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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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足量金银?!

    难民们面面相觑。

    多年旱灾, 又恰逢山洪爆发,匆忙逃命, 有些人家连人都还没救出来, 便被山洪吞噬, 更何况家中那点银钱。

    士兵们却不管他们,只奉命行事。

    几人从城中抬出几张桌子, 又有几名身穿文士袍的人从城中鱼贯而出, 坐在桌前。

    校尉下马,与属下一直巡视,不许任何人踏进界线一步。

    待到后面准备完毕, 他方向着展放几人招了招手。

    “这三人, 救沉府姐有功,只记下名册无需金银即可进城。”

    校尉向身后的文士吩咐道。

    中年道士满脸喜色, 与展放鬼仟一起在花名册上登录名字。

    “质朴?”

    展放瞥了眼中年道士的名字,没忍住笑出声。

    质朴道士眼睛一瞪,“贫道乃抱山派朴字辈传人,质朴乃是道号。”

    展放嗤笑,“这道号倒是与你颇为合契, 这就与和尚的法号差不多意思的吧,好色的名叫戒色, 弑杀的叫戒杀。”

    “油滑的……”

    他故意上下量中年道士,惹得道士气红了脸。

    “……自然就要叫质朴了。哈哈。”

    展放边边拾起笔来,在花名册上录下“展放”二字。

    鬼仟录下“鬼仟”二字。

    质朴道士眼珠转了转,指着鬼仟的字, 大声赞道:“这字写得倒是不错。”

    旁边的文士目光落在上面,不由一怔,还从未见人有这种名字的。

    鬼仟平静地笑笑,“我姓鬼。”

    文士略略思忖,点头应道,“鬼姓,可是源自商殷时期西北方戎狄族之鬼方氏?这个姓氏倒是不多见。”

    鬼仟斜了一眼神色讪讪的道士,微笑着点点头。

    三人录完名册,接着被几名大夫诊脉,确认无虞之后方才能进城。

    临进城前,展放停下步子回过头。

    有部分人正与那校尉争执。

    “凭什么他们就能进去?!”

    依稀听到有人这样质问校尉。

    校尉态度冷硬,回答道:“若你们能得沉府倾半府之资赎救,便也能如他们一般大摇大摆进去。”

    倾半府之资?

    这沉府老爷对其女儿倒是极为大方。

    能进城的人数不足十之一二。

    虽然都是难民,但还是有人能付出一些金银的,只是付完金银之后,若过不了大夫那一关,一样进不了城。

    有人激愤之下,群起而攻,被弓箭手当场射成刺猬,死在界线之前。

    十几具尸体就放在那里,无人收敛亦无人敢过问。

    森冷的金属矛尖指着这些手无寸铁的难民,士兵们面冷如冰。

    城主之令,没有人可以不遵守。

    更何况,城中资源有限,多了难民,就意味着他们的父母子弟就少一部分口粮,而且难民还有僵尸异变的风险,他们亲眷的安危就受到威胁。

    进了城门,沉府的一名家丁正等在那里,见到展放三人进来,忙迎上前道,“三位恩公,老爷命的等候在此地,接你们入沉府一叙。”

    质朴上前一步,道了声“无量天尊”,然后笑道,“沉老爷宅心仁厚,定有厚报。”

    他们三人登上沉府马车,在街上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沉府。

    这一路展放撩起马车帘子向外看去,中城之内果然一副安居乐业的和平画面,似乎并未受到天灾影响。

    从马车上下来,展放三人登时一愣。

    没想到沉老爷竟然亲自过来迎接。

    沉青海年过四十,面白有须,穿一身青色长袍,颇有几分风度翩翩的气质,眉眼俊朗,年轻时应该称得上英俊二字。

    在他身后,立着一位有些老态的管家,一旁站着的应该便是沉府的少爷,约莫有十七八岁,正好奇地盯着他们三人看。

    这种场合正是质朴道士发挥的时候。

    也没有人吩咐,就见他弹了弹道袍,气质自动一变,一派风清道骨,与沉青海见礼寒暄。

    展放两人随他一起与沉府众人一通见礼之后,被贵客一样迎至厅堂。

    厅堂上分宾主入座,有娇俏的丫头送上茶与点心来。

    有质朴顶在前面,展放乐得自在,吃吃点心喝喝茶,空落落的肚子终于有点实在东西了。

    “不知两位道长从何处而来?”

