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九华神君
带着刚折下的鲜嫩花朵, 江念回到昏暗的房间。
这是她时候的房间,符纸与毛笔胡乱堆着,底下露出话本的一角。她时不爱画符修炼, 把话本藏在符纸下, 趁着师父师兄不在, 偷偷看底下的话本,听到门外脚步声, 就飞快把话本推回符纸下,装模作样拿起毛笔, 假装自己在努力学画符。
清风徐徐,窗前挂的风铃叮当。
风铃是用许多碎玉与彩色的贝壳做成, 登仙集买的,遇到妖气就会响;窗台还摆着一盆兰花,叫做独占春,花瓣舒展,像两只燕双飞。
谢清欢背对着她躺在榻上,青丝铺满淡青的被褥。
江念盯着他的背影, 嘴角翘了翘, 轻轻喊了声“鸾”。
青年沉默着,似是昏睡。
江念轻手轻脚走过去, 脱去鞋袜,把他的长发拢到一边,睡在他身侧,去牵他的手。青年的手紧紧攥着, 指节因用力而苍白, 摸上去终于带上点热度, 像块暖玉。
江念一点点摩挲着他温暖的手背, 眼睛有点湿,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某个人温热的体温而热泪盈眶。
她轻轻笑笑,柔声:“生气啦?这不是给你摘花去了吗?”
谢清欢绷紧身体,依旧没有回头,紧紧闭着双目,假装自己在睡觉。
江念靠着他的背,感受到他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像一张绷紧的弦,轻声问:“是不是还疼?”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她心想,鸾怕真的是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她叹口气,没有再话,额头抵在他的后背,谢清欢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她闻着熟悉的冷香,心中越发酸得厉害。
“以后不丢下你,”她:“别生气啦。”
谢清欢忽然转过来,定定看着她。
江念抬头,这才发现他脸上的魔纹消失不见,雪白如玉的面上,一双寒星眸水光粼粼,眼尾飞上淡红。
她眨眨眼,“你想起来啦?”
谢清欢眼睫颤了颤,低声:“对不起。”
江念一怔,不明白地看着他。
他对不起什么?有什么要对不起的?
谢清欢声音有点发颤,“我没有想过会这样的。”
他原以为,他烧掉系统强行为江念安排的宿命后,念念会渡劫成功,过得很好,就和从前青鸾的契主一样。
这么多人喜欢她,她的生命里有很多东西。
怎么能为了他来到地府呢?
谢清欢眼睛很红,哆嗦着道歉,“念念,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我不想连累你的。”
江念抬起头,径直吻上去,封住他颤抖的声音。
这个笨蛋!
她心里酸涩一片,手指勾住他的头发,隔了许久,才蹭着他的脖子与锁骨,低声:“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谢清欢抱住她,把她圈在怀里,头抵住少女的发顶,仍是忍不住颤抖着。
江念蹭了蹭他,“谢清欢,我和青鸾从前那些契主不一样,我没有把你当灵宠。”
谢清欢抱得她很紧,像是把她当成水中浮木。江念靠在他胸口,听到里面平缓有力的心跳声,一想到他也跟着一百多次死在暗无天日的魔渊,就觉得心都快疼死了。
那时候,他孤独死在地底时,又有多绝望呢?
青年的怀抱重新恢复温暖,她枕在他胸口,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样的温度融化,心中涌上从未有的祥和与宁静。
“我知道的,”谢清欢:“我知道了,对不起,念念、”
江念凶巴巴地:“以后不许对不起!”
她对上谢清欢的眼睛,水雾濯得这双眼愈发干净澄澈,隐隐有碧色流转,很是绮丽。她在这双澄明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很久以前,她就很喜欢这双干净温柔的眼睛,每当对视时,她心中烧灼的痛苦都被雪水浇熄,重回宁静与祥和。
结契以后,她好像更喜欢他,单是看着,就如泡在蜜中,止不住的怜惜喜爱。她想,以前那些契主,怎么舍得这样对青鸾呢?
江念摩挲着青年好看的唇,青鸾风华天成,哪里都是十分完美,只是过去因为重伤,总是苍白颜色。
现在他的唇透着粉红,像衔着片樱花。被江念摸了一会,他抿了抿唇角,耳根也开始泛红。
江念笑着问:“又害羞啦?刚才桃树上不还是很主动吗?”
