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着看她又能有什么幺蛾。

    赵矮开口道：“我岁数是大了，这那的都干不了，但你秀秀姐能干啊。她一天到晚在家闲着，也没点事好干，叫她过来帮帮你，什么月钱不月钱的，咱一家人，不用给！”

    她要真这么大方，也就不能在昨天碰壁以后去菜市口急着泼起了脏水，柳叶儿没那么好骗，也不想同赵矮多废话，几句话便推脱了过去。

    这回赵矮倒是没能一直拉着她，扯个没完，只不过晌午一过，人家又来了。

    赵矮这趟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年轻。

    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髻，穿了身半旧的素色衣裳，椭圆白净的脸，五官跟赵矮酷似，却比赵矮秀气端正不少，也没赵矮那么个五短身材。

    赵矮拉着白净脸的进来，热络道：“三丫头，这就是我闺女，你秀秀姐，以前没见过，往后可就熟了。”

    “我回家跟她一你在这开铺，招不上个杂洒扫的人，你秀秀姐就急了。我家丫头哇，就是个能干心又好的，什么也要过来帮你！给不给工钱的，咱另，一家人嘛，是不是，秀秀？”

    赵矮把闺女往前一推，罗秀秀白净那张脸，笑的有些腼腆，声音也不跟赵矮似的，一开口那么尖，嗯了一声附和一下娘的话，就没再话了。

    柳叶儿对罗秀秀的印象倒不是太差，总比上来就咋咋呼呼的强。只不过……

    她眉心紧了紧，“让秀秀姐在我这干，不大好吧？”

    罗秀秀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她还没看仔细，进来她才看到，这罗秀秀挺着个大肚，少也五六个月了。

    她看上去倒不像是多孱弱的孕妇，只不过再怎么不像，她也还是个孕妇吧？都这个月份了，在家干点什么活动活动不要紧，但要她来这做事，赵矮这个当娘的也是心大。

    赵矮又推了把罗秀秀，“怎么不好？谁不好了，你别看你秀秀姐现在怀着，她照样能干，这不是在家闲不住，又惦记着你，要不我们能让她来？”

    完，赵矮又话锋一转，“怎么，怕我家秀秀跟你要月钱？那我就把话这儿了，就是我家秀秀乐意在这的，月钱你给不给，都好，不相信那咱就按手印！”

    赵矮一掐闺女腰，罗秀秀赶紧点头，“是，是，你就让我在这帮帮你吧，我惦记着你呢。”

    今天赵矮是什么也要把闺女塞在这，至于月钱，柳叶儿敢不给？

    这娘俩的话，着实没什么可信度，柳叶儿眉心一沉，索性把话挑明了讲。

    “我不是看不上秀秀姐，不过在这累不累，轻松也不见得多轻松。秀秀姐能吃苦，我信，但她少也怀上好几个月了，万一在我这磕磕碰碰的，肚有个好歹，到时候对谁也不好。”

    “哪就能那么娇气！？”赵矮哎呀一声拍了，“就算是她肚那个真没了，我家也不能管你要了赔！”

    是这么，然而赵矮肚里琢磨的可不是这么回事。

    只要能把闺女塞过来，月钱她得给吧？她可是一万个看不上现在那个穷教书的女婿，偏偏秀秀又怀上了，恼来恼去的赵矮，就琢磨上了这个阴损主意。

    收拾洒扫的活儿，自然是不轻松的，要是在这地方，怀着孩的秀秀出了点事，那不就能赖到柳叶儿这块肥肉的头上了？

    至于那个孩么，哪个娘们这辈不都能生好几个，跟母鸡下蛋差不多，没了也没什么好难受的！

    又能换银，万一孩掉了，又能找个理由让闺女另嫁，要是找上个比那穷秀才有钱的，往后她还用过紧巴巴的日？

    自家那个儿没啥出息，指望不上，可不就得指望闺女秀秀，才能叫她过上好日？谁叫自己是当娘的，养活大了他俩呢！这难道不是应该？

    赵矮心里算盘的要多精明有多精明，柳叶儿冲武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就明白了。

    赵矮在这嚷嚷个没完的时候，武已经塞了一纸包点心过来，笑嘻嘻地塞在了赵矮手里。

    “还是领着秀秀姐回去吧，实在想来，生完了再来也一样。”柳叶儿，“这是给秀秀姐吃的，别跟我客气，回去吧，我们这也要预备关门了。”

