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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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驶进亲仁坊的坊门,沈青葙独自坐在车厢里,听着车外满耳朵的长安乡音,百感交集。

    在十二岁跟随阿耶去云州之前,她都是在长安城中度过的,沈氏故土虽然远在吴兴,但自从曾祖进京为官之后,沈家这一支便在长安落户,她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在她心里,长安就是她的故乡。

    长安城的坊市街巷她都如此熟悉,沈家居住的靖安坊,韦家所在的崇义坊,乃至裴府所在的安邑坊,都是她幼时玩耍行动过的地方,唯独亲仁坊,她从不曾来过,只是没想到,头一次踏进此处,竟是在这种情形下,以这样难堪的身份。

    “沈娘子,到了。”郭锻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

    沈青葙从窗户缝里向外看去,是座独门独户的院落,远离坊街,左右两侧都有一大片竹园与相邻的房舍隔开,各不相扰,煞是清幽。

    亲仁坊紧挨着安邑坊和东市,距离皇城也不远,如此一来,无论归家还是上朝都很方便,况且这宅子闹中取静,并不会引人注意,沈青葙垂下眼皮,所谓金屋藏娇,大抵正需要这么一处隐蔽又方便的宅子吧,想不到玉裴郎对这些风流手段,竟也如此在行。

    车子驶进大门,内里的车道铺着大片的青石,人行的路则铺着白石,四围一带粉墙,正中的青砖台基上是一座方方正正的正堂,边上种着一株高大的合欢树,此时花已落尽,唯有剪纸般细碎的枝叶映着阳光,在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

    沈青葙转过脸,合上了窗户,从今往后,她就要在这里住下了么?这一住,会是多久?

    车子驶过外院,内院的垂花门前两队婢女连忙上前迎接,为首一个干净俏丽的婢女开车门,含笑向沈青葙行了一礼:“沈娘子,奴是花茵,郎君命奴来服侍娘子。”

    另一个捧着巾帕的婢女跟着行礼:“奴是新荷,也是来服侍娘子的。”

    沈青葙点头示意,伸出了手,花茵连忙上前扶住,新荷取了几垫在车下,沈青葙踏着几慢慢走下车子,穿过垂花门,内里是一座巧精致的两层内堂,沿着内堂门前的白石路走去,回廊正中一排五间青瓦绿窗的房舍,婢女开镂刻着宝相花的大门,花茵恭敬道:“郎君请娘子就在这屋歇下。”

    这屋却是,女主人的正房。沈青葙定睛看了片刻,迈步跨进门槛。

    明窗净几,红毡铺地,落地大花觚中插着一支枝叶扶疏的木槿,清雅中透着富贵气象。花茵早命令婢女们抬来热水,又送上换洗的衣服,轻声问道:“娘子可要沐浴更衣?”

    沈青葙点点头,在妆台前坐下:“新荷,你来帮我拆了发髻吧。”

    濯发浴身,洗去一身的风尘,换上新裁的衣衫,婢女们退下后,屋里安静下来。

    沈青葙靠着凭几坐在窗下,微凉的风透进来,吹动未干的长发,她想裴寂分明没让人给她量过身量,可这新裁的衣衫,怎么会这样合身?

    他仿佛时时事事都能料到,在他面前,她几乎就是个稚弱的孩童,毫无招架之力。

    沈青葙慢慢擦着头发,不由想到,这时候他大约正在面圣吧?当着那位天纵英才的圣人,这件案子,他会怎么?

    大明宫紫宸殿内。

    神武皇帝看了眼裴寂,道:“朕听,你带了个美貌女子回来?”

    裴寂躬身站着,并不分辩:“是。”

    神武帝眼中透出了几分笑意:“想不到一向不近女色的玉裴郎,居然有这份闲情逸致!”

    他话锋一转,带出了几分威压:“朕还听,那女子是涉案之人?”

    “云州长史沈潜的女儿,沈氏十一娘。”裴寂神色不变,从容答道,“沈白洛拒捕伤人时,她就在场。”

    “你倒是老实,”神武帝坐在榻上,把玩着玉棋盘上的琉璃棋子,闲闲道,“既是涉案之人,为何不送交府衙?”

    “右卫中郎将齐云缙见过她的容貌,几次下手强夺,”裴寂道,“臣不敢贸然把她送交府衙。”

    “哦?”神武帝道,“昨日齐云缙来过,倒是没听他提起过这事。”

    “臣对陛下,一向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寂应声道。

    那就是,齐云缙在御前话不尽不实了?神武帝笑起来,神色中带出了几分调侃:“听你一路上与那女子同吃同住,怎么,这也是查案所需?”

    裴寂低头不语,半晌才道:“佳人在侧,臣不能不动心。”

    神武帝笑出了声。

    屏风背后,应长乐红唇一撇,俯在惠妃耳朵边上道:“我还道裴寂跟那些臭男人不一样,原来也是一丘之貉!”

    “男人么,有几个不爱美色?”惠妃笑笑地拍了拍她。

    “早上在崇仁坊碰见时,倒是没注意队伍里还有这么个女人。”应长乐道,“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我就去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能迷住玉裴郎。”

    惠妃看她一眼,道:“早先你阿耶问你嫁不嫁裴寂,你不是不愿么?”

    “我才不要再嫁人呢,就算是玉裴郎,也比不上我这份自在。”应长乐咯咯一笑,“再,长安城里这些子弟,有几个不怕我手里的鞭子?难道裴寂就不怕我性子起来,抽他一顿?”