谢清欢眨了眨眼,长睫颤动,眸里的春水尽数漾开,他凑到江念耳畔,低声:“现在也可以主动。”
换江念脸红了。
她默默收回手,止住这种危险的气氛,想起谢清欢的身体,又问:“刚才师兄怎么治好你的?身上伤还疼不疼?”
谢清欢脸色微微泛白,而后摇头笑笑:“已经好了。”
江念握起他的手,盯着完美无瑕的手背,问:“是不是很疼?”
谢清欢:“不疼的。”
江念一拍他的手背,“又骗人。”
她从床上坐起来,拍拍他,“休息一下,我们要回去了。”
谢清欢微怔,“回去?”
江念“嗯”了声,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舍不得?”
她想起在蜃景中时,青年同样表现得更留恋和难以抽身。那时她不明白,只当他犹疑心软,道心不坚,现在却恍然:
青鸾一生,苍白贫瘠,独自飞翔在亘古的孤独里,一点红尘的烟火就能让他驻足,一串没有滋味的糖葫芦,就能让他沉湎。
江念握住谢清欢的手,从前会怪他善良软弱,难当自己的徒弟。
而现在,她只是心软。
她低头亲亲青年的眼皮,“以后还能再见的,过些年,我带你飞升。我们一起去三千世界畅游,好不好?想师父师兄了,就来这里看看,想朝露他们了,就去那里看看,青鸾不是飞得很快吗?你载着我呀。”
谢清欢嘴角噙起笑,抱住她,“有你就好了。”
……
到最后谢清欢大展厨艺,做了一顿登仙集的馄饨。山中子啧啧称赞,想把鸟夸出花来,夸得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红唇温柔地抿着。
裴翦吃口馄饨,记忆里熟悉的味道让他握住筷子的手不自觉攥紧,抬眸看了眼江念。江念朝他笑了一下,眼睛弯弯如月。
江念是生人,毕竟不能在这里久留。没多久,山中子就催着她离开。
反正日后还能重逢,她挥手告别,去扯谢清欢的袖子。谢清欢看了她一眼,化成一只大鸟,双翅晃动,掀起一阵大风。
他落在山峰之上,翎羽在月色下闪烁微光,翠羽秾丽,若摇曳一池碧水。
山中子看呆:“这可真漂亮呀!”
江念笑笑,拉着山中子跳到青鸾背上,朝下面喊:“师兄,你不送送我们吗?”
裴翦飞上来,站在他们身边。
江念揪揪鸟毛,“飞吧!”
青鸾振翅,扶摇直上,羽翼被月光裁得鲜亮,摇动星河。
江念坐柔软的羽毛间,施展术法为师父师兄遮住大风。她注意到一圈又一圈的冥城,忍不住问:“那师兄,这些世界里的洛瑶南是什么鬼玩意?”
裴翦看了她一眼,“执。”
“执念?”江念托着下巴,觉得比起过去轮回里的二代目,现实的二代目真的被她保护得很好了。
她可真是个大好人。
江念弯了弯嘴角,低头笑了下。
山中子皱眉:“念念,你又在使什么坏心眼?”
江念眨眼,笑着:“念念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山中子无奈:“你啊,”他握着少女的手,“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多吃一点,别这么瘦了,和鸾好好在一起。”
江念点头,“我会保护好他的!”
山中子笑着摇头,温声道:“先保护好自己。”
江念“嗯”了声,又道:“师父,我还给你收了几个有出息的徒孙呢。”
山中子瞪大眼睛,“登仙集拐来的?”
江念摸摸嘴角,扯把鸟毛,“九华山送来的。”
见山中子一脸疑惑不解,江念开心笑起来,“想知道啊,我不告诉你!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山中子敲敲她的脑袋,“你心眼也恁了!”
江念盘坐着,姿态放松,瞥眼旁边站得跟松似的青年,嘴角笑意僵住。如今裴翦看上去像一株老树,挺拔苍郁,独自面对风霜雨雪,撑起苍苍青天。
她声音放软,“师兄,你坐一会吧。”
裴翦瞥了她一眼,抱剑坐在她身侧,“嗯。”
长风猎猎,灯火通明的登仙集很快就近在眼前。
裴翦率先开口:“魔渊。”
江念微怔,笑道:“是啊,魔渊还裂着呢。”
她看了看裴翦,不自觉想,连师兄化身都已经是世界顶尖强者,现在眼前的师兄到底有多强?“我和师兄的化身都已经渡劫成功,联手可以封印魔渊。”
裴翦摇头,“不治本。”
江念蹙眉,封印自然只能是治标,九华山费这么大力气封印魔渊,结果也抵不住最后万魔出世的结局。
但如何才能治本?
