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抓自己那么狠，皮都快破了！”柳桂枝按着她手，“别瞎寻思了，咱过好咱的，都分家单过了，往后谁也管不着咱。”

    这话的柳桂枝自己都没底气，低头拨弄几下豆，诚心要把刚才的话题给岔开，“咱娘昨天还来找咱，是绿桃快嫁过来了，让咱帮着给玉达收拾收拾。”

    柳叶儿一听，明白罗翠是又想占便宜来了，上回成亲，基本上全是她忙里忙外，罗翠也算让她这么给柳玉达布置。

    虽分了家，这种事，当娘的开了口，还是不能不帮忙。

    “帮就帮，也不是什么大事。”柳叶儿道，只不过想让她掏银给柳玉达成亲，想也别想，罗翠舍得给多少银，她就按着多少银的程度办事，只要不嫌寒酸就成。

    只不过……柳叶儿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神色，和蔡绿桃相处的越久，她就越觉得柳玉达配不上绿桃。

    真要嫁给柳玉达，难道蔡绿桃不会是下一个罗秀秀。

    眼看着婚事一天天近了，柳叶儿寻了个机会，瞅了个没人的空闲去了后厨，问蔡绿桃，“这亲事，你真不算反悔？”

    蔡绿桃眼里的亮光一下就熄了，当下捏的麻花也变了形，勉强笑笑，“这都定了的，咋能反悔？我哥不是也……”

    蔡有为这都没了多久了，总不见得能从坟地里爬出来吧？

    “绿桃，我拿你当亲妹，真要嫁给玉达，能过上什么样的日，你还不知道？这事马虎不得，你得想好了再嫁啊。”

    完柳叶儿又撇撇嘴，“你可别听那些没了男人日就没法过的碎嘴话，日是你过的，谁还能替你过？我这五味斋开一天，你就能赚一天的银，养自己养爹娘，哪就不够了？”

    真要跟个渣男一起过，那才叫日没法过，远的不，近的不也有柳桂枝这个活生生的例么。

    蔡绿桃不吭声了，半晌，眼圈红了红又压了下去，“叶儿姐，挺好的，真的，这就挺好的，往后我又不是不来了。”

    话到这份上，柳叶儿也不好再继续，只是心里的狐疑越来越浓重。

    转眼间，日一晃，就到了蔡绿桃要过门的那天。

    还真不出柳叶儿所料，罗翠既看不上蔡绿桃，又觉得这个儿媳妇是个好拿捏的，丁点儿也不上心，只怕往上数好些年，也没有把亲事办这么寒酸的人家。

    不光亲戚没招呼，饭桌上多了盘炒鸡蛋，就当是吃喜酒。满院里见不着一点喜庆的红，蔡绿桃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就头上别了朵红绢花，就那还是李采莲成亲时候戴过剩下的。

    接亲那些个风俗，更是一概没有，满村的人都知道，蔡家丫头出嫁，是自己卷了个旧包袱，一路走着去了夫家。

    成亲怎么也是喜事，柳叶儿他们心里再别扭，也得意思意思上隔壁吃一顿所谓的喜酒。

    满满当当地围在一起，盯着桌上几盘寒酸的菜肴，柳叶儿筷都不知道往哪儿戳。

    柳大成心里头是有些疼这个儿媳的，觉得她命苦，又老实勤快。他想的跟罗翠娘俩不一样，觉得绿桃是个好丫头，皮相倒是次要的，人踏实，能过日就成。

    所以柳大成总觉得，这场亲事办的太寒酸，怪对不住人家丫头。

    “绿桃，多吃点啊，往后这就是你的家。”

    柳大成让绿桃吃炒鸡蛋，蔡绿桃的筷刚怯生生地伸向盘边上那一块，罗翠手里的筷啪的就拍桌上了。

    俩三白眼一翻，罗翠撅着嘴唇，鼻不是鼻脸不是脸，“我绿桃，你就这么给人当儿媳妇的？”

