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汽车在他们家门前停下，儿子从车上跳下来，还招呼村里人替他下货的时候，她真是惊呆了，这么些铁家伙，儿子弄回来干啥？知道这些东西竟花了四百块钱，她心疼得心里直哆嗦。

    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什么也没。

    等所有人都走了，关上院门，她才开了口，“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你们应该跟我通个气，商量一下吧。”

    萧天霖见娘生气，赶紧陪着笑脸，“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娘，你不会真生气吧。”

    李淑珍没好气地，“我生气有用吗？你现在人大了，心也大了，哪里还把你娘放在眼里。”

    这话得太重了，萧天霖不敢大意，赶紧忝着脸，“我长多大也是你儿子呀，娘，就别生气了，下次我改还不行吗？”

    “还有下次？”李淑珍叹息。

    “这些家伙放在家里，费钱又占地方，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萧天霖正色，“娘，你可别看这些铁家伙，他们可是生产红砖的设备，可宝贵了。”

    “生产红砖的设备你拿回家干什么，不能吃不能喝，连摆设都不是。以后粮食没地方晒，我看你怎么办？”

    娘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萧天霖想了想，还是没敢把自已和周雪儿的打算告诉娘。

    他和周雪儿的想法太过骇人听闻，他怕吓着娘。而且，那事对于他们来，似乎还十分遥远，他不想这么早就透露出来。

    最后，他只得含混其词，“娘，相信你儿子，我肯定不会乱来。”

    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能怎样。算了，儿大不由娘，这子现在学会了先斩后奏这一招，自已想管也管不了，只能由得他了。

    萧家其他人在地里听人起，起初还不相信，回到家才知道，这事是真的。

    萧长顺没有言语，只蹲在堂屋门口叭塔叭塔抽起了烟叶，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

    李秀梅什么也没，放下锄头就进灶房帮着婆婆做饭，萧冬霖则心地把院子里的东西码放得更规整一些。

    三弟两口子不时就会有一些惊人之举，夫妻俩理解不了，也不追问，只默默地接受这一切，不时还搭把。

    陈美芳见儿子果儿在黑家伙上爬上爬下，骂了他几句，便拉着丈夫回到自已房间。

    她压低了声音，“秋霖，你，老三两口子这是想干啥？”

    萧秋霖心里正烦着呢，他不像大哥那样安守本份，做梦都想着挣大钱。只可惜，天不如人愿，他头都快想破了，也没找到会在哪里。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眼见三弟两口子进了砖厂，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自已却只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生活。辛苦自不必，关键是没有收益啊。

    现在见妻子发问，他便没好气地，“你问我，我问谁去？”

    陈美芳想起跟周雪儿一起卖衣服的日子，顿时心向往之。

    周雪儿是个做生意的好，她原本想着能跟着周雪儿做生意赚点钱。没想到梦想竟会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戛然而止。

    她曾经想过，市管会不给办营业执照，咱们换个地方偷偷摸摸地卖呗，总比在队里出工强吧。

    周雪儿突然跟萧天霖进砖厂当了工人，令她猝不及防。无奈，她只得规规矩矩到生产队出工挣工分。

    如果没有跟着周雪儿做衣服卖衣服那一段经历，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做非份之想。问题在于，她已经尝到了买卖一过就能赚钱的滋味，现在却让她重新回到地里，顶风冒雨种庄稼，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她想一个人出去做买卖挣钱，却苦于没有本钱。现在见萧天霖和周雪儿甩就是几百块钱的做派，心里实在不好受。

    她懊悔地对萧秋霖，“早知道雪儿有这么多钱，咱们应该跟她借点，做点买卖，也胜过老老实实在队里挣这点死工分。”

    萧秋霖却不以为然，“做买卖，得轻巧，掂根灯草，你以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做买卖赚钱了。雪儿这么聪明，买卖做了一半，不也规规矩矩当工人去了。”

    陈美芳烦燥起来，“那你倒是拿个主意呀，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过吧。”

    萧秋霖沮丧地倒在床上，“我要有主意，还能等到今天？”

    陈美芳推了推丈夫，“诶，要不，去跟三弟他们，让咱俩也去砖厂当临时工。”

    萧秋霖头也没抬，“我早告诉过你，我已经跟三弟过了，人家不行。”

    陈美芳并不死心，“你这人怎么死脑筯呢，他们刚进厂，人生地不熟，怎么带你进去？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此一时彼一时，没准能成呢。”

    萧秋霖已经闭上了眼睛，“要你去，我可不去。再碰一鼻子灰，有意思吗？我累了，先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

    陈美芳只得出来，找到周雪儿，“雪儿，你们在砖厂混得好，也该替我和你二哥打算才是。”

    周雪儿明白二嫂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二嫂，我跟天霖哥只是临时工，随时都可能被清退的。”

    “转正了不就成正式工了，哪有这么长时间还临时的。”

    “转正是不可能的，听有人干了快十年，还是临时工，进不了编制。现在厂里的工人退休后，都是家属子女进厂顶替。就是招工，也是家属子女-优先，连城里的待业青年想进厂都困难，就别咱们这种农村户口了。”

    周雪儿没有告诉陈美芳的是，厂里的临时工干的一般都是厂里工人不愿意做的重活脏活和累活，像他跟萧天霖这种能在制砖车间开器的，确实是特例，厂里再找不出第二例来。

    陈美芳明显有些失望，“那你跟三弟又是怎么进厂的？”

    周雪儿这个时候想起来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际遇。

    “起来真是缘巧合，那天我和天霖哥去砖厂办点事，恰好碰上了新上任的厂长，我只跟他提了一句，他就同意了。”

    这话从别人嘴里出来，陈美芳断不会相信。但周雪儿这么，她信。周雪儿是个福星，自然能成别人不能成之事。

    吃过晚饭，萧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大队长刘永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