护着柳玉喜，她人不坏，却在某些事上，有种莫名的排外，当下就开了口，竟也是冲着李采莲去的。

    “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嫂，咱五丫头这不是怀上了吗，女人一怀上，舌头就刁，咱不是一家人么，她难受使个性儿，你也用不上跟她一块使性呀。”

    柳叶儿听着恶心，“二姐，好歹叫嫂把话完吧？咱玉喜是娘娇惯着的，嫂嫁过来之前也不是插地头吃风喝露水长大的吧？”

    李采莲感激地看一眼柳叶儿，泪珠又滚了滚，“娘还叫我去，去给咱妹他们几个刷马桶……”

    “他们”？“几个”？

    柳叶儿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爹绝不是那种恶公公，新媳妇一过门，就要这么欺负那么。

    “给哪几个？”柳叶儿决意问个仔细。

    李采莲一张粉脸涨得通红，能滴出血来似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比蚊哼哼高不了几分，“给……给罗家的几个表兄弟。”

    日他们二大爷！柳叶儿顿时火气直冲脑门，不提采莲是新过门的媳妇，即便她和柳鹏程是老夫老妻了，那罗翠也不能让她去给那几个不三不四的玩意儿刷马桶！

    柳桂枝也愣了，柳叶儿正恼火着呢，罗石从柳玉达屋里出来了，色眯眯的眼神直勾勾盯上了李采莲，流里流气，“哟，采莲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