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野猪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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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周县长没有一点官架子,和蔼可亲,但她还是紧张得不行。要知道,周县长可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啊。儿媳妇周雪儿的生死系于他身上呢。

    只要他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他们萧家就能从天堂坠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爆炸已经发生,她不知道是否还需要继续拖住两位书记。她不能问儿媳妇,只能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周雪儿。

    周雪儿却显得十分轻松,含笑,“周县长,你这次来,我没能好好接待你。下次,我一定请你喝好茶。”

    周廷才有些诧异,周雪儿哪里来的底气,居然会如此自信。他什么也没,只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告诉她,以后有困难,可以去县里直接找他。

    调查结果当天就出来了,玉龙山确实发生了爆炸。不过,不是人为事故,更不是有人蓄意破坏。爆炸物不是雷管和火药,而是炸弹。案件的始作俑者竟是一头野猪。

    若干年前,玉龙山曾发生过一场剧烈的战斗。事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不知为何竟遗漏了一枚炸弹。经过几十年的风雨,炸弹上已经长满了各种青苔和植物。

    无巧不巧的是,一头野猪今天在炸弹旁经过,不心绊倒了引信,于是引起了爆炸。

    爆炸的威力非同可,方圆十里地都感受到了。山下的玉龙村影响最为明显,家家户户的门窗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毁。

    这只是一起偶然事件,并不是人为蓄意破坏。事后张社长想起,后背仍感到一阵寒意。

    联想到玉龙村人的传闻,他隐约觉得,周雪儿这女孩子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但无论如何,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终究救了自已一命。

    张社长刻意低调,李成铭自然很快就领会了领-导的意图,知趣地不再提起周雪儿。

    周雪儿办学习班的事不了了之,但笼罩在萧家和周雪儿身上的神话色彩却越来越浓。村里人现在做事,都在看萧家人的眼色,若是萧家人不动,任队里干部把村口的钟敲破了都没人出工,给多少工分都不行。

    经过这件事,刘永华跟萧天霖的关系似乎走得更近了。有什么事,刘永华也愿意来跟萧天霖聊两句。虽然萧天霖对大队的事并不热心,但明眼人都知道,老大队长对萧天霖似乎寄予厚望。

    萧长顺现在跟人话嗓门也粗了起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已在村里人眼里,还是挺有威望的。只是,他在萧家的地位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善,李淑珍每天照样大声气地吩咐他做这做哪。稍有违逆,耳根子仍然不清静。

    原本以为决算出来后,队里多少能分几个钱,替自已买捆好点的旱烟过年。李淑珍在集市上替他买的旱烟老点不着火,让他心急。

    决算一出来,他顿时傻眼了。今年的工分值只有6分,比去年的分还少了两分。自已带着两个儿子媳妇没日没夜地做,到头来,还倒补队里三十多块钱。

    没办法,他家吃饭的人多,一家人一年到头挣的钱还不够口粮。

    钱是不会交的,先欠着,等明年再。反正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做的,队长和会计破大天去,人人都一个态度,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最失望的要算萧天霖和周雪儿了,当两人听到队里的十个工分只值6分钱的时候,两个人都惊呆了。

    真是没有最低,只有更低。分钱的工分值已经够令人寒心了,现在居然钻出来个6分,还要不要人活了?

    周雪儿无力地依偎在丈夫身上,想了半天才,“天霖哥,别浪费时间了,复习功课考大学吧。实在不行,中专也成。”

    萧天霖清楚地知道,如果按照父兄们的路走下去,他只能延续上一辈的贫穷,然后,再传给自已的子孙,世世代代传递下去。

    复习考大学,也许真是他唯一的出路。可是,这意味着,原本该由自已承受的苦难将成倍地加诸于周雪儿身上。这样娇弱的身子,如何能够承受。

    他们能撑过这漫长的冬天吗?萧天霖苦思良久,仍然不得而知。

    他伸揽过妻子,喃喃地着,似是在安慰妻子,又似是在安慰自已。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这是苏联一部著名的电影中,一个叫瓦西里的人的话。

    周雪儿舔了一下嘴唇,“天霖哥,你吃过面包和牛奶吗?”

    萧天霖摇头,“没吃过,不过,总有一天,雪儿,我会让你天天吃面包喝牛奶的。”

    周雪儿伏在丈夫宽阔的胸前,梦里丈夫丁装革履的模样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她坚定地,

    “天霖哥,我相信,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当周雪儿与萧天霖在贫困中谋划未来的时候,距离玉龙村二十多里县城里,楚啸天和妻子叶清秋正在生气。

    无一例外,生气的原因还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媚儿。

    墙上的挂钟已经快指向十二点了,媚儿却还没有回家。而且,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楚啸天落实政策后,分配到计经委当主任,妻子叶清秋则分配在教育局工作。夫妻俩正想大展拳脚,实现年轻时的抱负的时候,叶清秋却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中西医全试过了,也不见效,病情反而越来越重,已经严重影响到工作,不得已,她只得休病假在家调养。

    起来,她这病还是生孩子的时候落下的病根。

    十八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她跟丈夫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路过玉龙村的时候,却意外早产生下女儿。

    当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她身子赢弱,加上受了惊吓,连一滴奶也挤不出来。女儿饿得嗷嗷叫,夫妻俩被迫做出艰难地选择。

    把女儿带在身边,在这样的极端天气情况下,即便不被冻死,也会饿死。送人,则意味着骨肉分离。

    寒夜中,夫妻俩听到一户人家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俩人狠了狠心,便把女儿放在了这户人家门口,只求给孩子一条活路。

    倏忽十八年过去,夫妻俩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落实政策回到城里工作。唯一的遗憾是,女儿不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