她看向裴翦:“师兄有什么办法吗?”
裴翦:“青鸾。”
江念一惊,马上:“我不会让他受伤了,这个不行。”
裴翦蹙眉,表情一言难尽,“九华。”
江念眨眨眼,“九华神君,当年化山的那只青鸾?”
裴翦颔首,“嗯。”他望着少女,出第一句长句子,“师妹,不要耽溺情爱,少谈情,多练剑。”
江念脸一热,低下头。
好嘛,师兄还是师兄,孤寡人设不倒。不愧是你,合格的剑修!
山中子也露出嫌弃的神色,对江念道:“你别管他,他脑子里就少根筋,你以后和鸾好好的啊。”
江念“嗯”了声,又问:“可是九华山神君……”她蹙眉,仍是不解:“怎么才能治根?”
裴翦闭上眼不话了。
江念满头问号,心中思忖着裴翦的话。青鸾停在冥河边,这儿河水载着亡灵归去往生,两侧血红的彼岸花爬满白骨。
女孩依旧坐在河岸边,双手撑着脸,定定目送一张张安详的脸随水波远去,永远等待一个不知何时才能等到的人。
江念望着她的背影,心想,明明放手就可以过得更舒服一点,为何舍不下呢?只为了当年短短一段缘分,就用日后漫长的岁月去追寻,到底值得吗?
她想这样问裴翦,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
青鸾变成俊美青年,站在江念身边,牵住她的手。
江念嘴角翘了翘,忽而又问:“师兄,冥河可以借我一下吗?”
裴翦点头,“随意。”
江念笑得弯起眼,“那等会你送我过去的时候,顺便把冥河也送过去呗,我借用一会。”
裴翦:“不可。”
山中子替他解释:“你看这里很暗是吧,这些阴魂不能遇到日光,不然它们一齐醒来,那就出大问题了。
江念想想,问:“那晚上呢?”
山中子摇头,“这毕竟是阴间的河,怎么想都流不到阳间去,除非你吞掉日月。”
江念不再纠结,先回去比较要紧。她眼里闪烁着水光,看着两人,“师父师兄,那……以后再见吧。”
山中子抹了把眼角,“走吧,快回去,等真正死了再过来,反正等着你呢。”
裴翦静默注视他们,许久,朝谢清欢递出手中的剑,“不悔,赠你。”
谢清欢怔住,想起江念的那句“剑是剑修的老婆”,一时不敢去接。
江念扯他的袖子,“还不拿着!我师兄老婆多着呢,不差这一个。”
谢清欢这才放下,双手珍重地接过不悔剑,“多谢。”
裴翦点点头,再次看向江念,江念竭力忍住泪,笑了笑。
青年眼神稍稍变得柔软,就如把不悔送给谢清欢般,把手中的珍宝心托付给另一个男人。他对谢清欢:“保护她,照顾她,对她好。”
谢清欢一手紧紧牵着江念,一手抱着不悔剑,郑重点头,“我会的。”
裴翦颔首,双手捏出剑诀,锋利无匹的剑气如霜如雪,横贯而出,一剑劈开冥河,在其中劈开一条道路,道路尽头有团白光。
江念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和谢清欢跳入光团中。眼前阵阵昏黑,等她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魔渊之下。
阴风刺骨,有人抱住了她。
江念先召出几只血蝶,赤光照亮青年的眉眼。
“怕黑?”她问。
谢清欢不舍地松开手,“有念念在,不怕。”
江念量他许久,确定他身上的伤不会再迸开,这才放心,仰头望着上空。陡峭岩壁,密密麻麻的魔物疯狂地往上攀爬,乍眼望去,像翻滚的黑色海浪。
地上累积厚厚一层血垢,它们爬上去后,就被什么东西斩落,尸体摔下来,立马被其他魔物蜂拥涌上去分食干净。
她弯起眼睛,问:“飞上去吗?”
