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燕冢的表情足足龟裂了三秒。
史奶娘更是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面、面首?”
她目光不住在燕冢上下扫过:“老身听公主殿下还没有议亲”
明皎:“嗨,不就是因为还没议亲嘛,所以他的身份才见不得光,才更依赖于我呀。”
听上去有点道理,但又很没道理。
燕冢:“”
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修养是越来越好了,这个时候竟然都能忍耐着不发火,憋屈至极道:“您就是了。”
史奶娘:“好、好的。”
她先让李阳退出去守着,又仔仔细细检查了门窗,而后才叹道:“事情来也并不复杂,当年老身在高府上当奶娘,原也没有掺和到朝廷是非当中的意思,只是”
着她的思绪便飘到那年开春之时。
高以过在前一年的业绩考评中表现出色,如今已被调回洛京任职。他在京中置办了气派的大宅子不,好事也成双,高以过的儿媳诞下了麟儿,而史奶娘也是那时被找入高府的。
因是长孙,高以过连带着对奶娘们都很大气,是以史奶娘对待这个孩子十分尽心,对这个高大人也是崇敬有加。
来也是巧合,那夜孩子没有哭闹,睡得意外的香,史奶娘半夜又觉得尿急,便起身去寻茅房。
她当时来高府还没有多久,加之夜晚,对府上道路也不熟悉,七弯八拐之下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只是听见不远处有人话的声音。
“近日洛京涌入不少外地百姓,向大人托关系打听到,其中不少都是从葛州过来。”
“照这个情形下去,葛州的事情怕已经是纸包不住火了。”
“那、那我家大人?”
“向大人若是有能力,自然会全力保下高大人,但只怕现任的葛州州牧是个不中用的,两下就会招出高以过来。”
噗通!
“大人,还望保下我家高大人一命!”
一句末了,那人又声音急切道:“这些年我家大人给向大人进献这么多钱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我也知道,向大人背后站的是”
第一道声音又惊又怒:“你万万住嘴!”
那人才又将字句含糊进肚子里:“向大人若是想,一定是可以保下我们家大人的!”
前面那人沉默片刻,方才冷笑:“你不用来威胁我。”
他慢悠悠道:“其实也不怕告诉你,事已至此,葛州案爆发是必然的了,圣上多半会将此事交给燕开诚处理,他的公正严明也是出了名,高以过身为上任州牧,到时候定然是逃不掉的。”
“而你们这些高府上的人,也通通难逃罪名。”
“不过其实事情也并非没有转圜余地——高以过难逃一死,你们却还有会。”
“只要,你想法子稳住高以过,并且让他在最后招出现任大司农,步安南即可。”
年轻的奶娘大着胆子透过层叠的密林看过去,只见其中一人隐隐约约做了个指天的动作。
“只要你们高大人发挥出了应有的价值,我们家主子自会做出最大的努力回报的。”
史奶娘神情恍惚叹了口气:“后面的东西老身零零碎碎听了一些,但因害怕被发现,很快就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
“老身虽然对朝堂斗争不懂,但也知道高府怕很快有场大祸来临,于是刻意洗了几次冷水澡,就因为生病无法照顾高家长孙而被辞退,不过老妇还是不放心,才带着一家子都迁往江南。”
“后面葛州案爆发,步大人果然被牵连其中,老身才意识到,那果然是场阴谋。”
燕冢紧紧盯着史奶娘:“向大人?”
他又问:“你听见他们的那向大人背后是谁了吗?”
史奶娘目光疑惑看向燕冢,或许是在想一个面首为什么话这么多。
还是明皎又催促几句“您但无妨”,史奶娘才犹犹豫豫道:“老妇并没有听得很清楚,只听见其中,似乎,是有一个二字。”
“时间已经很久了,可能记错了也不定,”史奶娘道,“怎么会有人名字里带个二字呢?”
燕冢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那便没错了。”
他问:“除了当年你听到的那番对话外,可还有别的证据?”
史奶娘这次是真的疑惑地顿住了:“这位公子,你为何”
明皎插嘴道:“史奶娘你放心,我这面首生平爱好就是破案,这种阴谋诡计他最喜欢了。”
燕冢:“”
史奶娘:“”
史奶娘仔细思索了一番,最后才摇头道:“老妇也不过在高府待了一个月的时间,更多的确乎是不知道了。”
如此倒也不奇怪,不过若是证据缺失,想要翻案定然不是件容易事了。
燕冢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又问史奶娘:“不知你们可愿从这里去公主府做工?”
史奶娘一愣。
明皎:“诶?”
