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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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这么多人用如此火热的目光紧紧盯着, 饶是展放也觉得压力颇大。

    之前追在展放后面跑了第一的那名叫林启的男人率先上前,“展老弟, 你可还有想要挑战的人选?若没有, 下一个便是在下了吧?”

    好歹他也是跑了个第一的。

    展放量一番林启, 见他虽然孔武有力,但是下盘不够稳, 气息又有些乱, 便知道对方不如自己,怕是支撑不下几个回合。

    他的目的是想与势均力敌者进行一战,可没想与这些人一一交手, 那会累死自己。

    想了想, 他展颜一笑,“林大哥, 请!”

    这样和和气气的多好,相对比,越发显得之前乱糟糟的喊喊杀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林启一乐,摆开阵势的同时却见展放突然蹲下,拨拉来拨拉去, 终于拔出一根草。

    “展老弟,你这是?”

    林启迟疑, 看了眼展放腰间挂着的腰刀,心想,难道这展放内功竟然已经如此出神入化,对付我不屑用刀?

    用一根草就足够了?!

    展放举着那根跟其他草相比略显粗壮的草叶, 笑嘻嘻道:“斗草。”

    “斗……斗草?!”

    不止林启,其他人众人亦是目瞪口呆,恍如被雷劈了一般。

    展放摆了摆手指,草叶随之转了转,“规则只标明要败我,又没有要求是何种方式败我,不是吗?”

    这话没毛病!

    林启像是被他服了,亦像是还没回神,呐呐点头。

    后面的众人先愣后喜,尤其是那些自认没有一战之力,惶惶不安的那批人,狂喜!

    这简直就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只是……‘上面’会认吗?

    只稍冷静下来,就会考虑到这个问题。

    林启犹豫一下,很快就把顾虑刨除脑后。

    试一试也没有坏处,又不是每人只能挑战一次。

    他左选右选,在几名关系好的友人帮助之下,选出了一根十分柔韧的草叶。

    在众目期盼之下,被两人各执一端的两根草叶颤巍巍交叉在一起。

    林启在心里给自己捏了把汗,他这么大岁数都多少年没玩过这种幼稚的游戏了。

    还没等他汗完,草根就被对方狠狠一带。

    “这……”

    “林启!你赢了!”

    “门呢?门呢?怎么没有出现?!”

    ……

    各种杂乱的呼声糅杂在一起。

    展放对着林启有些发飘的眼神笑道:“林大哥,恭喜你,我输了。”

    话落之后,那出现过的一扇门再一次出现。

    林启笑得狰狞,脸皮上的筋一鼓一鼓,他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注视着展放,兴奋道:“展兄弟!老林我承你的情!我在那边等着你,只要你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展放没将他的话放心上,微笑着看他推开门,与门一起消失。

    亲眼所见,林启竟凭一根斗草就斗败了展放,毫发无损没费什么力气地就从这里离开,剩下的人沸腾了!

    若不是林启之后的几人面相凶恶,而且在这里创下了些威名,尚且弹压得住,否则早就挤踏乱作一团。

    排在林启之后的是丁姓男人,他也成功斗败了展放,轻松松就离开这里。

    剩下的人犹如吃了定心丸,一个个排好队,没轮到的就在地上找草,或者两两间斗斗草,检验一下自己选中的草到底是否抗得住斗。

    已经有十个人离开此处,展放放下手中的草,叹了口气,“无聊,不斗了。”

    眼瞅就轮到自己了,刘麻子暗暗道了声倒霉,可还是得奉上微笑,“展公子,我这里有些攒下来的干果,若您不嫌弃,拿着消磨一下时间也是好的,呵呵。”

    他排在第一位当然是不着急。

    还有大半天时间才会天黑,怎么着也都轮到他了。

    可他不着急,后面排着的人则要急死了。

    尤其是后半段的人,都在心里将刘麻子翻来滚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半上午过去,不过才将将十个人离开这里,按照这么个速度,到天黑能有四五十人就不错了。

    后半段的人脸色又青又白,暗暗算了算自己的排名,只觉得呼吸都要困难了。

    就这样的时候,不赶紧哄着展公子多斗两把,还哄着他消磨时间,其心可诛!

    可是事情就是如此残忍。

    排在前面的不是那么着急,排在后面的着急也没用。

    有那心眼活的,与周围的人嘀嘀咕咕,一群人哄然散去,又哗啦啦回来。

    回来之后,展放尊臀底下多了个简陋的‘坐榻’。

    是某几人用衣料填充了干草做出来的。

    虽然极为简陋,可在这种都没有鸟拉屎的地方,这种级别的东西,可算得上高奢用品了。

    毕竟,之前人人都为能不能活下来忧心,衣服脏了都不够穿,哪来的心情去想着享受。

    展放微微侧身,屁股下面是软榻,有人形靠背供他倚靠,头顶上有人工遮阳,此外还有专门人负责给他找草,并将草叶递到他的手上。

    他只需要捏着草叶与人斗一下即可。

    渴了,有人递过来水壶。

    饿了,有五花八门的零食。

    ……

    忙前忙后的人总有轮到的时候,不用提,就有人争先恐后替代上来服务。

    所有人都安安分分地排着队,秩序井然,气氛好得不得了,一点都不需要展放去费心。

    有那一两个不长眼想要咧咧的,都不用展放动一动手指,直接就被人架出去解决掉了。

    他们如此配合,又恨不得把展放当祖宗供起来,不为别的,就为这祖宗能提高下效率,多伸伸手,多斗几根草。

    他们最怕的就是,对方喊“无聊”了。

    上一次喊无聊,吃着干果,硬生生消磨掉的那段时光对后面排队的人来简直就是煎熬。

    好在,这一次展放没有“喊无聊”,他,“累了。”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位衣衫质地华贵、头戴金冠的青年,对方长相赏心悦目,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上去格外吸引人,哪怕捏着一根草,也丝毫不损其贵气。