谢清欢摇头,带着江念走过漫长而黑暗的深渊,往前走,温度越来越低,岩壁凝着寒霜。江念不自觉又想起他濒死时的景象,手心冒着冷汗,依旧心有余悸。
谢清欢察觉到她的不安,握了握她的手。
江念不放心地叮嘱:“就算魔渊非要青鸾,我也不要你去死,你不许再送死啦。”
谢清欢偏头,笑容温柔,“我没有资格去送死,以后,我的命便是你的了。”
江念哼了声,“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你记得就好!”她环顾四周,“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身在这儿,她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青鸾濒死时的惨烈,心情闷闷。
谢清欢蹙眉,侧耳听了听,轻声:“前辈在唤我们过去。”
他停在结冰的岩壁前,掌中出现一团凤凰灵火。通红的火焰爬上坚冰,滴滴雪水掉在地上。
“青鸾死时如若心怀怨愤,就会让周围的地方覆上霜雪,”他脸色泛着白,温声朝江念解释:“十万大山里的雪峰,念念也是见过的。”
江念把赤虵叫出来,帮着他烧,道:“既然不愿意死,干嘛要送死呢?”
谢清欢幽幽看了她一眼。
江念振振有词:“这不一样,我会珍惜你,所以你的命才是我的,要是我对你不好,你听我的做什么?”
谢清欢莞尔,连带火焰就颤了颤,火光照得他眉目十分温和,双眸情意脉脉,波光流转。他轻声:“你待我不好,我的命也是你的。”
江念脸上一热:“呸呸呸。”
连“呸”几声,心中却想,鸟情话得越来越溜了。
冰霜被灵火烧融,面前出现一个洞口。谢清欢牵住江念,带她往里面走,石窟越发冰冷,寒气侵入骨血,所有的一切都覆上厚厚的冰霜。
冰晶里映出两道并肩的人影。
谢清欢轻声:“念念,你放心,从今以后,这个世上,只有你能让我去死了。”
江念气得掐他,“不许死这个字了!”
身边传来低低一声笑,“好。”
没多久他们停下来,面前冰晶之上,躺着一位容颜绝色的白衣女子。
女子闭着双眼,宛若熟睡,胸口却裂开一个洞,深黑魔气从里面不停涌出。她的脚下便放着装青鸾遗骨的储物袋。
江念奇怪,那只青鸾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很快她意识到不对,再次看向绝色的女子,“等等,这不会是?”
谢清欢颔首,“九华。”
声音方落,女子胸口的魔气海浪般涌出,凝结成一个深黑的人形,凄厉地尖叫着,朝他们冲过来。石窟之内霎时地动山摇,滚滚碎石跌落。
江念拔出剑,却被一把拉入怀中。谢清欢抱着她,只是腾身躲闪,不愿与黑影相战。
凛冽的魔气刮过,外面的魔物尖叫声此起彼伏。
江念被谢清欢护在怀中,自然无恙,只是看着青年一点点苍白的脸,不由自主皱起眉,对他总喜欢自己冲到前面很不满。
终于,在看到魔气刮破谢清欢的手背,鲜血溅落时,江念一把推开他,从他怀中跳出,袖中长剑颤动,笔直朝黑色人影刺去。
谢清欢唤:“念念,她是九华。”
江念剑出如虹,根本不管对面是谁:“她九华,我还八筒呢。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两下就好了。”
谢清欢深深叹口气,站在江念身侧,出手召出灵火,火龙笔直袭往魔气凝成的女子。
灵火快烧上魔气时,那袋青鸾遗骨突然飞至空中,冲到女子身前,钻入灵火中。
谢清欢瞪大眼睛,来不及收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遗骨被凤凰火点燃,玉白骨珠在空中飞旋,逐渐融化,变成一把剑的模样。
女子突然抱住头,凄厉地尖叫。
地面剧烈晃动,碎石滚落,江念脑仁阵阵发疼。
谢清欢抱着少女,把她按在怀中,捂住她的耳朵,口里着什么,但尖叫声太刺耳,江念听不清,只想拨开他把他护在身后。
“叮当”。
火焰包裹着一把雪白的长剑,坠在地上。
尖叫声戛然而止,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江念耳朵仍在隆隆响,抓住谢清欢的手,大声问:“你没事吧?”
谢清欢也大声回:“念念,你什么?”
