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宣泄他旺盛的精力，萧天霖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不多时，便到了周家村。

    看到周三柱，他才想起，周三柱已经放了寒假。

    周铁柱和周二柱照例在院子里编筛子，柳叶儿在一边帮着打杂，娟子则带着女儿在阶沿上学走路。

    他一边架自行车，一边客气地跟所有人打招呼。

    见周三柱看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只装不知，仍热情地，“三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三柱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昨天晚上刚到家。”

    周铁柱见只有他一个人，不禁有些失望，“我算过时间，知道今天是雪儿满月的日子，还以为你们一家三口会回来呢。”

    这里的风俗，出嫁的女儿生孩子满月后，会带着孩子回娘家。周铁柱骨子里认为雪儿是从周家嫁出去的，这里就是她娘家，所以，才有此一。

    萧天霖赶紧解释，“天太冷，孩子太，带出来麻烦。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准备明天在数红阁饭店包两桌，我们一大家子范围地热闹一下，也算是给豆豆办满月酒。”

    奶奶和周兴福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萧天霖忙迎上去，“奶奶，爹，明天去数红阁给你外孙办满月酒，你们可一定要早点去。”

    奶奶拉着萧天霖的，“去，奶奶一定去。”

    周兴福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好，我一定去。”

    “去什么去？”

    朱玉娥走出来，“屁大的孩子，办什么满月酒，招摇给谁看呢？”

    朱玉娥现在跟谁话都跟吃了枪药似的，娟子早对她不满了。借着雪儿的事情，她便直接怼了过去。

    “人家天霖都了，就一大家子范围地热闹一下，怎么得上招摇。你不去就算了，何必非要弄得大家不开心你才高兴。”

    临近年关，远在外地的人们都要回家准备过年，可媚儿到现在还是音讯全无，她做娘的如何不揪心。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周雪儿造成的。要不是她到派-出-所告密，媚儿又怎么会被拘留，又怎么会远走他乡。

    一念及此，朱玉娥就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雪儿，诅咒她的十八辈祖宗。

    她女儿在外流浪，周雪儿却开工厂，办公司，赚得盆满钵满。跟萧天霖破镜重圆，又生下儿子，她心里的羡慕嫉妒恨，一下子涌上心头。

    她恶声恶气地，“我不去，你们也不许去。谁要是敢去，就别让我这个娘。”

    周二柱自从有了女儿，竟性情大变。在大哥里挣到第一笔钱，骄傲地交给妻子的时候，成就感油然而生。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他感到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妻子再为钱发愁。再苦再累，只要看到妻子数钱时候的高兴劲，他心里就快活极了。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赚钱好像也没想像中那么难。

    他由衷地感激雪儿给他们兄弟俩指的一条挣钱的明路，在家里就能挣钱，比上班强多了，还不受约束。

    现在母亲口出恶言，他忍不住，“不认就不认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没有雪儿给我们哥俩指一条挣钱的路子，咱们一家人还不知道过得有多窝囊呢。天霖这么忙，还大老远来通知，我们一家三口肯定去。”

    奶奶柱着拐棍，“玉娥，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日子你不过，非要弄得鸡飞狗跳你才满意吗？你不去就在家呆着，我们去。”

    萧天霖不想跟朱玉娥纠缠，把周铁柱拉到一边，“我今天来，是想请大哥陪我去一趟大队部，替雪儿开一个未婚证明，我们想明天去公社把结婚证办了。”

    周铁柱十分高兴，“这是好事啊，你跟雪儿经过了这么多磨难，光有街坊四邻证明你们是夫妻还不行，还得让法律承认你们的夫妻关系才行。”

    他解下系在腰上的围裙，递给柳叶儿，“我跟天霖去一趟大队部。”

    不料，朱玉娥却在一旁听到了，顿时厉声，“不行，这个证明不能开。”

    萧天霖变了脸色，“为什么不能开？”

    朱玉娥蛮横地，“我不行就不行，这个家，还是我了算。”

    周二柱走到她面前，“娘，雪儿和天霖好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好不好？”

    朱玉娥昂着头，“我告诉你，萧天霖，今天谁敢把证明开给你，我明天就找他闹去。”

    周三柱被周雪儿再三拒绝，知道雪儿的一颗心全系在萧天霖身上。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一生，只能跟雪儿兄妹相称了。

    现在见娘无端阻拦，不禁火了，“娘，你到底还讲不讲道理了。雪儿是你嫁给萧家的，现在到了年齡，开证明去领证，你凭什么不同意？”

    周铁柱给二弟使了一个眼色，又对萧天霖，“我娘疯了，不用理她，我们走。”

    朱玉娥正要追过去，周二柱和周三柱同时迎拦住了她。

    周二柱冷泠地，“娘，好歹替我们这些当儿女的留一点脸面好不好。总这么无理取闹，有意思吗？”

    朱玉娥见两个儿子都不向着她，男人又是个三脚都踢不出个屁来的人，唯一的女儿现在还不知道流落何方，不禁悲从中来。

    周二柱的刚一拦，她便顺势坐在地上嚎哭起来，“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这些不孝的儿子，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呵呵呵我好苦的命啊”

    周兴福在一旁嘀咕了一句，“你命苦是自找的。”

    朱玉娥一肚子的气顿时发泄在这个老实人身上，“你这个挨千刀的，当年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找你这么一个窝囊废自打嫁到你们周家，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奶奶对这个儿媳妇是一点办法没有，长叹一声，便回屋了。

    娟子怕吓着女儿，赶紧抱着她躲出门去了。柳叶儿对婆婆的这一套早已司空见惯。只低头忙自己里的活计，并不理她。周兴福则一声不吭，扛了锄头下地去了。

    朱玉娥坐在地上干嚎了一阵，可能是嫌地上太凉，又没有观众，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便出门去了。

    柳叶儿知道她又去找村头的那些长舌妇们诉苦去了，不禁从心里长叹一声。

    这个家，只要有婆婆在，就不会有清净日子。