    “你呀!”惠妃无奈地瞪她一眼,“待会儿好好跟你阿耶认个错,康毕力再不成器,那也是你阿耶给永昌挑的郡马,你当街抽他一顿,岂不是扫了你阿耶的脸面?”

    “知道了,待会儿我就给阿耶认错去。”应长乐偎依在她怀里,道,“永昌也是不争气,堂堂一个郡主,被个胡种了都不敢还手,要不是看在从的情分上,我才懒得管她!”

    屏风外面,神武帝隐约听见了内里的话声,轻轻咳嗽一声,敲了敲手中的棋子。

    屏风里顿时没了声音,神武帝拨弄着棋子,许久才道:“杜忠思跟太子,是不是私下里有来往?”

    屏风里,惠妃下意识地向前靠了靠,凝神细听。

    “没有。”裴寂很快答道,“是臣听杜节度正好派人护送亲眷去太原,臣一点私心,担忧齐云缙再来夺人,所以着陛下的旗号向他求助,借来三百士兵。”

    他一撩袍角,跪倒在地:“臣自知因私废公,请陛下责罚!”

    屏风里,惠妃轻哼一声,低声道:“喂不熟的狼!”

    神武帝唇边笑意幽微,只管拈着棋子拨来拨去,许久才道:“你去御史台交接吧,这案子,以后你不要再过问了。”

    “陛下,”裴寂忙道,“此案头绪颇多,几个重要人犯又都重伤昏迷,交接只怕要很花些功夫,待交接完毕后,臣还要去东宫向太子复命,等一切办完,只怕已经宵禁了,臣斗胆向陛下求一道出门的令符。”

    “福来,给他一道出门令符。”神武帝吩咐着,突然又道,“慢着!”

    骠骑大将军、内侍赵福来刚拿起令符,听见神武帝的吩咐,忙又站住,就见神武帝眉梢一抬,看向裴寂:“只怕不单单是想要出宫门吧?”

    裴寂低了头,犹豫一下才道:“还请陛下在家父面前替臣遮掩一二。”

    神武帝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摆手道:“福来,给他吧!”

    赵福来含笑递上,裴寂双手接过,行礼告退,神武帝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福来,去查查关于杜忠思的事裴寂有没有实话。”

    他转过头,向着屏风里面扬声道:“长乐,出来吧!”

    “阿耶,”应长乐闪身出来,笑着扑进他怀里,“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神武帝板着脸,假意训斥道,“你哪次闯祸以后不是这么的?”

    “阿耶,”应长乐扯着他的袖子,撒起娇来,“都是康毕力欺人太甚,为着那个胡姬的挑唆,居然了永昌一耳光!你是没看见永昌那幅可怜相,嘴角都出血了!”

    “你这孩子,”神武帝眼睛看着从屏风里面走出来的惠妃,摇了摇头,“这么大了,还是这么胡闹!”

    惠妃上前拉过应长乐,柔声道:“好了,永昌不做声那是懂事,康显通手握重兵,在边陲很有人望,永昌与康毕力结亲,是你阿耶给康氏一族的恩典,如此康显通才能更加尽忠皇室,报效你阿耶。”

    神武帝点点头,道:“永昌这孩子很懂事,福来,传朕谕旨,给永昌郡主加实封一百户!”

    “我也凑个趣儿,”惠妃笑着道,“把我那套红宝石的头面给永昌吧,长乐,明日你亲自送过去。”

    “是。”应长乐恭敬答应了,跟着一转身,又扯住了神武帝的袖子,“阿耶,方才你裴寂要令符不止是为了出宫门,那是为什么?”

    “裴寂没让沈十一娘回家,把她安置在亲仁坊外宅里。”神武帝笑起来,“这个裴寂!”

    应长乐沉吟着,许久才扯了下嘴角:“好个玉裴郎!”

    亲仁坊内。

    日色西沉,屋里的光线暗下来,花茵上前问道:“娘子,要掌灯吗?”

    沈青葙看着窗外渐浓的暮色,摇了摇头:“不必。”

    她渐渐生出一丝期待,再有一个时辰不到,城中就要宵禁,也许今夜,他回不来呢?

    日色一点点向西,终于是看不见了,天边的金红色变成蓝紫,又变成蓝灰,最后彻底成了一片灰黑,咚咚咚,宵禁的鼓声一下接着一下,沉沉地敲响了。

    沈青葙一颗心随着鼓声,一点点安稳下来,合衣躺在床上,嗅着衾枕间淡淡的梨花香气,渐渐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忽地传来一声轻响,门开了。

    作者有话要:  开了个古言预收,可爱们收一下吧,《夺娇》:

    秦失其鹿,天下逐之。

    崔拂的夫家,便是逐鹿中惨败的一方。

    城破之时,夫婿全家被逮,破城的主帅长平王萧洵,指名要她。

    崔拂独自踏着落雪走进金殿时,认出了眼前的萧洵,三年前她在大雪中救下的那个男人。

    他眉眼浓郁,被兵刃磨得粗粝的手捏起她的下巴,语声低沉:“夫人,以你一身,换你一家人。”

    崔拂不能拒绝,受尽折辱。

    终于逃出时,她发现,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

    萧洵始终念着救他的那个少女。

    他想了她整整三年,再相逢时,她成了别人的妻,为了夫婿的性命,跪在他身前求他。

    萧洵答允了她,又在情浓时受她算计,死在她芙蓉榻上,尸骨无存。

    萧洵重生在破城之时。

    萧洵决定,从一开始,便夺了她,锁住她。

    排雷:1.前期强取豪夺、带球跑,后期追妻火葬场

    2.主角不完美

    3.架空隋唐,正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