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没有伊斯拉木大清早的骚扰,明皎难得睡了个舒心觉。
她自卧房中柔软的床铺上醒来,窗外阳光大片地撒入,看着就格外的赏心悦目。
她伸了个懒腰,问前来服侍的润润:“没有什么不该来的人找我吧?”
润润呃了一声,不确定地问道:“燕丞相算吗?”
明皎一顿:“燕丞相?”
穿衣洗漱完毕,明皎打着哈欠走入会客厅,果然见燕冢正坐在里面,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杯,还有个一直留守公主府的侍女,正战战兢兢提着茶壶,大概是在犹豫要不要添茶——虽然那茶杯还是七分满的状态,显然燕冢并没有喝过。
不过哪怕是近乎出神的状态,燕冢依然是背脊挺直,半张脸笼在阴影中,静如画中仙人。
的确是世家子弟从刻进骨子里的教养。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而后便站起来朝明皎行了个礼:“见过”
明皎连忙伸拦他:“打住!”
她抖了抖身上鸡皮疙瘩,清早那点瞌睡差不多都醒了:“你突然搞这出干嘛?怪瘆人的。”
燕冢:“”
“行了,”明皎搓了下臂,“所以大清早的你来干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搬到这里来了?”
燕冢言简意赅:“道歉。”
明皎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要我道什么歉?”
燕冢:“我、、我、来、找、你、道、歉。”
他有些别扭,但还是坚持着直视明皎的脸:“之前傲风寒梅图的事我查过了,确实不是你做的脚。”
“那日是我莽撞,未分清青红皂白便来质问你,”燕冢抿唇,“这几日我已将事情查清楚了,总之——”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明皎的眼睛再一次睁大。
“你什么?”
燕冢语气郑重:“我,对不起”
明皎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再一遍?”
燕冢深吸一口气:“抱歉”
“再一遍!”
“——明皎你够了!”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明皎连道,“我这不是看你道歉稀奇嘛!”
她啧啧道:“跟铁树开花一样!”
燕冢表情微恼:“我在跟你正经的!”
他又深呼吸一次:“我已经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当时不该冤枉你,此事是我武断,所以,对不起。”
明皎终于歇了插科打诨的意思,也有点不自在地摆:“算了,没什么。”
“这件事我也有疏忽,”明皎也开始检讨起了自己,“当时三皇兄答应得那么干脆,我该问清楚的。”
再不济,好好检查下那幅画,应该也不难发现问题。
燕冢跟着抿唇,明皎生怕俩人再下去就变成了学生互相检讨大会,连忙出声岔开话题:“所以你到底哪里过敏了?严重吗?”
燕冢道:“过敏的不是我。”
不过过敏那位是真的挺严重,一连告假四五天,他远在洛京都听到了不少风声。
只是还好的是这纰漏不算太大——管朝虽然查到了问题出在那画上,不过一来傲风寒梅图的来历捅出去不好,二来自己名声在外,管朝并不敢直接和自己对上。
甚至于对方还以为这是燕冢的警告,双方略微交涉以后,此事也便算摆平了。
明皎好奇道:“不是你?那是谁?”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你之前找我要画的时候不是的你自己喜欢吗?可你又没过敏——你当时是骗我的?!”
燕冢捂唇轻咳一声,耳根染上浅淡红色。
明皎冷笑:“呵,男人。”
她见燕冢一副闭死了嘴巴的样子,心知这怕是牵扯到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旋即轻哼一声,倒也不再追问下去:“你今天这么一大早过来,用过早膳了吗?”
燕冢委婉道:“今日要上朝。”
明皎长长地噢了一声:“那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燕冢摇头,脑子里倒是很古怪地想到——今日是七夕,他能有什么安排?
明皎又问:“那你还留在这里吗?”
燕冢狐疑看她:“你有事?”
明皎淡定道:“没什么,我还没用早膳,你要是不走的话我给你表演一个当堂吃早饭?”
燕冢:“”
按照礼数,他应该当即告辞,但不知道为什么,燕冢在迈脚的那一刻突然收回脚步,然后转了方向,泰山不动般坐下,看向明皎:“也可。”
他甚至还浅淡地扬了下嘴角,以示自己的乐意。
明皎:“!”
她面色复杂:“燕卿,你学坏了。”
燕冢:“咳咳。”
狂言已经放下,明皎当真就坐在燕冢对面用起了早膳,不过鉴于这气氛古怪,明皎其实也没能吃得太香——虽然燕冢也不怎么自在。
她食不知味地喝了半碗粥,终于觉得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
于是明皎拈起一块糕点,朝燕冢眨眨眼:“早朝挺费力气的吧?你也来一块试试?”
“来,我喂你,张嘴,啊——”
燕冢脑海中霎时闪现出那日明皎的“带儿子”言论,天灵盖开始发麻:“不必,我不饿。”
明皎道:“那怎么能行?你是瞧不起我的心意吗燕卿?”
燕冢整个人呈战术后仰姿势:“真的不用。”
明皎拍了下桌子桌子,半个身子都朝那边探过去:“不行,你今天必须得吃!”
燕冢当场站起来往后一退:“明皎你不要得寸进尺!”
明皎跟着站起来:“大胆!竟敢直呼本宫大名!”
“你今天不是来道歉的吗?拿出点诚意来啊!”
两人差点在会客厅内玩起秦王绕柱走,守在这里的侍女侍卫们也不敢上来拉架,最后还是门房匆匆来报:“有人来找丞相大人!”
跟着就有丞相府的仆从进来,连连朝燕冢道:“大人不好了!有消息传来裘老病重!您快过去看看吧!”