    蔡绿桃懵了，不知道自己又怎么了。

    “在这坐着的，谁不比你辈分大？别人你不用管，公爹还有婆婆，你可得管吧！？我们家可不兴馋嘴媳妇，光吃筷鸡蛋都不知道先尽着爹娘，往后还能指望你孝顺别的？”

    蔡绿桃那筷尴尬地停在鸡蛋上，夹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柳玉达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抬手冲着蔡绿桃晃了晃，“听见咱娘训你的没！笨的要死的东西，还不知道孝顺爹娘，往后再敢这样一回你试试！”

    这摆明了是要给蔡绿桃下马威，娘俩这么一唱一和的，杨氏他们也放下了筷。

    然而谁也不好插嘴，婆婆管教新媳妇，这不是天经地义？

    无端被骂，蔡绿桃涨红了脸。

    柳大成赶紧陪着笑脸，“我让丫头吃的……”

    “哟，你让着就怎么都行了哇！”

    柳大成这一句圆场的话出来，反倒是在罗翠头上又点了一把火。

    罗翠脖一梗，皮笑肉不笑地夹枪带棒就来了，“你是她公爹，咋也不是亲爹，往后这些话，少上两句也憋不死你，儿媳妇干点什么还不让我教训，亲闺女你也没这么护着哇！怎么着你也想学罗家庄那个朱老六？”

    “你，你这是哈呢！？”柳大成都急了。

    不光罗大成，柳叶儿他们脸上也不是那么回事了。

    罗家庄的朱老六，没人不知道他跟儿媳妇扒灰这事，早就成这周围十里八乡茶余饭后嚼舌根的话题。朱老六后来干脆也不要脸了，哪怕是家里老婆上吊死了，也能没把他从儿媳妇的被窝里拉出来。

    要谁想学朱老六，这可是忒狠忒狠的骂人的一句。

    杨氏本来也心疼蔡绿桃，又听见罗翠口无遮拦的来上了这么一句，这饭食实在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玉达娘，你哪能这么话呀，还挡着玉达他们的面呢！”

    “我什么不该的了？”罗翠眼珠一瞪，“哎呦喂，我好心提醒提醒别让咱家闹出笑话来，这还有错啦？”

    在杨氏开口的时候，柳叶儿就悄悄扯了扯杨氏的衣袖，杨氏也了解罗翠，就是个不讲理的泼货，当下心里不畅快，也没再吭声。

    岂料，罗翠却不算就这么算了，刚抄回手里的筷，这回直接摔桌上了，横眉竖眼的，“我儿娶了媳妇还没忘了娘呢，你们这就上赶着想挑唆我儿媳妇翻天了！？”

    “我儿娶媳妇，我这个当婆婆的，还不兴给新媳妇立规矩了！？你们这老的的，就都看我不顺眼，非得跟我对着干是吧！？”

    看罗翠开始鼻孔外翻，句句都喷唾沫星，柳叶儿就知道，这一准又要开始撒泼了。

    果不其然，罗翠猛劲儿一推，嘁哩匡当就连带着凳往后仰倒在了地上，俩手猛拍着大腿，“这个家，往后是没我好待的地方了呀！”

    她那手戳着杨氏和柳大成他们，“个个都挤兑我，我在柳家这些年当牛做马，没混到一星半点的好哇！你们也见不得我过的好哇！玉达新讨了媳妇，你们还能来挑拨新媳妇不听婆婆话，往后我老了，还不得让儿媳妇拿刀劈死我呀！”

    “你们老柳家的人，丧良心，太丧良心了哇！”罗翠拖着哭腔，“别人家新媳妇都听话的跟什么事的，老天爷我是造了什么孽，就得让我儿娶这么个狗东西呀！”

    蔡绿桃嘴唇抖了抖，一口气卡在心口，半天都上不来，罗翠这诚心是要给她难看，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婆婆肯定不能让自己安安稳稳过了门，可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啊！

    要是没个加油添醋的，罗翠指不定闹一会儿，没人接茬也就算了，然而这家里，偏偏还有着柳玉喜这么个搅屎棍。

    柳玉喜撇着嘴，也不去拉地上的罗翠，轻飘飘扫了一眼柳玉达，“哥，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咱娘让新媳妇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