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成要真是来找她商议这事儿，那她一准点头。

    千万别什么，有爹有娘才叫家，罗翠那种唯恐天下不乱，只知道挑事儿，又没把他们这几个当人看的后娘，不要也罢。

    没了她，柳大成过的至少不比现在差。

    “爹你吧，我都听着呢。”柳叶儿道。

    哪知道柳大成叹口气，的竟跟柳叶儿想的全然不一样。

    “她就是这么个人了，可玉达他现在那个样……他是活该，我不怨你给他烫成那样。可是到底，咱不还是一家人？我看他这个模样躺床上，心里真不是滋味。”

    柳大成揉了揉干涩的眼角，“三丫头，你有本事，爹心里高兴。我也不指望将来管你要点什么，可现在你弟这样，家里又是真没银了。”

    后面柳大成有点不出了，他也没脸替那么个不争气的玩意管柳叶儿开口讨要。但柳玉达再不是个东西，也还是他儿，他放不下呀！

    柳叶儿心里一阵心酸，柳大成日过的苦，她明白。

    想了想，柳大成自己也没底气，“三丫头，你要是不愿意帮这个忙，我也不怨你。”

    “爹，这忙我能帮，但也不能帮。”柳叶儿想了想，要是不帮，她看柳大成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帮，她不能真的帮。

    “实在的爹，让我自己想，这忙我肯定不帮。但你让我看你这么难为，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得换药，这药我给买，你得是你去赊的，别是我给买的。”

    “帮他，我顶多就只能做到这儿了，要是只能要银，不要药，那我就真帮不上了。”

    这也是她想管柳大成套个话，看看到底真是他想来，还是让罗翠逼着来的。

    柳大成一口就应了下来，连连点头。柳叶儿一看这，知道真是不假，的确是柳大成自己要来。

    起身离开的时候，柳大成背都有点佝偻了，柳叶儿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这些年柳大成夹在中间，难呐！

    装病被戳穿，也没从柳叶儿这得了好，罗翠也不提这茬儿了，估计也是因为柳玉达确实伤的厉害，她也没心思琢磨旁的。

    每天柳玉达换的药，都是柳叶儿买了，让蔡绿桃带回去，买药的银，她便悄悄替绿桃存着，也好帮衬帮衬如今彻底没了依靠的蔡家老两口。

    眼看着过了半个多月，柳玉达渐渐好了，养伤这段时间，他在家是一声不吭，隔壁难得的安静了这么久这么一段时间，柳叶儿都还有些不适应。

    李采莲得了空来过这边，柳玉达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长得活像个癞。

    起先柳叶儿还觉得是她夸张，后来去了隔壁无意中见了坐院里晒太阳的柳玉达，她那心口就一提——

    如今的柳玉达，还真像是成了精！

    头上一个接一个疤瘌，光秃秃的没了头发，烫过的地方凹凸不平，光是这些也就算了，缺了左眼的柳玉达，再加上眼角那道疤痕，活生生就是头怪物！

    罗翠为了这，没少指天抹泪，把柳叶儿骂了诅咒了不知道多少遍。

    要不是怕抻着伤口裂开，柳玉达一见着柳叶儿，都能直接扑上来！

    进院柳叶儿就看见了柳玉达那喷火的眼睛，她全然不当回事，“养伤呢？好好养啊，可别留了疤。”

    柳玉达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就是不敢张开嘴直接骂，稍微一动，脸上的皮就疼。

    罗翠呼啦一下掀开门帘就出来了，“哪来的丧门星，又上这！”

    柳叶儿没搭理她，直接就进了李采莲那屋。

    “你还敢惹娘呢？”李采莲撇撇嘴，“咱弟弄成这样，还不是自找的。都这样了娘还让他早点回私塾念书去，要我，回去干什么，回了他也不学，这么个模样，回去了人家先生还不一定敢让他留下呢。”

    李采莲这句无心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又过了好些日，罗翠上了趟镇上，又一路嚎着回来了，在家哭一通，还是气不过，披头散发就冲出去砸柳叶儿的门。

    “养的！你把我儿害惨啦！玉达将来是能当状元的，都是你！你毁了我儿前途，我也不能叫你好过！”

    她这一砸门，正在屋里吃饭的杨氏手一抖，心慌的差点摔了碗。

    “你娘这又是要干什么啊？”

    柳叶儿安抚杨氏，让她在屋里好好吃饭，也没让柳桂枝跟出来。

    趁着罗翠骂的起劲的功夫，柳叶儿开门就钻了出去，没让她进到家里。

    外面也跟柳叶儿猜想的一样，罗翠刚才那一通骂，村里好些人都围了上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

    柳叶儿不出来还好，一出来，罗翠唾沫星喷的更欢了，“养的，可算舍得出来了！”

    “娘，我可是你养大的，你这么骂自己，可不太好吧？”

    柳叶儿这轻飘飘一句，立马让周围看热闹的这些哄堂大笑起来。

    “浪蹄！看我今天不死你！”罗翠疯了似的扑过去，刚要动手，柳叶儿就跑开了，以前挨挨了那么多年，她可早就摸清楚罗翠动手的套路了。

    柳叶儿躲着她，开口道：“你要我，总得有个理由吧？没听过谁家她娘是分了家，无缘无故还能去把人给一顿的，凭什么？”

    “凭你个狼心狗肺的，让你弟考不上状元了！”罗翠哭嚎着，肥腻腻的一张脸上，五官的都挤在了一起，像块拧巴了老母猪肉，“拿你偿命都不够！”

    她这趟去镇上，是想去给教柳玉达的私塾先生送点东西，套套近乎，谁曾想，东西人家是留下了，但柳玉达这个人，人家是什么也不要了。

    不光是因为他现在模样丑的吓人，最主要的，是跟着柳玉达一块挨了开水泼的那俩人，把这事给闹开了，闹到了私塾里头。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更何况，私塾里头有这么一条，凡是跟嫖赌沾上边的，一律不不收。

    那些个家里有点钱的，私塾先生也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就算了，然而像柳玉达这种，既不是什么天降奇才，也不是什么叫的上名号的人家，私塾先生正好乐得抓他当个典型，把他从私塾里面踢了，就当是杀鸡给猴看，警告警告其他那些上赌坊的。

    柳玉达之所以会去镇上的私塾，也是因为村里的留不下他了，现在镇上的也不要，他又成了张皮，往后更是没地方可去了。

    罗翠追着柳叶儿，眼泪顺着淌进嘴里，又混着唾沫喷出来，“要不是你，他能这样！？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就是忌恨你弟有出息！”

    柳叶儿躲的可比罗翠灵活，心下是忍不住的一阵阵冷笑，她要不泼这盆水，柳玉达就能考上状元了？她怎么不这世上考科举的都死光了，他就能考上了呢！

    村里人没有不知道柳玉达是什么德行的，听罗翠一口一个考状元，都拿这当笑话听，偏偏罗翠就是个不知丑的，认定了，要不是柳叶儿这盆开水，她儿一准就是考上大官的料。

    罗翠在外闹，柳鹏程紧赶慢赶地冲了出来，硬是拦下了罗翠，柳叶儿也不躲了，站稳了，看着披头散发的罗翠，冷笑。

    “娘，你也甭在这一口一个我拿开水泼了他，泼人，也是在我门口泼的，我在自己家门口泼点水怎么了？他大半夜为啥跟俩男人堵我家门口，你怎么就不呢？”

    柳叶儿半点面都不想给她留，“正好村里叔伯婶都在，咱要，那就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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