明皎在短暂的怔愣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裘、裘老病重?”
之前不还见老人家活蹦乱跳的吗?
燕冢已经收敛所有神色,直直朝那仆人走去:“走。”
虽未曾有言语表露,但焦急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明皎自然也不会拦,她甚至还想跟上去一起:“怎么回事?前几日不还见他老人家挺好的?”
不过碧秋拦住了她:“公主殿下,您早膳还没用完呢。”
“而且您忘了吗?今日您还与钱姐她们约了一起逛七夕庙会,一声招呼不打的怕是不太好。”
明皎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与人有约——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和钱巧曼建立起了身后的革命友谊,连带着也渐渐开始融入洛京的贵女圈子,前两日便有人发起邀约,大家可以一起逛逛庙会。
明皎向来热爱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尤其到时候那伊斯拉木肯定不好意思缠上来,所以当即就答应下来。
眼看着快到约定的时辰,明皎思索一阵,先派了听雪带上些药材去芦花书院探望。
若是情况实在很严重,那她肯定是要亲自去看的。
速度飞快地把早膳用完,明皎收拾完毕,上了前往集合点的马车,心中却仍有些放心不下——听雪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虽有“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的法,但明皎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都人老了容易摔跤,裘老他该不会是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跤吧?
马车到达了她们先前约定集合的地点——洛河边沿一座酒楼处,钱巧曼已经在那里等候,朝明皎招招:“公主殿下!”
明皎走过去,也同其他几个到了的贵女彼此问了好,随即走到钱巧曼旁边,低声问她:“你你家阿言今日去上课没?”
钱巧曼有些疑惑道:“自然是去了的,来今日是七夕,街上热闹,阿言还抱怨书院连假都不给他们放呢。”
明皎又问:“那你有没有收到裘老那边的什么消息?”
钱巧曼摇头,表情迷茫:“什么消息?”
明皎几乎是用气音道:“我听到消息,裘老病重!”
钱巧曼也是一惊:“病重?可昨日阿言回家时也并未透露裘老有什么异常啊!”
明皎正想自己亲耳听见丞相府的人,但转念又觉得这么一讲也解释不清,索性跺脚道:“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要不今天的活动我不参加了,怎么着也得去看看老人家啊!”
钱巧曼扫视左右一圈,眼下又陆陆续续有人来,她思索片刻道:“裘老是阿言的老师,若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也理当前去探望,你若要过去,我和你一起。”
明皎点点头,正要同左右一声告辞,却听见不远处又有人喊她:“公主殿下来参加咱们的聚会,可真是稀客呀!”
她扭头望去,只见俩熟人正立于对面——孟秀媛、吴诗亦。
孟秀媛,那个在跑马场大声指责明皎以强权压迫她“燕大哥”的那个。
吴诗亦,那个在栖雁山凉亭把明皎认成女鬼的那个。
简而言之——老仇人了。
萧水悦和尹青柔都还没瞧见影子,倒是那日和吴诗亦一起被抓包的易菁在场,满脸都写着“作你的死去吧别拉上我就行”。
明皎急着走,没什么耐心和她们打太极,倒是钱巧曼看向那两人,语气冷静:“我记得孟姐和吴姐先前没过要来。”
孟秀媛脸色还有些白,声音偏:“我以为来者是客这个道理钱姐应该懂才是。”
这俩人又往这边走,径直拦在明皎面前:“是大家招待不周了吗?公主殿下这般急着走作甚?”
——不把这两个家伙退是不行了。
明皎响亮地冷笑一声:“孟姐,你的病已经大好啦?”
趁孟秀媛噎住的间隙她又转向吴诗亦:“吴姐,那日我大皇兄把你赶走你应该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吧?”
她满脸歉意:“我的本意绝对绝对不是要那般羞辱你的!”
然后摇摇欲坠的变成了孟秀媛和吴诗亦两个人。
明皎轻松伸拨开她们,拉着钱巧曼便要离开。
后方却传来孟秀媛有些焦急的声音:“且慢!”
还有完没完了?
明皎并不欲理会,于是脚步不停,只不过那头吴诗亦却继续道:“公主殿下,先前几次是我们”
明皎走出酒楼门口,却见听雪正立在外面,她一看到明皎,当即也高兴地跑了过来:“公主”
明皎抓住她的就问道:“裘老怎么样了?”
听雪道:“裘老没什么问题,是”
明皎没听她后面那半截,松了口气以后立即转了回去,正巧有几个贵女追出来,孟秀媛和吴诗亦正是其中打头的。
吴诗亦也才正好把刚刚的话完:“先前几次是我们对公主殿下多有冒犯,希望公主殿下能原谅我们这次聚会也是我们为了向公主赔罪参与组织的,之前怕您生气才没有透露。”
孟秀媛憋红了一张脸,似是真的极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别走,给我们一个会?”
明皎慢吞吞道:“噢?给你们一个会?”
“是的!”孟秀媛连忙点头,“我们还准备了不少节目,专门向您赔罪的!”
明皎抬抬下巴,显得有些傲慢:“什么节目?”
吴诗亦当即报了一串名字出来,诸如什么幽兰曲羽衣舞,明皎虽然对其毫无感觉,但光看周围贵女们惊叹的表情,也能猜出怕是真的下了些血本。
明皎却眉头一皱:“我不喜欢。”
“那您喜欢什么样的?”吴诗亦连道,“我们可以现在准备。”
明皎唔了一声:“我想看西域舞娘跳肚皮舞。”
孟秀媛、吴诗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