    展放吹掉手中的草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青年静静看着他,似乎不善言辞,他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思索,又像是等待。

    展放提醒他,“躺了这么久,感觉骨头都酥了,想松散松散。”

    “公子,的为您按摩。”

    后方窜上来一个瘦猴,贼眉鼠眼谄媚道。

    展放没理他,只盯着青年看。

    其他人便知道就他什么意思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提点青年。

    “主子,我来!”

    青年的一个护卫上前,要代替他。

    青年抬手止住他的动作,“不必。”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沙砾磨坏了嗓子,配上他那副出众的好样貌,让人听了从心底里觉得难受,为他惋惜不已。

    “主子!”

    其他护卫面带焦急,他们明显不愿自己的主子去做这种伺候人的活计。

    青年走近展放,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

    展放微微侧头,视线落在肩头那几根手指上,不知怎么眼睛就有些无法离开。

    手指瞬间收紧,展放闷哼一声。

    他反应很快,一手扣住那只手,身形侧转,另一手拍向青年。

    不过几息时间,两人过了数次招数,你来我往,倒是势均力敌。

    展放的左手毕竟刚刚移植,力量以及灵活活性都比不上右手,为使二者差距尽可能缩短,他频繁使用左手,很少动用右手,因而,刚开始看起来他落于下风。

    青年的招式比展放学得那些高超,可能是他由人保护惯了,经验上略微欠缺,在展放逐渐适应左手之后,很快追赶上来。

    二人旗鼓相当,一时间,谁也无法击败谁,能最大限度地释放自己最大的潜力,因而战况越来越激烈,双方的攻击亦是愈发凌厉。

    那些护卫们牢牢护住二人的战斗圈子,外人一概无法靠近。

    其他人等得心焦,可是又没有别的招,只能不停地看着日头,期盼成一团的两人速速停手。

    “嘭!”

    两人得难解难分,青年心下不耐,不想过多与其纠缠,这一掌就用了近乎全部的力量,击向对方的胸口。

    若是击中,对方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展放来不及抽身,只能用左手回防,另一手拍向对方肩头。

    两人俱都后退几步,才堪堪停下卸掉对方的力道。

    展放的左臂骨折,青年的肩头也受了伤,正用一只手扶着,眉头微微皱起折痕,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那道让众人瞩目的门陡然出现在一侧。

    众人窃窃私语。

    有人纳闷:“是展公子输了?不能吧?明明都受了些伤,应该平局才是。”

    旁边的人不耐烦,“你懂个屁,门都出现了,肯定是展公子输了。”

    “太阳就要下山了……我感觉我悬了,怕是回不去了。”

    有人只关心这一点,目露哀色,有些泄气。

    青年扶着肩头,踏向那扇代表希望和家的门,推门之前,他突然回过头来,望向展放。

    “嗖——!”

    一道影子被其掷了过来,展放抓到手中,才发现竟然是薄薄的一个册子。

    白色的宣纸,劣质的笔墨书就,但是上面的字却是好字,一手蝇头楷极为整齐。

    “这是什么?功法?”

    展放迅速扫了几眼里面的内容,发现居然上面记录的竟然是某种内功心法,讶异地抬起头来。

    青年此时已经推开门,消失时传来模糊一句:“……无或。”

    “什么无或?无或功?”

    展放询问的目光召向剩余的护卫。

    护卫们冷冰冰的似没有人气,一人上前,“展公子,聂十前来讨教。”

    展放也不搭理他收起册子,抬头望向天空。

    众人心中起了不详的预感,果然,就听这位祖宗,“啧,都这么晚了,该吃晚饭了吧。”

    众人还能如何,他们不敢逼迫,若是其一个不耐跑远了,剩下他们这些战五渣可没办法去寻,因而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些护卫般的人物,以及展公子的慈悲怜悯之心。

    见护卫们傻愣愣的站着,其他人心下暗唾,挤开他们来到展放面前,抱着展放的腿苦求:“展公子,求你了,我家中上有老家有,只我一个劳力养家糊口,若是我回不去,我家中老可就饿死……”

    “我输了,你回家吃饭去吧。”

    这人好不容易几处几滴泪,还没落下就听到这么一句,突然就傻眼了。

    可门出现了。

    这是真的?

    我把展公子给‘哭’输了?!

    这人腮上挂着泪珠,迷迷瞪瞪就推开了门。

    “展公子!”

    “展公子——!”

    众人犹如了鸡血,哭嚎声一个比一个大,震得展放耳边嗡嗡直响。

    “我输了,我输了,我输给你们了!”

    他没好气地道。

    门再一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只容一个人进出的宽度,而是足够这些人一拥而上。

    “谢公子!”

    “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公子,日后见了,请你去我家吃酒!”

    “公子……”

    众人喜气洋洋地奔向门,那些护卫们亦在此列。

    有人临走前回了下头,夕阳下的展放唇里叨着根草,一脸惬意,姿态轻松。

    似乎没有人考虑过,展放是否能够离开这里。

    也或许不是没人想到这一点,只不过是跟自己能离开此地相比,其他人离不离得开,压根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  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