    赵矮讪讪的笑着，拿了点心，领着秀秀回去了。

    拐过了街角，赵矮抬手就在罗秀秀胳膊上狠拧了一下，罗秀秀疼，也不敢吱声，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娘，你怎么掐我呢？”

    “要不是你嘴笨，你不就留那了？出门时候怎么教你的，到了就不会了，你就是个畜生托生来的，半点也不心疼我当娘的苦！”

    罗秀秀委屈道：“我了呀，娘你教我的，我不是都了？那她不留我，我也没办法呀！”

    赵矮哼了一声，阴着脸，嘴里一刻不停地絮絮叨叨，冷嘲热讽秀秀不是个东西，嫁了个穷种，就是要活活气死她。

    罗秀秀反驳不了，只能一路含着眼泪跟她回去。

    原以为这次她们娘俩走了以后，往后就不能来了，谁知道第二天柳叶儿起了个大早过去以后，又在铺里见到了罗秀秀。

    武跟虎是住在后院的，武今早天濛濛亮那会儿，他出来扫门口的时候就见她守在这了。

    “秀秀姐，你怎么又来了，还怀着呢，不用多休息么？”柳叶儿让她坐下，“吃了没？”

    “吃了吃了，叶儿你可别忙活，我是来刷碗的，你们贴那告示，不是先来先得么。今早我真是第一个来的，是不是就能干一天了？”

    罗秀秀殷切地望着柳叶儿，生怕她出来个不字。

    柳叶儿倒是有些意外，这是真不死心，赖上她了不成？

    给她一天的银发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赵矮要是尝到甜头，天天让她过来赖在这，她还得天天给她发银不成？

    真要这样，那让其他在五味斋做事的人怎么想？

    这回可真是来个了烫手山芋，吹不得不得，柳叶儿心头浮起一丝苦笑。罗秀秀要不是个孕妇还好，偏偏还是个大肚的。

    “秀秀姐，你听我一句劝，在这刷个碗擦个桌，赚那点月钱高不到哪儿去。你怀着的可是个活生生的孩，真要出点意外，哪个划算？”

    柳叶儿看罗秀秀不像是她娘那么蛮横泼辣，想先试试能不能给劝回去，毕竟秀秀没对她冷嘲热讽过，泼脏水的那个是她娘也不是她，犯不着把对赵矮的厌恶到罗秀秀头上。

    她这句话，劝的也是实心实意，平白无故的，谁乐意看个大着肚的孕妇出了事？即便是跟自己没关系，心里也不好受啊。

    谁知道柳叶儿这话刚一完，罗秀秀就哭上了，“叶儿，我真不要紧，我能干，那我怀上的孩指定也争气，我俩都能吃苦。你就让我在这干吧，月钱比人家少都行。”

    柳叶儿不解道：“你又不缺吃穿，怎么就非得这么折腾？”

    罗秀秀憋着一汪眼泪，“哪是我想折腾，我娘是个啥样的人，你没见着？我要再留不下，回去还能有我好日过？”

    她一完，柳叶儿顿时觉得不太对劲，罗秀秀成亲了，都还怀上几个月了，怎么还在娘家住呢？

    在这朝代，可不兴在娘家养胎这么一呀。

    一问这话，罗秀秀眼泪顿时忍不住了，“我倒是不想在娘家住，可，可我哪有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