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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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鼓一声接着一声,响了又停了,跟着是更鼓,顺着夜风遥遥传来,凄凄清清,长长短短。

    檐下的铁马乱响起来,凤尾竹细碎的影子合在一处,又被风吹散,沈青葙拢紧了披风的领口,心里一点点冷下去。

    看来今夜,他是真的不来了。

    她一再推脱犹豫,心存侥幸,他大约也是,要晾一晾她了。

    “娘子,已经二更天了,要么回去吧?”花茵近前轻声劝道。

    “花茵,”沈青葙喑哑着声音,低低道,“给我找把剪刀。”

    太子左春坊中。

    崔白翻看着卷宗,向裴寂道:“奇怪,今天杨夫人竟没来闹?”

    “今天她要出门时,车子一连坏了三辆。”裴寂淡淡道,“后面求了一卦,道她流年不利,冲撞六丁神,近来不宜外出。”

    崔白便知道是他动了手脚,眼中流露出笑意,点头道:“这车子真是善解人意,坏的恰到好处。”

    “裴中允,崔舍人,”姜规匆匆走来,“陛下将案子交给范温鞫讯,由周必正辅助,范温已经连夜往河间郡公府拿人去了!”

    裴寂心中一沉。御史中丞范温,出了名的酷吏,近来与惠妃颇颇有些来往。

    神武帝一向耳聪目明,若不是有意,又怎么会用他来鞫讯?

    “子墨,”裴寂站起身来,“你速速去向赵骠骑探探口风,我出去一趟!”

    赵福来原是犯官子嗣,净身入宫前曾受过崔家的恩惠,是以暗中多曾关照崔白,崔白连忙应下,又听裴寂向姜规问道:“姜常侍,你见过杨刺史了吗?”

    “一个时辰前匆匆见过一面,”姜规道,“杨刺史还是一口咬定并没有盗卖。”

    “你想法子抢在范温前头再去见他一面,告诉他是范温鞫讯,”裴寂冷冷道,“他若是再不实话,那就由不得他了。”

    三更时分,裴寂敲开了裴适之的房门。

    裴适之披衣秉烛,皱眉道:“什么事?”

    “大人,”裴寂倒身下拜,“东宫危矣!”

    裴适之停顿片刻,才道:“用范温鞫讯的谕旨,乃是圣人口述,我亲笔拟写,三郎,此案不难断,难的是窥探天意。”

    裴寂在一刹那间,窥见了天意的一点真容,他算到了一切,唯独算错了神武帝对太子的父子亲情。

    “静贤皇后故去已经十一年了,”裴适之声音低沉,“三郎,世事变迁,人心尤其容易改变。”

    静贤皇后,神武帝的发妻,太子的生母。裴寂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大人,以幼废长,以庶乱嫡,乱之始也!太子仁厚,纪王软弱,惠妃偏私,储位一旦动摇,国将危矣!”

    裴适之久久不语,末了低声道:“苏相公与范温有些嫌隙,范温心热急进,觊觎相位久矣。”

    苏相公,刑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苏延赏,在朝中从无朋党,素有孤直之名。裴寂会意,向裴适之深深一拜,道:“深谢大人指点!”

    兔走乌飞,转眼已是第二天。

    三省六部消息灵透的官员,都已经知道范温连夜拿了杨万石的一个兄弟两个门客,与杨万石一同拘押在御史台狱讯问,更要命的是,这三个人在拷之下已经供出了许多内幕,范温正循着线索,在城中四处拿人。

    一时间人人自危,昔日与杨家走得的近的,要么闭门在家处理断后,要么四处请托关系,急于向范温示好。

    沸腾反复中,唯有东宫按兵不动,愈发引得众人莫测其情。

    “陛下,杜忠思半个月前遣四百兵去博昌接他一个门客的家眷,裴寂向他借的,就是这些兵,”齐云缙凑在近前,低声道,“半个月前杨万石盗卖的事情刚发,这时间未免太凑巧了,而且一个门客的家眷,犯得着用这么大阵仗去接么?”

    神武帝冷冷吩咐道:“福来,立刻派飞骑,急召杜忠思进京见朕!”

    向晚之时,裴寂匆匆离开东宫,郭锻从道旁迎出,向裴寂叉手一礼:“郎君。”

    裴寂应声勒马,郭锻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道:“沈娘子命某交于郎君。”

    裴寂接过来开一看,一束柔丝藏在其中,被大红的丝线约束住,成一个圆满的同心结。

    是她的头发。

    一点旖旎从心底漫出,裴寂慢慢将锦囊放进怀里,向郭锻道:“守好门户!”

    三更鼓响时,沈青葙犹自站在檐下,苦苦等待。

    信物已经送出,他却不来。

    她如今,已经无家可归,无人可求。

    也只有他了。

    裴寂归来时,是第三天的深夜。

    寝间灯光昏黄,她的影子一动不动地映在窗纸上,成一幅天成的美人屏风。

    裴寂下意识地摸了下心口处藏着的锦囊,她的头发紧贴在那里,前世她留给他的印记,也在那里。

    摆手止住想去通传的婢女,裴寂轻轻推开了房门。

    满室的梨花香气顿时弥漫在鼻端,穿过低垂的帘幕,飘摇的烛光里,她迎着他,慢慢站了起来。

    裴寂看着她,一步步走过去,取下了高挂纱帐的金钩。

    红绡帐微微动荡,如一江绯红的春水。

    沈青葙低着眼皮走到近前,她的手指很稳,没有颤,一扳一抠,取下他腰间的金带,跟着踮起脚尖,解开他肩上的衣带。

    锦袍脱下,搭在架上,裴寂抬手,抽开了她腰间的罗带。

    罗衣轻解,红裙委地,她默默上前,生涩地搂住了他的腰。

    裴寂一把将她抱起,合身倒在床里。

    一点点抽解,一点点剥离,烛光透过红纱,映着如雪的山峦,初绽的樱桃上方,那颗米粒大的胭脂红痣,再次出现在眼前。

    裴寂一低头,吻了上去。

    研u磨,婉转,流连,前世的缺憾,今生也未必不能偿还。

    只是耳边始终一片寂静,她像是突然失了声,又像是在紧咬牙关,抵死忍耐。

    裴寂生出了不满。他既如此投入,她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抬身看她,她侧着脸朝着床里,紧紧闭着眼睛,脸颊上是红,额头上是汗。

    裴寂扳过了她的脸:“叫我。”

    她在他手中颤u抖着,喑哑着嗓子叫他:“三郎。”

    裴寂心中一颤,闭目低身,埋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  庆祝裴三郎创造了我男主中最早吃肉的记录,撒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