江念:……
缓了一会,两个人总算摆脱超大分贝的交流方式,再次看时,好好的石窟变得一片狼藉,青鸾遗骨与刚才躺着的女子俱不见踪影。
前方的黑暗里,忽而传来泠泠的琴声。琴声悦耳悠扬,如仙乐飘飘。
江念瞪大眼睛,自然听出这是谢清欢常常给自己弹的那首结契之音,是独属于青鸾的音乐。
他们顺着琴声来到冰壁前。
血蝶停在冰晶上,萤光闪烁,冰壁之中,出现两道身影。
青衣青年跪坐在地,低头抚琴,一位白衣女子在和歌而舞,长袖翻转,如流风回雪,莲花旋动。
隔着冰壁,看不清他们的面容,然而江念望着里面歌舞翩翩,竟有些呆住,只觉得美好。
一曲奏罢,她仍有些回不过神。
青年抬起脸,慢慢走近,朝他们望过来,“鸾,你们来了。”
谢清欢:“嗯。”
离得近了,江念看清这人的五官。青年亦是容色胜美,不似谢清欢清冷,而是极为精致昳丽,柔美异常。
她看见青年腰上宝剑,微微皱眉,“是你?”
青鸾果然一个赛一个绝色,她心中感慨,其仪脸上烧伤的痕迹消失,露出玉骨冰肌,完美容颜,让她忍不住多看了看。
谢清欢不着痕迹站在她身前,挡住她的目光。
江念:……
心眼的鸟!她伸出手指戳谢清欢的背,声骂。
其仪微笑:“鸾没有出事,我们就放心了。”
谢清欢皱眉,眼神带上淡淡忧愁,“前辈,我带你离开,你出来吧。”
江念被他挡住,看不见其仪,只能听见他惆怅笑道:“走……不走了,留在这儿吧。”
“九华的主人曾许诺,日后每隔千年,便会回人间看她一次。我的主人也曾许诺,永远不会放弃我。”他声音轻如叹息,没有怨憎,只有无限的伤感,“她留在人间,等了数个万年,依旧没有等到他回来。”
江念从谢清欢身后探出脑袋,直白地:“往好处想,不定他死了呢!”
着,她忍不住多看两眼,心中赞叹青鸾的美貌。谢清欢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幽怨地盯着她。
江念声道:“你最好看。”
谢清欢脸一红,磕磕巴巴地自谦:“……也比不上前辈他们。”
“比得上的比得上的。”江念漫无边际地夸,把自己家的鸟夸得晕乎乎来不及吃醋,便再次望着其仪,“你不同我们出去吗?”
其仪:“我不过是一缕执念,出去了,又能到哪里呢?”他侧身让开,方才跳舞的白衣女子从黑暗中走来,站在冰壁前。
江念一怔:“九华神君?”
很快她意识到,眼前清丽脱俗的女子,也不过是昔日神君死前留下的一抹执念——她大抵是很想再见自己的主人,所以一直不肯消散,最后被魔气侵染成如此模样。
女子低头,指着自己胸口,那儿有道横贯的伤口,通黑魔气从中涌出。
“这儿是天枢峰,”她的声音玉碎般悦耳,“对不起,我没能封印好魔渊。”
江念又气又心疼,“你们青鸾,怎么老是这样?对不起做什么,难道你牺牲这么多年,只是出了点差错,就有错了吗?”
九华抬眸,朝她温柔笑了一笑,“鸾的主人,真的很特别呢。”
其仪附和:“鸾运气真好呀。”
谢清欢脸微微发红,挺起腰板炫耀:“她自然是最好的!”
三只青鸾好像忘了自己处于何种境地,盯着江念轻声夸赞,他们的声音都很好听,仙乐一般,但这样的情景,让江念觉得自己身在森林里,旁边三只鸟围着自己嘁嘁喳喳地叫。
三倍的美颜冲击,三倍的仙音萦绕。
江念被夸得有些轻飘飘的,揽起袖子,“那把这里凿穿,我们一起出去吧!”
嘁嘁喳喳的鸟叫声戛然而止。
谢清欢勾了勾江念的手,“念念……”
江念茫然:“怎么了吗?魔渊我和师兄联手就能封印,其他再想办法,总是有办法的。这关乎天下苍生,就是天下苍生的事,应该我们一起承担!”
没必要牺牲青鸾的性命。
牺牲不是他们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