燕冢道:“你们母子知道的事情不算少,我担心有人会察觉到你们的存在,为防万一,不如去公主府上,也好就近保护。”
罢他似笑非笑转向明皎:“公主殿下不是很宠在下这个面首吗?怎么,连这点事都不答应在下?”
他今日穿的一身淡青常服,上有竹纹刺绣,气质淡然出尘,此刻眼眸微眯,又多一丝妖异的美感,看上去还真有点男宠的味道。
明皎晕头转向,当即一点脑袋:“没问题!听你的!”
燕冢笑起来:“那便多谢殿下了。”
明皎:啊我死了。
她平复了一会儿自己乱跳的心脏,转向史奶娘,问道:“那我之后便派人过来?”
史奶娘拘谨道:“实在是太麻烦公主殿下了呃,还有这位公子。”
明皎连连摆:“不碍事不碍事,那就这么定了。”
燕冢也道:“今日了解良多,多谢。”
两人便同史奶娘和李阳提了告辞,离开。
出了院门,明皎就迫不及待问:“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抱怨了一句:“你和史奶娘的对话跟打哑谜似的,我听都听不懂。”
燕冢表情沉沉,闻言倒是有些讶异:“你没听明白?”
明皎道:“我该听明白吗?阿嚏!”
“所以,”她猜测道,“还真有人名字里有二?”
她拼凑了一番从史奶娘那里得到的零碎信息:“向——向二?”
燕冢:“”
皇室中真是难得有这样的“聪明人”。
他道:“你想想,宫中有哪位贵人姓向的?”
“贵人?哪里有贵人?”明皎嘀咕道,“我就知道有个贵妃姓向,她儿子还坏得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等,”明皎眼睛猛地瞪大,“二、二史奶娘的是二皇子,明宇?!”
燕冢嘴角弯了弯:“还不算太笨。”
他道:“向贵妃本名向雨璇,其兄长名为向长平,原先的官位并不如何高,只是此人长袖善舞,借着自己妹妹和外甥的关系,与各大权贵都还算交好,葛州案爆发时为大司农丞,在舅舅被定罪后,自然而然便被升为了大司农,这一坐,便是到了现在。”
燕冢讽刺道:“所谓灯下黑,也不过如此了。”
他竟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表面看上去兢兢业业、无功也无过的现任大司农,背后竟藏着如此深的心。
燕冢深吸一口气,道:“陪我走走吧。”
明皎连忙追了几步上去:“行啊等等,不对啊,之前照你所,当时不是父皇他,怎么现在又和二皇兄”
两人沿着巷子外的街,如散步一样漫无目的往前。
大抵是昨夜大雨的缘故,现下天边的乌云已经散尽,只剩下大片大片澄澈的蓝色,阳光几近温柔地洒下,普照大地。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燕冢沉默了一阵,方才垂眸道:“最后顺水推舟将罪名推到步家的人是寿和帝,但他若能未卜先知到这一步,也不至于放任葛州案闹大成那样。”
明皎迟疑道:“所以”
“所以,”燕冢道,“向长平以职务之便,联合尚在葛州的高以过大肆敛财,后来纸包不住火,葛州案爆发,高以过是保不住了,所以他便想出这样一招妙计。”
他声音透着种奇怪的讽刺:“利用寿和帝本就看不惯步家世族做大这一点,祸水东引。”
“先将高以过抛出去,然后又让他招出时任大司农,寿和帝查人不明,只要时间拖得够久,他便不会认为高以过背后还有人,这个时候高以过又抛出了让他满意的条件,能打压世族,他自然乐得咬下这块诱饵。”
“最后高以过处斩,步家没落,高家剩下人等却几乎没有被牵连的——这便是帝王宝座上那位给出的报酬,”燕冢唇角浮现冷笑,“不过藏在背后的另一位可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他冷冷吐出另一番结果:“葛州案后五年内,原本逃得一命的高家众人,便先后因各种意外死去。”
也不知那曾经轻信了明宇下的人,是否有过片刻后悔。
燕冢讽刺道:“只可惜了当年那燕廷尉,以为自己是在为效忠的君主鞠躬尽瘁,谁知——不得不,他们那一番谋算是真的很有皇室风范。”
虽然这话一出去他便有些后悔。
明寒漠和明宇极尽无情冷漠,可明皎不是那样的人。
燕冢眼角余光敏锐注意到旁边的人停下脚步,他心中下意识发紧,还不待些什么挽回的话,下一瞬便感觉自己被一片柔软包围。
——是明皎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