    沉青海询问他们一行的来历。

    质朴口若悬河,“我与师弟乃是抱山派传人,原本我们各自游历四方,但是中途因山洪肆虐,没想到竟然在逃难途中遇到彼此,因而便结伴上路。”

    他与沉青海一答一问,话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将这一路斩妖除魔的功绩也不着痕迹地透露出星星点点,引起沉青海的兴趣。

    一场谈话宾主尽欢,沉青海本想为他们接风洗尘,但是被三人婉拒。

    最后沉青海吩咐下去,命下人带他们三人下去梳洗歇息,暂且在沉府住下来,等晚上专门设宴答谢。

    丫头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一座院落歇息。

    三人在丫头服侍下,纷纷洗漱之后换上崭新衣袍,吃了顿丰盛的午餐,最后才一人一间屋子歇息补眠。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噢。”

    质朴道士趿拉着鞋,一边剔牙一边哼着曲子回了自己屋子。

    展放习惯了与鬼仟一起睡觉,两人便住在一起。

    晚宴设在湖边亭中,微凉的风徐徐吹来,半透明的帷幔在烛火映照下如烟似雾,飘渺似仙境。

    在这样漂亮的地方喝酒,极为畅快,不知不觉大家就喝得多了一些。

    这时,有丫头进来通传,姐亲手做了几道菜,特意请恩公品尝。

    沉青海放下手中酒杯,然后哈哈大笑,“我这女儿,真是娇惯坏了,惹下祸事还不自知反省,若有何不当之处,还望三位贵客多多海涵。”

    质朴接道,“哪里哪里,姐至真至诚,心地善良又兼心灵手巧,我等怎会怪罪。”

    话间,扮一新的沉府姐带着丫头过来。

    她遥遥看了眼展放,脸颊绯红得微微低下头。

    等到了近前见礼之后,便道明了来意。

    “昨日幸蒙恩公出手相救,女不胜感激,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汤羹,聊表谢意。”

    丫头将食盒抬上来,取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展放三人在沉青海盛情下,一一品评,最后,沉青海道:“纯儿,这里风大,你惯来体弱不可久待,回去罢,记得睡前喝一盏姜茶。”

    沉青海不愿女儿久待,沉姐无奈只能退下去。

    这场晚宴,也到了尾声。

    第二日,沉家少爷沉朗,便带着三人在府中转了转,又带着他们三人外出游玩。

    傍晚回来,沉朗送他们至院外就回了,结果进了院子,有个丫头等在那里,递给展放一封信。

    在质朴戏谑的眼神中,展放展开信一看,原来是沉姐约他在湖边亭见面。

    展放将信重新塞回等着回信的丫头怀里,懒懒道了句,“今日乏了,麻烦告诉姐,展某一动也不想动。”

    着就进了屋子。

    见丫头愣住,质朴看向鬼仟,挤眉弄眼,笑得贼兮兮。

    鬼仟却没理他,安安静静越过他身旁,进屋关上门。

    “道长,展公子这是……”

    丫头踌躇着,忍不住问向质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缘无分呐。”

    质朴边摇头边叹道,也进了房间,独留丫头一人站在院中。

    丫头磨磨蹭蹭回去,姐见她回来,眼睛登时一亮,“展郎如何的?”

    “展公子,”丫头实话实道,“他今日乏了,一动也不想动。”

    沉姐愣住,明白对方是拒绝了。

    “他……”

    沉姐没忍住哭了一场。

    第二日给沉青海请安时,眼睛还肿着,被其发现了端倪。

    展放等人只听,沉老爷突然发火,禁了姐的足。

    于是,他们三人一起前去告辞,并为沉姐情。

    沉青海再三挽留,让他们再多住几天,过几天会为他们介绍李府的妻子和长子,展放等人只好再留下住几天。

    这几天呆在沉府,发现沉府主人确实慈和,父子、父女关系都十分和睦,听下人,这还是老爷第一次向姐发火。

    沉姐被禁足的第二日,沉青海出去一趟回来,便带回来一大箱东西,送到了姐闺房中。

    发完火,立刻送礼物安抚,足见沉青海爱女之心。

    展放若有似无的探之下,也确定了沉青海捐出大半家资,向城主求情,这才有了这一次让难民进城的机会。

    而他们留在沉府这么多天,从未从沉青海及其沉朗、沉纯三人口中听过此事,也可见对方大气心性。

    又过了两日,沉青海腾出空来,带着沉朗、沉纯还有展放三人一起来到李府。

    两日不见,沉姐有些憔悴,与展放见礼之后,眼眶就红了,强低下头不看他。

    李府与沉府格局差不多,他们一行来到正堂,沉青海抿了口茶,吩咐下人,“去请夫人和大少爷来见客。”

    下人领命而去,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李夫人带着丫头进来。

    沉青海沉下脸色,重重放下茶盏,“长鹤呢?”

    “他身体不适,我让他卧床休息了。”李夫人神色淡淡。

    她转向展放三人,施了一礼,“谢过道长救得女一命。”

    质朴等赶紧起身,“夫人客气了。”

    李夫人略略寒暄,很快便告辞离开。

    便是一双儿女在她眼前,她也没有怎么关注。

    沉青海深深叹了一声,“让三位看笑话了。”

    语气尽是无奈。

    沉朗与沉纯围着沉青海一言一语安慰他。

    “父亲又不是不知,大哥身体不好,一向避不见人的。”

    “是啊……母亲忧心大哥身体,性情冷淡些也没什么……”

    ……

    “她那哪叫冷淡?!我看是在她眼里,只把那一个儿子当她孩子!”

    沉青海冷哼,胸口剧烈起伏。

    沉朗与沉纯神色黯淡下来。

    这一场见面,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要:  补一更~~~~233333都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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